《03.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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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花凋-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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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撇撇嘴角,“干系可大了。”

叶行远想不透地瞪视着他,好不容易压下满腹的怒气后,对无音要出阁这件事从头细想一遍,大约猜到了申屠令在暗地里搞了什么鬼。

“你控制了整座雷府的人?”他直接说出他的假设。

“是啊,所以你最好别惹恼我。”申屠令大方地向他颔首,以扇点点他的鼻尖。

叶行远紧敛着眉心,“为何你要这么大费周章?”他不是只冲着他这个花妖而来的吗?怎么这回不下手,反冲着无音去?

“为了你呀。”申屠令倾身贴近他的面前,笑咪咪地对他眨了眨眼,“说起来,你该感谢我的。”

“感谢?”叶行远反感地将他推离一臂之遥。

“她会爱上你,这得归功于我。”他边说边抚着下颔,“是我在她犹豫不决时推了她一把,令她加速爱上你,现在你已经尝过情爱的滋味了,也该办一办正事了吧?”

那日午后细雨的记忆忽地回到叶行远的面前,他想起自无音腹里取出的那个东西,再看向申屠令不否认的脸庞后,忍不住握紧了拳心。

“你要什么?”

“愿意和我谈条件了?”等他那么久,终于等到他这句话的申屠令,慢条斯理地轻摇着手中的水墨扇。

“说。”叶行远不想再与他周旋。

扇面随即一合,申屠令以扇指向他的心房,“把你百年前流的那两颗泪交给我,我就收手。”

他怔了怔,随后更加锁紧了两眉,“它不在我这。”搞了半天,原来他不过是个想得到那两颗眼泪的贪婪者。

申屠令惋惜垂下两眉,“你找了那么久,还是没寻着?”

“就算你有了那两颗眼泪,你也不会成为人。”也不知怎地,自他由妖界回来后,他便发觉留在人间的同类们,皆听到了一则传言,传言只要服食了他当年流下的两颗泪,即能助妖成人,他没想到这种谬传之言,竟也有人相信。

“谁说我要为人?”申屠令听得很嗤之以鼻,“那是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有这种念头。”好端端的,什么不当想去当人?又不是癫了。

他忍不住敛紧眉心,“你要那两颗眼泪的原因是什么?”除了那个功用外,那两颗泪还能做什么?为什么申屠令就那么执着于它?

“因为……”申屠令缓缓欺近他,在他面前一字字轻吐,“那两颗泪,一颗名唤贪婪,一颗则叫心碎,我既要你的贪婪也要你的心碎。”

叶行远的面色霎时阴晴不定。

他的笑意更深了,“那两颗眼泪,可说是你留在这世上的无价宝。”妖精不该懂爱,更不该贪求那份不该出现的欲望,妄想跨越藩篱加入红尘,叶行远的贪婪和心碎,不但是在妖界找不着的,同时也是他再等上百年、千年也找不着的好东西。

“就这样?”叶行远的声调变得极度低寒,一双手紧握成拳,难遏的妖气源源不绝地释放出来。

申屠令扬眉看了看因他而剧烈摇动的房内一眼,若无其事地提醒他,“房子会垮掉喔。”

无法抑止那份怒意的叶行远,此刻不愿去顾虑后果,兀自攒紧了拳心一步步走向他。

他更是不怀好意地绕高了唇角,“我会把她所有的亲人都杀掉喔。”

脚步顿住了,无音那张了无笑意的面容滑过他的眼前,叶行远困难万分地压下浑身乱窜的妖气,忿忿不甘地瞪视着胸有成竹的他。

“你也该认清了。”申屠令收去所有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慄的森目锁住他,“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是我处处在对你手下留情。”没有本钱跟他斗,还想继续螳臂挡车?若不是他的心情好,他又怎会这般耗?若是再惹恼他的话,他可就不保证是否还会这般客气。

虽然很不愿承认他的话,但叶行远实难否认他们之间道行的差距。

面对这个不明来历,也不知实力的申屠令,早在申屠令头一回出现在花相园时,他就想过将之驱离花相园,以免会对无音带来危害,但这段时间下来,他不但没能逐走申屠令,相反的,在一再的暗中过招之下,他渐渐地体认到两人之间的实力之别,而他也逐渐担心起,若是有天申屠令抛下了玩闹之心,决定来真的,到时,他本身肉身俱毁不打紧,而失去了他保护的无音,不知将落到什么下场……

“别再把心思花在她身上,快去办你该办的正事。”见他总算有些开窍了,态度忽来个大转变的申屠令,亲热万分地揽住他的肩,“去把那两颗眼泪找出来,她不值得你爱上的。”

“住口。”他抗拒地别过脸。

“你不怕往事再重演一回?”申屠令刻意靠在他的耳边再问,“她终究只是个人,她和那些女人一样,迟早会在你难以回头时轻易的就抛弃你,早些认清你是妖她是人这个事实吧,这世上的人们不会接受你的,难道你又忘了你的教训?”

他的教训……

一张张转过去的脸庞,一具具背对着他离去的倩影,如薄雾般在叶行远的眼前浮现,她们是谁、她们曾如何踩碎他的心、他又曾如何爱过她们,都还在心头上徘徊不去,这些不意被勾起的记忆,是他刻意埋藏在心头深处的,只因它们像是一道道不会痊合的伤口,因此他不愿再见到它们在他的眼前招摇。

申屠令更是打铁趁热,“人类还是会再次背叛你的,你也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信——”

事前一点预警也没有,叶行远在下一刻快速掏出预藏在怀中的四神镜,一手持着铜镜,一手封住他的天灵,动作飞快地将他给封在铜镜里。

“我警告过你了……”在短时间内耗费太多妖力的叶行远,气喘吁吁地直视镜中之人。

“这么做也无法封住我的。”讶异过后,申屠令在镜内环视了自己的处境一会,安然地笑笑,“相反的,你还会损失不少道行。”

不想再多听一语,也不想见到他的叶行远,反手将铜镜按放在桌面上,两手叉着腰换息许久后,他忽地抬起头来,大步走向客房的内室,在内室的床榻上如心中所料地找着被申屠令绑来的碧落。

被当作养伤食材,因而被吸取不少精气的碧落,在叶行远解开她身上牢牢绑缚的绳索后,乏力地掀开眼睫。

“你……”将他们的谈话全都听进耳里的碧落,担心万分地瞅着他的眼眸。(。。)

叶行远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在诊出了她的伤势之后,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精气供输给她。

“若是舒坦点了,就快回她的身边……”流失了不少精气后的他费力地把话说完,勉强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外头。

看着他一步一脚都像是走得很艰难的碧落,无言地坐在床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曾鼓励无音走进他的世界,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无音迟到得太晚了,在她来到之前,他人早已占据好了位置,而无音她,则是无处容身。

第八章

封禁了申屠令,再救了碧落后,因妖力耗损而急需调养的叶行远,将自己关在房内一日,在这日夕照映人的时分,他的厢房前伫立了一道身影。

无音沉默地凝视着久未开启的房门。经过一日的思索后,面对婚事一事,她的心仍是空洞洞的,没有半点主张,想起当他知道这事时离开的模样,她不得不来问问他,他想拿这事怎么办。

可是,她对将会得到的答案没有一丝把握,她很怕他又会袖手旁观,或是因此而退怯再度缩回他的保护壳里。

指尖轻推门扉,老旧的门扇发出嘈杂的声响,鼓起全副勇气跨进门槛内的她,静看着自己的身影被红艳的夕阳拉长,直曳至房内,来到坐在椅里的叶行远身前。

坐在椅里沉思的叶行远并没有抬首看她,下巴搁在交缠的十指上,一迳地保持沉默。

鸟声阵阵,背驮着夕阳返家的归鸟,一众喧哗的鸣叫声划过窗外,沉沦的夕阳坠落至山边,满室的霞光渐暗,自外头涌进的冥色渗了进来,逐走所有的色彩,替换上夜色的行装。

一室的黑暗中,独坐在椅上的叶行远缓缓开了口。

“在过去,我从不怪她们不能为我留下,那是因为我明白人类的生命有限。”

聆听着他低沉的音调,一壁握紧了掌心的无音,试着让自己气息不那么急促,逼自己必须止住往外跑去的脚步,留在原地好好听听他的心衷,以及……他的判刑。

他抬起头,望向她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晦暗,“但现在,我已经和以往不同了,我变得很贪心。”

“你有多贪?”她极力稳住话中的音韵不让它颤抖。

“我要的不是短暂,我要的是永远。”叶行远渴望地凝视着她,目光似熠熠星火,“告诉我,你能爱我百年、千年吗?”

“我不能。”无音咬着唇,对这在人力范围外的请求实无力完成。

他的眼神渐变渐淡,“那么,在面临死亡之前,你能誓言无论发生何事,都不离弃于我吗?”

那么遥远的事,谁能有把握?

无音仍是无法回答,在他急需她给一个肯定的目光中别过头去。她不曾想过那么远,明日以后的未来,她没想过,只记今日欢乐之余,对于往后的日子,她素来不抱期待,也不怎么敢去想像,因为她没有丝毫把握。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叶行远自嘲地笑着,一手抚上胸坎,“因此这一回,我只想保护我自己。”

这颗心已经百孔千疮了,它再也禁不起另一回的打击。

她是人,会老,会死,更会离开。若是这一回,他又得亲眼看着她老去,看着她一点一滴的离开他的生命,他知道他是决计无法忍受的。从前他总认为他能在她们还留在世上时爱她们就很满足了,可是来到人间愈多回,与她相处愈久,他愈来愈不满足,也愈来愈贪心,他想把时光延长,希望她能恒久地陪伴着他,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但摆在他们眼前的鸿沟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申屠令点出了他一直不太愿意去面对的事实,她是人,不是永生不老的妖,就算她的心是真的,她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身分之别。现在放手的话,痛楚会少一点,若是带她走,虽会有短暂的快乐,但迟早他们还是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在彼此的沉默又即将成形之前,叶行远自椅里起身,大步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四神镜。

“你要上哪?”无音在他错身走过之时叫住他。

他刻意不看向身旁的她,“请藏冬帮我处理这面镜。”镜里的申屠令,他再也压制不了多久,若是不早点将此镜交予他人处理,迟早申屠令又会跑出镜外兴风作浪。

“你还会回来吗?”她问得很艰涩,想拉住他的素手,停在空中怎么也伸不出去。

他不答反问:“你愿意陪我多久?”

这是要她许下承诺吗?不曾给过人承诺的无音犹豫地看着他的侧脸。

她很想答他的,可是到了舌尖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就算是脱口答应相偕到老,这份期限也只属于她个人,然而他的生命并没有期限,当她的时候到了,她能放得下、走得开吗?而被她留下的他,又该怎么办?

那些他曾爱过的女人的心情,此时她忽地有些明白,在坚守爱情之余,她不知是否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而他依旧年轻如故,青春是一种折磨,而永恒,更是一个试炼的刑期。

叶行远紧屏着呼吸,甚是希望能听见她的亲口挽留,他默然地等待着,但她始终没有开口,没有要求他留下,也没有对他说出个令他能够再次赌一赌的答案,直至胸腔再也受不了这份苦闷的烧灼感时,断下决心长吐出一口气,举步朝外走去。

永远太苦。

这点已活了千百年的他早已深刻知晓,但她不过是个凡人,仅想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一回而已,她没有勇气,与他一同分担生命永不凋谢的无奈。

当叶行远离去的足声已远,无音缓慢地回过身,面对外头不见光明的夜色,积蓄在眼中不甘的泪水,落入了夜色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清醒方知,原是陌路人。

美梦易醒,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

“这东西我可收不起。”藏冬两手环着胸,紧锁着眉心直对摆放在桌上的烫手山芋摇首。

特意跑来灵山的叶行远,没料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

他难掩脸上的错愕,“你没办法处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不务正业的山神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岂知藏冬竟也有做不到的事?

“这家伙不是神界可以处理的。”收不下也不想收下的藏冬,拒绝之余替他提点了一盏明灯,“找佛界吧。”这个老友也真是的,百年没见,好不容易重逢了,居然带了这种东西来给他找麻烦。

“佛?”叶行远霎时茅塞顿开,“他是魔?”

藏冬再仔细瞧了瞧铜镜后,头疼地拧紧眉心。

“恐怕是。”他才为了个呆兽躲了一阵天兵,好不容易清闲了数日,他可不想又为了一个魔而搬家。

一直探不出申屠令底细的叶行远,诧愕之余,恍然大悟地掉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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