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宫闱总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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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宫闱总重重-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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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古来秋雨总惹闲愁。

“公主那么好的人,神明自会保佑的。”宁馨看着暗沉的天色,宽慰道。

沁雅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好想要个孩子啊……”沁雅又望了一眼远方,突然说道。

宁馨知道她心中寂寞,可是没料到竟至于斯,扶着她一步步下楼,微笑道:“这个有何难?主子这么年轻,只要调养好身子,说有便有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沁雅被她逗得一笑。

沁雅难再有孕的事,萧彻严旨不可透露分毫,所以,宫中人都不知道此事。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清脆嘹亮的童音,咬字清晰地背诵着后主词,远远地传来。白澈一看四周,峰峦崇峻,只有一条羊肠小径。他循声追去,蓦得周遭豁然开朗,轩榭池沼,曲苑斋堂,细细一看,顿觉熟悉异常。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穿堂过院,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月洞门,转过照壁,见一个垂髫之年的孩童正站在亭子里,背对着自己。

他心中惊疑,难道,难道……正想迈步上前,那孩子恰转过头来,侧着小脑袋,右手的食指点在脸颊上,笑吟吟地道:“澈哥哥,庆儿背得对不对?”

他刚想回答,可是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白澈猛的从床上坐起,一看四周,分明在自己的寝室,这才醒悟过来,刚刚原来是做梦。

“夫君,怎么了?”萧璃被他的动静带醒了,撑起身子看他满头大汗,担忧地边问边帮他擦。

“没事,做了个梦。睡吧!”白澈自己拿袖子擦着汗,复又躺下。

过了许久,打更的声音传来,白澈睁着眼睛望着窗户上风竹敲秋韵,入耳万叶千声,皆是有恨。一闭上眼睛,深巷残月,梧落故园,全部涌上了眼帘,终是梦境,醒了,只余床前耿耿一残灯。

文思齐最终称病没有参加殿试,但萧彻仍旧赐予他进士及第,或许,在他心底,觉得有愧于思齐而略做补偿吧。

和泰四年,文思齐被授予参知军政,前往西北军营效力。来向沁雅辞行的时候,几乎没说什么话,整个人都冷漠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阳光灿烂的大孩子了。

沁雅望着他离宫的背影,心中慨叹,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父亲,白敬之,白澈,现在终于又轮到了思齐,所有这些至情至性的男人,都要到那马革裹尸的沙场去磨砺一番,才算是完整了人生?

注:

题引自——莫道身闲总是,孤灯夜夜写清愁。

醉溺君怀(上)

……………………………………

和泰四年春

自从思齐走后,整个文家似乎都沉闷了许多。文鸿绪对儿女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日深居简出,闲暇之余,常常陪伴妻子,或谈诗论道,或到京郊附近的名寺进香,倒也稍补了遗憾。

“古人说,颐养天年!我总在想啊,这怎么样,才算了‘颐养’?”正是一旬休假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文鸿绪一盏茶,一卷书,惬意地坐在廊下看妻子摆弄院里的花草。

沈怀袖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怎么?昨日见柳家三代同堂,相公羡慕了?也想含饴弄孙了?”

“不瞒你说,的确是羡慕啊!”文鸿绪也是一笑,放下手中的书。

“那可得赶紧地让人把这话传到柳家去,可够他们乐上好一阵子了,相爷终于肯服老了,是不是也有了隐退之意?”沈怀袖把已开了花苞的牡丹一株株小心翼翼地移栽到盆里,又拿了剪刀仔仔细细地作修剪。

“你啊你!哪一日能不呛我几句?”文鸿绪指着爱妻,叹了口气,道:“苏东坡说‘老夫聊发少年狂’时也不过如我如今这般岁数,可见啊,不服老也不行啊!”

“呵呵,才说自己服老,就‘聊发少年狂’,可见不是真心的!还是一心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沈怀袖拾掇好一盆便搬到一边,怕不小心又被碰坏了。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文鸿绪站起来,闲闲地负手踱到妻子身边,笑道:“近来常读六一居士的文章,《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六一皆全,畅快淋漓的人生,甚为向往啊!”

沈怀袖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不像在说笑,似乎是真有了隐退的念头,拍了拍尘土,站起来严正地看着丈夫,问道:“怎么?近来朝局又不安吗?”

文鸿绪笑着摇了摇头。

“那怎么?……”

“儿女们都长大了,清礼现在深受皇上器中,有我在,反而压制了他!庆儿的中宫之位也很稳固,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思齐那孩子,总是少年心性,在西北,磨磨棱角,回来后,不知道能不能成大器!”文鸿绪蹲下来,拿起了妻子刚刚用过的剪刀,也帮着修剪起来。

沈怀袖立着看了他一阵,也一并蹲下来:“听你说要隐退,我心里是高兴的,我这个做娘的,兴许就是偏心,看不得庆儿不好。可只要有你在的一天,皇上就必然不会全心全意地对她好。怕也只有你放下权位,才能成就女儿的幸福!可是……”沈怀袖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又觉得这不像原本的你了,匡扶社稷的宏愿还没有完成,你当真放得下?”

文鸿绪扶着妻子一起站起身来,无奈地笑叹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文鸿绪看着妻子亲自栽培的这些牡丹道:“正如你所说,皇上对我的成见是永远也不可能放下的,这对庆儿,对清礼,对整个文家都不是好事。如今快到天命之年了,自己常常感觉精力也不济起来,以前在尚书省通宵侯前线战报,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可如今不行了啊!”文鸿绪抚着妻子的肩头,叹道:“或许,也是该把这一切交到年轻人手里了!”

沈怀袖看着丈夫难掩的疲惫之态,忆及当年结发之时他对自己讲起此生的宏愿,要学伊尹管仲,为君王守土安邦,如今却是一颗老态龙钟的心,可见朝局纷争,他是预感到什么不祥了?才要退一步以保全大局?想到此处,沈怀袖突生悲凉,忍不住靠到丈夫肩上,轻声道:“历来权臣大都不得善终,难道,咱们也要……”

文鸿绪闻言,搂了搂她,笑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早点抱孙子,略有感触罢了!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放心吧。”

沈怀袖看他的神色,不似在安慰自己,遂放下心来,叹道:“这么一说倒也是了,庆儿自两年前小产以后,一直都没有消息,怕是伤了身子啊!”

文鸿绪不觉眉头轻拢起来,点点头,道:“你做母亲的多上些心吧,皇后若是无子,事情可是难办啊!”

“我知道。”沈怀袖点点头,面带忧色地道:“要说庆儿两年无音讯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连璃儿也……”

“哎!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红尘纷扰,道之不尽,说之不完啊!”

和泰四年夏

和泰四年,从文思齐离家远赴西北边疆,似乎就带走了文家的阳光。

开春以来,文家就连连出事,先是沁雅的舅父,时任工部员外郎的沈怀袖长兄被御史弹劾,说其在主持修建帝陵时贪污,逼迫役夫致使工程进度缓慢。萧彻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交给刑部查办而已。六部里,除了柳氏一门盘踞的礼部,其他都是遍布文鸿绪的门生故吏,此举基本上就是不愿追究的姿态了。后来刑部上报说查无实据,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紧接着又是兵部出事,当年追随白澈进京的二虎,如今已是正五品官。他本是行伍出身,粗人一个。打仗,没说的,自是骁勇,可是为官,一本官经怕是一辈子也读不透!不知是受了何人陷害,指责他克扣军饷,又是一本参到御前。

萧彻信任白澈,喜欢他的办事手腕,且二人都是年轻人,都不喜欢老臣们的沉闷拘谨。皇帝放心地把兵部交给他管,如今却出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上表请罪。这下二虎可急坏了,他原先也不知道那钱是军饷,听手下人一撺掇,想放着也是放着,拿来用几天,可竟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差点想一死以谢天下,幸好被白澈给劝住了。

沁雅身在深宫,前朝之事虽不愿插嘴,但是不可能充耳不闻。虽说宫城内外都盛传皇帝偏袒文家是因为看了皇后的面子,但是沁雅心里也清楚,萧彻不是那种以私人感情而误国家的人,其实,萧彻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十分肯定。她多年无子,文家衰势已显,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敛锋芒。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花满春枝之后,凋零是必然之路,任谁也回天无力。

“主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宁馨正闲着看花草,忽见沁雅出来,惊讶道。因为沁雅看书的习惯,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宁馨索性就坐在门口廊子下纳凉,过堂风吹得她昏昏欲睡。

“心不静,看也看不进去,索性就出来了。”沁雅点点头答道。

“时辰还早啊!就回去么?”

“回去吧,不然,也无处可去!”沁雅微笑了一下道。

“怎么无处可去?!主子是六宫的女主,想去哪不成?!御花园的花开得多好啊,人家日日都逛,您这个主人,倒是天天闷着,也难怪她们气焰要嚣张,眼里都没您了!”

“你这丫头!到今天还要去逞那些无谓之气!”

“奴婢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叫主子出去走走罢了!”宁馨听她语含斥责之意,委屈了几分。

“好好好!去还不成吗?”沁雅看着她扁着嘴,笑道:“不过是看着天气热,才懒得走动了,哪来你操的那些个心!”

“御花园里新修的廊道,太阳照不到,风吹着舒坦,哪里来得热气!”宁馨扶着她走出内书库,笑道。

“何时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沁雅奇怪地道。

“才完工呢!皇上没跟主子提起吗?”宁馨歪过头看她。

“皇上日理万机,哪会记得这些……”

“主子……”宁馨顿觉失言了,萧彻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康宁殿了,想着大概自己的话惹她伤心了。

仲夏里的御花园栏围红药,架引绿萝,尤其紫薇花开得最盛,争奇斗艳的各色花草,装点地园子热闹极了!

宁馨伴着她边走边看,却正与新进的一帮妃嫔碰个正着。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带头的一个是俞妃,她是俞伯常的孙女,进宫不到一年,就怀上了身孕,一步登天晋封四妃之一,是这年轻一辈里顶尖的人物。

“妹妹快快起来!你身子重,别拘礼了!”沁雅让宁馨扶她起来,含笑着点头。

“谢娘娘!”俞妃人生得娇小,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清秀可人,而且个性温婉柔顺,倒一点没有将门世家的遗风。

“妹妹好好保重身子,再为皇家添一位皇子!”沁雅看着她凸起老高的腹部,笑着叹道。

“谢娘娘金言。”俞妃愣了愣,马上又温和地笑着答道。

“妹妹们再逛逛吧,本宫该回宫了!”沁雅又客气了几句,告辞而去。

“这个皇后怎么……”人群里蓦地冒出一个声音,大家随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俞妃没有加入她们,一直跟着沁雅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手轻轻抚在隆起的腹部。

康宁殿

“主子!喝药了!”冯嬷嬷亲自端着药碗到她手边。

沁雅端起‘万年富贵’的四喜团福玉盖碗,乌黑浓稠的药汁,光是闻一闻,就让人想要呕吐。

“真想要个孩子啊!”沁雅凝视了药汁许久,低低一叹,终将药汁一饮而尽,霎时间苦涩酸辛全在口中化开,忍得她眉头一皱。

“主子可千万别乱想,您如此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冯嬷嬷也是一年多前才知道内情的,天天看着沁雅盼孩子,她的心里也是如刀绞一般,可偏偏又要半点不露,还要瞒着,宽慰沁雅。她也知道,亦沁雅的聪明,怕是也隐隐料到了。

“都两年了……”沁雅看着手中的空碗。这玉盖碗本是番邦进贡的,原是一对,一只在她手上,另一只则在萧彻那里。当年,她小产时,萧彻亲自赐了她这碗,说,此玉碗能解药毒,用来喝药正好。她也知道他是哄自己的,可是,又的确很喜欢那碗,就一直用着。如今,白玉都被药汁浸侵地有了青色沁了。

康宁殿的后园子的夏景也是十分怡人,清池一洼,草木幽幽。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逛,总显得绿阴昼静,孤花春余,没有人气。

这两年悠闲,沁雅在园子里亲自在‘瀛洲’边上垦了一方闲地,种了一架蔷薇。这个季节,每到日暮都亲自去浇水。

手持钧窑青釉美人执壶,过绿树阴浓、楼台倒影,微风乍起,涟漪荡漾,满架蔷薇漫了一院香气。

曾记年少时,与白澈谈古论今,沁雅总笑言:“吾爱开国帝君,尝谓其妻曰‘他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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