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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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琥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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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

但是,我怀有了身孕,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像一位不束之客突然地到来了。

母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种无法抗拒根植女子心深的一种本能。是它让自己的母亲变得坚强起来,自此,我不再终日垂泪,不再顾影自怜,不再让自己衰弱地自虐苟存……是的,这是我的孩子,我血肉及魂魄所滋孕的骨脉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勇敢地把它生下来,平安地将其带到这世上来。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在已经紧闭的窗户上,脆弱的窗纱发出“啪啪”共振。我刚想取一起单衣盖住腹部,只听得“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均浑身湿透地步入,水珠沿着铅色的脸不断滴下,怒目中血丝满布,前所未有过的怨怒神情十足一个随时可以致人死地的阎罗,已经被痛苦扭曲了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怕。

“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的眸中中有着流动的波光,愤怒质问语间凝咽:

一掠银光闪过,空气中飞过裂锦的清脆,他往身上长袍的衣襟前部挥刀而去,我知道,均刚才去面见了段帝,我也知道,这是割袍断义。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侗烨!送娄甄出王府!本王准备迎娶珏裳为妃!”均痛嚎出声, 狂奔冲入无边的雨幕中,他熟悉呼响在整个王府此起彼落。

我抬起彷徨无助的眼睛,睁睁地望着侗烨,

“王妃,王爷平怒后就会无事了!”

我颓然地靠着墙而立,慢慢拾起地上的断袍,喘息着:“此次不同了!送我到御苑旁的沈园吧!”强忍着即将跌落的泪水。

娄甄啊!娄甄!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结果吗?为什么心突然被一下子镂去似的,空空荡荡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泪水不能遏止地奔流。

西宫太后 琅瑾:

黄昏时分,皇宫在红绚的夕阳下渐渐地拉长它深色的剪影。

西宫,梧桐轩中。

“禀!禀!禀太后,下野的那些无乱臣贼子还散播……散播忤逆圣上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要!要暗暗蓄势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睿亲王!”

“咚!”我拍了一下桌子,深邃的寝殿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着跪在面前禀呈着密报的人,他汗如雨下,身似无骨一般瘫软于西宫太后的威严之下。我略下和缓了容色, “说下去!”

“他们、他们还四处谣言迷惑民众,说、说、请太宫恕微臣死罪啊!微臣不敢再讲!”

“讲!”梧桐轩的宫人从未听过她们的娘娘如斯动怒,一下子吓得全部跪地,不敢仰视。

“是、、、是乱臣们都说,因为圣上轼君杀父所以,所以至今未有子嗣!而、、、而睿亲王正直贤明先帝福泽,因此王妃即将临盘!睿亲王已经势如日中天,如果让其先旦下血祗……”

听着这大逆的密报,血液不断地沸腾,“放肆!”一朵在凤发上取下来的牡丹被我揉捻得分身拆骨了。

“太后息怒!不过,最近小臣还探得:王妃不知何故被睿亲王赶出王府,送到御苑旁的沈园去了。而每每圣上一退朝就即微服移驾沈园……”

此时,西宫传来,内臣宫人的声音:“圣上驾到!”

我挥了挥手,示意下跪的线眼退下,理了理仪表,怒容渐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母后!”松儿带着一脸的醉意,失态地撞门而入。

“母后!你不是曾经告诉皇儿,得到了皇权,就可以得所有一切吗?为何她的心,她的心变得不在焉,远朕而去……”

松儿已经醉得步履缓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大理新的段帝,我的皇儿面上挥之不尽的憔悴,我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情迷于宓捷的先帝。

我真的好想痛快地笑起来,宿命!原来,我与宓捷真的天生的宿敌冤家。哈!哈!哈!宓捷!你是害人的妖魅,这是报应?这是你不爽的报应吗?在得与失的权衡中,我很快找了个一举双得的两全。我不信!不信!就是挡我者,即使是坤乾,我也可以将它逆过来。

“皇儿啊!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心中最重要什么?”

听着他母后的诘问,听着我的答案,看到松儿的手茫然地滞留在半空中,我知道,他正在作一个无奈悲壮的决定。

“皇儿啊!只有如此,你才能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啊!”

在难耐的沉默后,松儿慢慢地站前来,慢慢地离开。

专注地看着杯中,血色一样的茶汤,我唤着了宫人。

“蕊初啊,本宫的红茶凉了,快来替本宫换一杯新的。”

在弥漫着风声鹤唳的气氛中,我知道,借着一个男人的妒忌和欲望,自己将再次做一次赢家。

睿王妃 娄甄:

重回沈园时,雨停了,廊檐滴水无力地落在芭蕉叶上。倚坐地凭栏暗发神伤,烛火在夜雨过后的凉风中明灭不定,而庭院里的怒放的杜若,含蓄温婉地送来清寂的微香。

我想起我的师傅枯木当日建此沈园的初衷,此处之所以唤:“沈园”,全是出自陆游的名篇《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衣,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王妃,可听我一言。”侗烨秉灯而近,神色中充满着恳求。

莫名的愁恻,令一切如同过眼非云烟。但我依然勉强地带着笑稔,“侗将军言重,请说吧!”

“敢问王妃,知道,我们王爷的过去吗?”接着侗烨道出关于均的过去。他从小丧母,先帝甚少去关注这出身本来就不高的小王子,在宫中,他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在孤独和排斥中寂寞地度过高墙禁宫的每一日。

“王爷,初次出征那年,只有十七岁啊!家族将一个羽翅未满的雏儿推向了残酷无比的战争。”听着侗烨的话,我可以想像,峥嵘的军旅岁月,它是如何将他磨练的,我也相信,过程一定是难以估计的残忍。

“被王爷一手训出的睿家军,无不令边关一众敌寇闻风丧胆,因为已经没有了睿亲王打不败的敌人和攻不克的城池了。”侗烨,停了一下,我盯着他睿智的双眼,示意,自己正在倾听。

“你是王爷唯一的亲人,他心中唯一想去爱的人。对于王爷想得的,他都习惯于不顾一切地征服,习惯于以武力去攻克。或许这就是王爷爱的方式。”

小蛮替我披上白色雪裘披风时,我才明了那种倏忽而的心情,焦虑、愉悦、甜酸、凄楚,最后会成的强烈渴望,原来,可以倚靠强壮的肩膀,温暖厚实的双手,殷切深情的关注,都成了我一直习以为常的渴望。

“迟了太迟了。”这是我给侗烨送离的话别。侗烨留下了数十名侍俾就回去。后院传来,隐隐飘渺的洞箫,那是师傅,声音是那么的凄清而幽远。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晚上,我全无意睡意,刚想遂起阅读,无奈,榻边的烛光摇晃了一下后遽然熄去,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情不自禁地,我默默吟颂着:李商隐的《锦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段帝 段松岚:

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母后都给我讲一个关于穷人的故事,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经常在想,如果从未见甄,我的莫言;如果从未尝知人间的爱情,我可能会如何地平凡而快乐地活下去。就像穷人一样对生来既有的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相思无用。

每次重临沈园的心情都是抑郁的,信步曲径,水中连天碧翠的芙渠依旧,滴雨芭蕉还是那沁着绿痕,高树间的千秋、银湖芳渚的雪茶花,故地故人,昨日往情皆化作烟云。

重逢娄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形容词:彷如隔世。

“莫言!”我依然爱唤她,莫言,只有这个名字才可能挽回一些我们之间一片破碎的回忆。

我找了许多的话题,许多风花雪月的回顾,她一直只是礼貌地默默倾听,眼睛始终是游离着的,手总轻轻地抚摸着其隆隆地腹部。

我忘形地上前握着那双梦寐中的手,“莫言,你还记得吗?在太子选秀之时,在储秀前,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沧海桑田,事过景迁,请恕弟妇,愚钝已经无法忆起了。”她一边答复一边想挣开我的掌握。弟妇,这两个字,竟然是多么的刺耳啊!定情的誓言在她的脑海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吗?

我没有放手,却把眼前人紧紧拥在怀中,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如往昔一样再放手了。

“当日,在储秀宫前,我也像如今地拥着自己至爱的女子,指着宫门前的梧桐树对她说出一个帝王的承诺:虽然,我仍只是太子,无法给你更好的名份,但凤鸣栖梧,日后,我登上帝位后,一定让你成为此宫中最幸福的彩凤。”

莫言尽全力地从我怀中离开,没有依恋地。“圣上,弱水三千,弟妇已经是昨日黄花,请自重!”

我定定地与她相凝,捉不住她的纤纤玉指;闻着她在风中掠过的发香,我竟然什么都挽不住,一如流年,都是留不住啊!

看着更丰腴、明艳的她,我想起了母后在答案: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重要的可能不是夫君或归宿,是自己的血肉骨脉。而莫言腹中的婴孩则永远是我与她之间无法攀过的苍山。一想到此,酸、辣、苦、涩,五味在体内的顿然翻着。

我不甘心,我要博一次,以一个男子的尊严和一位帝王的颜面作为赌注,赌我们之间的曾经,赌她的存有的情爱。

我从身后取下一个葫芦,递到娄甄面前,“喝了它吧!如果你还是我的莫言的话。”

“不!不!我不可以喝!”聪慧过人的娄甄,知道,这葫芦的含义。美丽绝伦的面容,惊骇、无奈、颤栗竟然可以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

“求你了!莫言!在朕心中,你比谁都重要!”然而,在她的面前,我不再是一位赫赫无上的帝王,更似一个祈求怜爱的乞儿。

娄甄每退一步,我的心就如被刀剜去一刀。直到退无可退时,娄甄滑倒了,

“啊!”她尖叫声令我更加绝望,

“你出去!”她剧痛得已经没有血色!饮恨的眼睛化作千万支箭飞射而来。

“莫言!这葫芦内根本没有什么红花水,只是一瓢清水。朕!朕!没有依母后的……朕,只是想……”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听到这最后的答案时,我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是一败涂地。娄甄,话每一字一句,都足以将我凌迟至体无完肤。

起驾回宫。

我听到自己死水一般的声音,黯然泣下。

睿王妃 娄甄:

跌坐在地上时,恐慌伴随着剧痛从腹部传到心去,必须保护它,我可怜的孩儿啊!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即使是触犯君颜、那怕会永不超生,我也要保护孩儿。

迷离于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我在昏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用尽全身之力迸出的。

“小蛮!小蛮,快唤大夫。快救!快救孩儿!”

“小姐!”

“王妃!”

“夫人!”

在各人的呼唤中,我在心碎肠断的炼狱中醒来。

“小姐!大夫来了!你可以撑下去啊!”小蛮跪在一旁,泪水夺眶而而。

围我的身边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父亲、小蛮、侗烨、一众侍妇,还有令人意外的珏裳,除了,均。

我肝场百折,五脏六腑,都被分娩的痛苦扭曲了,咽了大大的一口气,咬着唇,我含着泪拉着珏裳的手说:

“救…救我的孩儿,我…我已经负了它的父亲。无论如何,都请救救孩儿。”

听着我咽呜的声音,她也泣不成声,只在不断地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的神志一直处于恍惚的游离中,腹部的剧痛越发频频,仿佛间,好象听到天外的死亡的梵音,灵魂与肉体、爱与恨、情与怨,其实只是一线之间,一念之隔。

经过不知道多久的挣扎,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楚把我一次一次地打入万劫不复之中,原来,这就是生命的代价,我以为自己可能会这种铭心刻骨的痛楚中死去,多少次,我几乎放弃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可是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

“咕呱!咕呱……”在一阵近乎于绝望的巨痛中,我听到孩子的儿啼。

汗水沿着额头滑入到眼中,我已经没有力气地拭去,但,是这美妙的天籁,令我在奄奄中复苏重生。

一股神奇的力量,使我可以挣扎坐起来,“把孩儿抱过来让我看一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姐!是一个可爱的小郡主!”小蛮把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抱到我面前。好美丽的女儿啊!我贪婪地看着,这初生的孩儿,红通通的小脸,蠕动的小嘴。眉清目秀,眼睛紧紧的眯着。

我在沉溺在这温馨的情愫之中,没有留意到一众侍妇和旁人的隐隐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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