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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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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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一个朴实的汉子从义务兵中冲出来,大声叫嚷:“蝎帅,俺也要当先驱,和你、和志愿兵一道拼死杀敌。”说话之人,很多人都认识,是第一支被征东军收编的山匪头目黎半山。

“嗯?”石青沉吟着问道:“你为何要当先驱?难道不怕死!”

“俺当然怕死。谁不怕死呢?可怕有啥用?该死活不了,该活死不了。这是命中注定的。老人们说,危难之时见英雄。依俺想,征东军眼下就是危难之时,这时候,俺跟着蝎帅拼一次,死了去俅,活下来,就是英雄,蝎帅必定不会亏负俺,俺也算挣出了一个富贵。”黎半山一口本地口音,叽里咕噜绕口令一般,好在意思浅白,大伙都能听懂。

“说得好!要死鸟朝天,不是万万年。”石青扬声喝彩,慨然道:“黎半山,我许你跟在身边。若是你能活下来,富贵前程自然有你享用的。”

“蝎帅!我也要!”

“还有我…”

……

十几个义务兵站出来,吵吵嚷嚷要为先驱。

“万牛子。”石青高喊一声:“现在你就是我的亲卫队长,这些人都是我的亲卫,你带好他们,随我杀敌。”

“跟随蝎帅杀敌去…”一群毛头小伙跟着起哄。

“杀他狗日的。”

“他奶奶的,敢惹我们征东军…”

志愿兵们骂骂咧咧,大声吆喝,露出兵痞悍匪本色;他们可不愿被一群毛头给瞧低了。

“出发!”

夜色里,石青揽着祖凤,一摆缰,黑雪踏着碎步,迈进漆黑的前方。

“我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祖凤的声音有了些波澜。

“能!一定能!”石青的说得很平静,平静中充满自信坚毅。

第一集 血火铸炼 第二十二章 嗬——哈!

黎明时分,祖凤体力恢复;石青依旧揽着她,希望能给她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休憩的怀抱。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啊。

祖凤没提出另乘一骑,默默地依在石青怀中,两人合乘黑雪当先而行,二十三骑征东军左右簇拥;两百八十名志愿兵随后,他们迎着朝阳向东南行进。

朝阳升到两三杆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干涸的河床边缘,发现了三义军。

三义军在河谷正中,四周是四五千敌军。

三义军还剩一千五百多人,攒挤成一大团,队列不正,旗子歪斜,已毫无斗志。三义军之东,五六里外有滔滔汝水。三义军之南,是黑甲齐整的悍民军;三义军之西,是一色靛蓝粗布甲的敌军,想来是乐弘的农庄兵;三义军之北,邻近征东军的是衣着驳杂的郡守兵。

四百左右的悍民军游骑散在四方戒备,发现征东军后,几十骑稍一聚拢旋即分开,从左右斜绕过来,意图包抄。

“爹爹!”

原本很消沉的祖凤看到三义军,蓦地振奋起来,一挣,脱开了石青扶持。紧咬着下唇说道:“我要过去。和爹爹一起。死也死在一起。”

“别急…稍等。”

石青搂着纤腰,在她耳边细语。“你看,他们有一千多人可以战斗,不缺你一人。若想让他们活下去,你应该给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最需要的东西?”祖凤一滞。回首问道:“那是什么?”

“信心!必胜的信心!”

石青手指河谷。“你看看三义军。他们有勇气,不怕死,但是他们已经绝望,不再努力去争取胜利。”说这话时,石青确实很感慨。第一次,见到三义军时,他有些看不起,在他眼中那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可就是这群新兵蛋子,损折四分之三,依旧没有溃散,没有投降。

七千敌军目前只剩四五千,说明三义军也给了对手以重创。冷兵器战场,在被算计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简直是个奇迹。

是什么让这群新兵蛋子如此坚韧,如此顽强?石青认为,唯一的答案就是凝聚力。

三义军的亲人依靠三义连环坞生活,这是他们的牵挂,他们的寄托;为了牵挂,为了寄托,他们不敢降,不会降,也不会溃散,顽抗奋战,拼死抵抗,直至最后。

与他们比起来,征东军这支由悍匪、兵痞、禽兽组成的队伍,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出了周方事件后,除了几个生死兄弟,石青对任何人都不敢放心,也没有任何理由让士卒戮力拼杀。这些人没有目标,没有牵挂,为了活着,随时可以逃跑,随时可以投降。

和三义军比起来,石青为征东军惭愧。

“必胜的信心?”祖凤咀嚼着。“有么?还能胜利吗?”

“不到最后,决不放弃。我们要对自己,对未来充满信心!”望着怀中渐渐恢复小女儿姿态的祖凤,石青豪气干云。“你等着,让我给他们必胜的信心!”

“怎么给?”

“冲阵!单骑冲阵!我要让他们看到,敌人并不可怕;也要让敌人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祖凤星眸一闪,银牙紧咬:“好!冲阵!我也去。”

石青脥脥眼,调侃道:“你也冲阵?我们俩这般去冲阵?”就在祖凤双颊泛红之际,他轻松地说道:“你先歇息片刻。带我为你抢匹坐骑,我们一起冲阵。”

祖凤艾怨地下了马。石青一带马缰,黑雪前蹄腾空,嘶鸣不已。

石青昂立马上,挺枪大喝:“诸位兄弟!为我擂鼓助威,今日,我们要让敌人知道,征东军不是好惹的。”

“蝎子。小心!”伤势未愈的司扬柱刀叮嘱。

“嗬——哈!”石青发出一声不知名的啸叫,纵马而下,冲向河床上的敌军。

“快!擂鼓助威!”司扬话说出口,才恍然记起军中无鼓。正在这时,一个清亮激昂的啸叫响了起来:“嗬——哈!嗬——哈!…”

祖凤对着石青远去的背影一边边重复着他临行前的啸声。

真是个般配的母蝎子!司扬感慨一声,野兽一般啸叫起来:“嗬——哈!嗬——哈!”

三百来征东军跟着一起啸叫。“嗬——哈!”“嗬——哈!”

……

极具张力,极有节奏的啸叫,像敲响的战鼓,一声声,一阵阵,三百人的声势不下于千军万马。

啸叫声中,两翼包抄的游骑兵迟疑下来;被团团包围的三义军翘足张望;三个方向的敌军纷纷嚷嚷。几千人同时注目,那道孤单的身影。

孤单的身影风驰电掣,一往无前。“嗬——哈!”啸叫着,冲进河谷,冲向惊诧莫名的敌军。

悍民军游骑最先反应过来。两支小队斜刺冲上来拦截。

“嗬——哈!”蝎尾枪出手,第一枪敌骑咽喉开花,第二枪荡开四支长枪,第三枪一名敌骑被横扫落马。三枪出手,两小队敌骑已在身后。

悍民军游骑聚拢过来,汇成一股洪流,狂风骤雨一般卷过来。

嗬——哈!

石青迎头而上。一匹马。一杆枪,一个人。马名黑雪,枪是蝎尾,人——浑身是胆。

此时此刻,石青不知道害怕是何物,退缩是何物。对他来说,这一次冲阵,不仅是给三义军信心,是给征东军信心,更是给自己信心。他要将失败的阴影彻底抛开。

单人独骑,如出鞘的剑,如旋转的矢,敌军如潮水,此时的他,就是一把劈波斩浪的刀,“嗬——哈!”地啸叫,在几百骑中左冲右突,没有人能挡住他片刻,没有人能接下他一枪。

这一刻,人、马、枪三合为一,是毒蝎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颠峰。敌阵尚未穿透,蝎尾枪已收割了十一条生命。

蓦然,一匹毛色纯白,体态修长的骏马闯进他的视线。

“别跑!就是你啦。”双眸精光闪烁,露出狂热之气;一偏马头,他迎着白马奔过去。

白马骑士没有跑的意思,毫不犹豫,挺枪迎战,随后毫不犹豫地跌落马下,石青纵马靠近,一挽白马缰绳,回身就走。

几百游骑,在他眼中如若无物。倏忽来去,说走边走。悍民军游骑竟然没敢追赶。

带着白马回到河岸之上,石青来到祖凤身边,灿然一笑。“送给你,女孩子骑白马,好看。”

祖凤精神完全恢复,幽黑的眸子里光芒流传,缓步上前,她轻轻抚摸着白马光滑得到皮毛,盈盈道:“真漂亮,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恩…就叫白夜吧。”

“白夜…好奇怪。什么意思?”

“许久以来,这个世界就处在黑暗之中,任头顶太阳当头,可大地依旧黑暗无边,这是白色的夜,这片大地已被白色的夜笼罩多年。”

祖凤眼睛扑闪了几下,蹙眉思索。

“蝎子!太帅了!”司扬一瘸一拐地扭过来,放声哀嚎:“他奶奶的,我要学骑术,我要单骑冲阵。太威风了。”

“嗬——哈!”孙霸等齐声啸叫,兴奋地围过来。

望着兴奋不已、再无畏惧的伙伴,石青一挥手,大声说道:“诸位兄弟,继续给我助威!我要再冲一阵。待敌人丧胆之时,全军掩杀下去。你们敢不敢!”

“嗬——哈!”回答的是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啸叫。

啸叫再起,所有的视线再度聚焦过来。石青、祖凤一黑骑一白马,呼啸而下。

“是小姐!”三义军中,有人认出祖凤,兴奋地大叫。祖胤捻须的手轻轻抖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两骑疾驰向前。

“嗬——哈!”赵不隶亢声啸叫。

“嗬——哈!”

……。

三义军亢声啸叫。

河谷之上,征东军忘情地啸叫,河谷中,三义军忘情地啸叫;敌军中,石青、祖凤忘情地啸叫。

“嗬——哈!”张扬而又高亢的啸叫震惊四野,比战鼓更震撼敌胆。

黑雪、白夜往来驰骋,蝎尾、凤尾,疾若闪电;四百游骑聚拢一处,无法堵截,无法抵挡。被两人杀的人仰马翻。

“嗬——哈!”啸叫声中,石青、祖凤相视一笑,心意相通;穿过散乱的游骑阵,直杀豫州兵军阵。

“杀——”

司扬大喝,拐着腿冲下河谷。二十多骑征东军率先冲下,征东军步卒面对游骑,毫不畏惧,紧跟着冲下。

“杀——”汝水方向喊声大作,百十骑子弟骑突然杀出。顺着河谷包抄游骑兵。

呜——

号角长鸣,敌军做出了反应。游骑兵向东北退去,豫州兵向西退去,与乐弘的农庄兵会合,结成更严密的阵势。

“嗬——哈!”

征东军、三义军、从汝口回转的一百子弟骑会合一处,放声啸叫。

第一集 血火铸炼 第二十三章 南辕北辙

征东军、三义军及一百子弟骑会合了,这本是个好消息。但是,子弟骑带回一个坏消息:汝口的船只已被张遇先行抢走了。

小胜一场带来的喜悦马上冲淡了。

汝水在东、淮河在南、悬瓠城在北,敌军大兵集结,四周环视。困境没有解除,征东军的一场小胜不过是徒劳的挣扎。更糟糕的是,三义连环坞精锐尽出,被困在汝南;若张遇趁此时机出兵谯郡,不费吹灰之力,就可轻易攻取。想到这个后果,三义军上下不寒而栗。

因为,那是他们的家园。

轰隆隆——

一阵闷雷滚过天际,天色忽然暗下来,如三义军将领的心一般,晦暗阴郁凝重。

夏日的雨季来了。

这个时候,悍民军依旧在南方严阵以待;豫州兵和农庄兵合二为一,在西布阵,防止他们向西逃窜;悍民军游骑在北方远远游弋,不敢近前招惹,却遥控着北方路路。东方没有敌军,那里是滔滔汝水。

征东军首脑会同三义军首脑,围坐一团会议,万牛子带着亲卫在四周戒备。

带来坏消息的人名叫李崇,是战马黄剽儿的主人,也是三大督护之一长睿公李承的长子。

李崇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响,得到的是静寂和沉闷。许久,祖凤悲坳一声:“父亲,母亲、小娘她们…”

三义军首脑尽皆沉痛,李崇望向李承,哀求道:“父亲,快想想办法,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长睿堡…”

“哎…这可如何是好!”韩继在大腿上重重捶了一拳。

“诸位是在杞人忧天么!”愁云惨雾之中,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声音。

“你们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把自己当成什么?告诉你们,你们就是一群等死之人!谯郡如何,三义连环坞如何,你们无能为力。没有粮食,没有去路,没有希望。等待你们的,是被饿死,是被杀死,是被驱赶进汝水淹死!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好好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是你们能够关心的。”

重病要用猛药,石青毫无顾忌地对着一群丧气的人咆哮,毫不理会四周惊诧愤怒的目光。“败了就是败了,失败者没有资格牵挂,没有能力保护。只能承认失败,想法保住自己的命,保住最后的本钱,否则…”

“说得好!”祖胤一改斯文,一把将手中兜鍪重重砸在地上,昂然叫好。

石青的话很残酷,也很实在;触动了祖胤心弦,他屈臂握拳,慷慨激昂道:“世事艰难,哪能百般如意。想当年,先父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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