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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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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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之权以调动建康外郭各地守军听用。汝等自此刻起归入谢某麾下,随某一起追击石青。”

方山是秦淮河水系和太湖水系天然的分界线,地势比太湖、建康要高,山上的水很难保存以至于没法通航,为了沟通两大水系,开凿破岗渎时,东吴人在方山两端筑了十四道蓄水大坝,称之为方山埭,方山埭就像一层高过一层的台阶,将水位逐渐上抬,过往船只行到山下然后靠耕牛或者人力拉纤将船只拉到山顶,再顺流而下进入另一片水域。

方山埭的这种特性使它成了谢安阻截石青航船的最佳地点。将丹阳郡城守军和东水关的残兵招之麾下,谢安集结了五千余人马从三桥篱门出了建康外郭,匆匆赶往方山。

方山距离距离建康皇城四十里,距离三桥篱门三十里左右。为了管理堰埭行船和纤夫,大晋朝廷在此设有吏员;不仅如此,这里还是建康人士向去太湖的宾朋送别之地,平时十分热闹;算是建康附近的一处名胜了。

五千多人马来到方山之时,天已黄昏,朦朦胧胧中,谢安抬头向上看去,但见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各自被一帮壮汉拖拽着往山上拉,其中快的已经上到最顶了。方山四周和平素一样,有纤夫热闹的哄笑,有从山那边上来的行船,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建康出了异常。

“杀上去!阻止叛贼拖船——”谢安疾声下令,末了又添了一句。“缠住叛贼就行,援军马上就到。”

“冲啊!杀啊——”人多胆壮,又有援军后盾,五千多台军忘记了恐惧,顺着纤夫小道和陆上大道冲向山顶。

方山说是山,不如说是一道缓平的土岗。岗坡不陡只是比较长,从下到上约莫三百多步,其间没什么遮拦。禁卫台军刚一发动冲锋,纤夫道上和坡上闲散人等便发觉不妙,顾不得探问,哄地一下四散逃开了,只剩下石青一方人马。

谢安随台军冲到方山半腰的时候,两千天骑营士卒一队队一排排按照阵形向下推进,迎着禁卫台军杀来。看了眼上面一帮布衣排列的整齐阵形,再看看身边衣甲齐整却乱哄哄台军,谢安暗叹一声。“即便武侯重生只怕也不能带领台军这样的队伍取得胜利,朝廷若要振兴,必须先训练出一支战力凶悍的新军才行。”

“集结!集结——听某号令!”高崧意识到麾下部众的松散,慌忙调整应对策略,防止被对手一触即溃。

天骑营似乎没把台军放在眼里,推进到台军六七十步时在山坡上停了下来。郗超从阵中走出几步,语声清越大声疾呼道:“谢安石!石大将军心忧民生疾苦,不愿与江东刀兵相见,是以诚心来投,汝等为何咄咄逼人蓄意加害,定要搅起战火?自八王乱起,天下苍生遭受数十年荼毒,汝等还嫌不够么!”

谢安望了望正在整理队形的台军士卒,有心争取点时间,便即迈步而出。扬声说道:“郗景兴。汝是名门子弟,学识修养向来不差,怎地如此是非不分?石青投诚是假,谋逆是真。这等奸诈小人若不缉拿问罪,日后必定祸乱天下。朝廷为苍生计才有此举措,汝不仅不予以襄助,反而助纣为虐,当初怎生学的“忠义”二字?”

“忠义?不肯入仕为天下计、为黎庶谋的谢安石也配说忠义?”

郗超连声冷笑。“郗超虽然年幼,却已看清建康诸公是何模样。这时候的乌衣巷,不知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曹丞相呢!可惜诸位既没曹丞相之胆略,已无曹丞相之雄才,除了彼此牵制扯皮再也不可能有点作为,这等人妄言忠义,不怕被天下人笑话吗!”

郗超连损待讥,激得谢安怒火中烧。他悄悄向旁看了一眼,见高崧已将队形整顿的有了点模样,便即一挥手道:“进攻!天色已晚,不能再拖延了——”

郗超看到了他的手势,声音一冷,寒冰一样刺过来。“谢安石!真正的英雄不是寻常人能够随便亵渎的,石大将军不是懦弱的大晋天子,不是你和建康人士能够左右的,相反终有一天他会左右你们的命运!”

郗超话音未落,谢安心中已是一片冰凉。继而愤声疾喝:“攻上去!不要让石青跑了——”

“冲啊——”暮霭深重之中,五千台军裹成一大团吆喝着向上冲去。

“找死!”郗超嗤笑一声,从容后退,口中命令道:“放箭!”

嗡嗡嗡——

箭如飞蝗嗡嗡叫着扑进台军阵中。双方相距仅有五十余步,正是能把箭矢威力发挥到最大的距离,台军使用的密集阵形又是箭矢最容易命中的目标,只一轮箭雨洒过就有两三百人中箭倒下。

“不许后退!冲上去——”高崧嘶声叫喊,亲自带着一队亲卫在后督战压阵。

躲避箭矢打击最好的方式就是抵近对手,为难的是,为了保持编制台军的攻击速度不可能太快,而且进攻是从下往上发起的,无形中又增加了许多艰难。

嗡嗡嗡——

密密麻麻的箭矢连续不断地掠过天空,放肆地收割着台军的性命。台军端着刀枪,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箭雨的摧残,却没有后退;督阵的钢刀和临阵脱逃的罪责让他们不敢转身。

四轮箭雨过后,禁卫台军终于抵近天骑营战阵,只是这不意味着痛苦的结束,而是更残酷的杀戮的开始。

“杀!”天骑营士卒大呼,一排排长枪居高临下地攒刺下来。这些历经战阵的北方劲卒无论是体力还是作战技巧都不是安守皇城的禁卫能够比拟的。

禁卫台军举刀枪搁架,刀枪歪斜人被洞穿。举盾抵挡,连人带盾被抵得倒退,双方甫一接触,台军前沿便成了七零八落的散兵线;更加糟糕的是,付出偌大的代价,台军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人数优势被方山的坡度限制住了,无法凝结出强大的冲击力。

“杀!”毒蛇一般的长枪忽伸忽缩,天骑营士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紧守防线。台军在部将的督促下冲上去又被逼下,再冲上去再被逼下。几个来回下来,双方七八步宽的接触地带已经仆倒了上千具尸首,其中绝大多数是台军留下的。

“杀上去!杀上去——援军就要到了!”

谢安站在台军阵后疯狂地叫喊,伤亡数字不再重要,是胜是败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攻上去阻止对方船只翻过方山堰埭,重要的是坚持到援军到来。他相信,援军回来的,也许下一刻就到了。就在这时,方山顶上爆出一阵欢呼,似乎是拉纤的敌军发出的。

“啊!难道对方翻过了方山?”谢安心里猛然一空。

船只登顶预示石青能够从容离开了,只需留下一支敢死之士就地阻击便可,若是如此可就糟糕了,就算最后能杀光山腰上的敌军也无济于事。

谢安正自忐忑之时,石青的声音突然从山顶传下来:“兄弟们!且随石某去冲杀一阵,让晋军知道知道厉害!”

“愿随大将军前往!”

“杀!”

听到这个声音,谢安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喜得是石青没有撇下部众先行逃离,忧得是石青亲自冲阵,对方士气必定大振,伤亡惨重的台军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呢?

谢安的疑惑马上得到了解答。

石青、弓蚝、安离率领近千充当纤夫的士卒分成三路,在暮霭中如三条狂飙突进的黑龙呼喇喇向山腰下卷过来。山腰上临阵指挥的孙霸不失时机地吹响了反击的号角,随即大喝一声,率先杀出战阵,向台军反扑过去。

“杀——”近三千天骑营士卒在石青、弓蚝、安离、小耗子、孙霸五位猛将的带领下,虎入羊群一般扑进台军阵中。疲惫不堪的台军哪里禁受得这种冲击,心惊胆寒之下终于忘掉了督战队,忘掉了临阵脱逃的罪责,转身向山下逃窜。

谢安心中一黯,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山下逃去。天色模糊,逃兵可不一定能认出他的样貌,万一被人撞到,可就没有半点侥幸了。

台军亡命奔逃,天骑营不为己甚,追到山下便停下脚步,转而折回山上。来到山顶,士卒们举起火把开始登船,石青却在向孙霸、安离、黎半山道别。

“自此时起,你们的职责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找机会把兄弟们带回中原就是大功,不要想着杀敌,也不要在意船只,该舍弃时就舍弃。”

“大将军放心。孙霸一定会将兄弟们带回中原。”

“大将军勿须担忧,船上粮食又备的足,太湖水道四通八达,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多几天就能蒙混过去了。”

孙霸、安离慨然应命。按照预定机会,他们两人将率领天骑营主力乘船进入太湖水网,吸引大晋朝廷的注意,石青和弓蚝、小耗子等一小队亲卫乔装改扮,将从芜湖县迂回渡江,然后经合肥、走畁水、由羊市渡过淮河北上中原。

“过淮河了,石某会想办法显露形迹,一旦大晋朝廷得到消息就会放松对太湖的注意,那时就是诸位偷渡过江的机会。诸位切切小心在意。”石青再次叮咛了一句,随后招呼何三娃、弓蚝、小耗子和二十名亲卫从东边下了方山,随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南方向拐去。

第七集 第四十五章 四月初八(五)

四月初八,燕军大举南下。

南下会议上,燕王慕容俊誓言三个月内平复冀州饮马黄河北岸,随后在塞内外秘密下达征召令;征募六万骑兵,十四万步卒,十万民夫工匠,合计三十万人马,几乎是以倾国之力南下攻略中原。

三十万燕国大军分东、西、中三路南下。

东路大军督帅为慕容评督帅,下辖九万人马。其中四万五千战兵、一万五民夫作为南下主力从河间郡攻略鲁口,河间太守封奕统带一支由一万五战兵、一万五民夫组成的偏师掩护大军后路的畅通,并监视以及制止南皮方向民军的异动。

西路大军督帅为慕容恪,下辖一万五千骑兵、三万五千步卒、三万民夫,合计共有八万人马;从清梁向西南攻略卢奴。

燕王慕容俊亲任南下大督帅,坐镇中路,辖治十三万人马,其中骑兵三万五千,五万五千步卒、民夫四万准备从清梁南下蠡县、安平直至深州城、冀州城一路向下突破;中路大军不仅有从中线突破民军防御的职责,还有呼应东、西两路的作用。是以,慕容俊的中军更多的像是南下战略总预备队,攻城掠地的行动则由中路军前锋将军慕容霸和他麾下的三万战兵担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但燕国这次南下攻略行动先行的是慕容霸和他的五千精骑。这支精骑队伍不仅是中路军前锋的前锋,也是整个南下行动成败的参照,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奇袭滹沱河浮桥。

春夏之交的滹沱河是冀州北部覆盖面最广也是最坚固的屏障,夺得浮桥,民军在冀州北部的防线可谓裂开了一道口子。三十万燕军就可相互呼应,源源不断地从此涌进冀州,将己方的突袭优势和对方无主的劣势放大到最大。

申时初。五千先锋精骑进了清梁城。见到悦绾,慕容霸没有寒暄,截然说道:“给你半个时辰,把五千匹战马喂饱,五千名骑士吃好。申末之前,某即带队离开。”

“没问题,将军尽管放心。”悦绾慨然应下。稍倾,小心地建议道:“将军是否待天黑下来再出发?蠡县的民军探子肆无忌惮,一般时候都深入到幽州了,太早出发只怕……”

“此事王兄早有安排,汝勿须操心,只需按令行事就是。”将马槊重重一墩,在坚硬的地面上插进尺许,慕容霸摘下兜鍪,找了个石墩坐下休息。

这个时候的蠡县守军大半还茫然不觉。

清晨,蠡县守将戴施的亲卫队长老何匆匆进了副将府。

蠡县守将戴施甲胄鲜明,全身披挂整齐,见到老何沉声问道:“点卯可有遗漏,斥候士卒可曾全都回城?”

老何答道:“禀将军。斥候都回来了,城内有七个士卒没有应卯,其中五个染上了风寒,卧倒不起;另有两个是摔伤,胳膊腿的还没长好。军中司马派人去探过了,情况属实。”

“嗯,不错,干得好!”戴施双手据案,低头沉思半响,继而抬起头,眼光幽幽地望着老何道:“今日冀州传来消息,石大将军被封为东平国公,此实乃大喜之事,是以戴某有心请将士共乐。传令,将库房储存酒肉尽皆搬出,全城军民欢庆一日一宿,以为东平国公贺。”

“东平国公?这也值得贺?”老何撇撇嘴。“凭大将军这身份,就算封个王也应当,一个国公算什么?”

“好大胆!汝竟敢妄言朝廷是非。”戴施大怒,正欲发作,突见老何满脸疑惑,似乎对自己的反应感觉不可思议般,当下心中一凛,放缓了语气,佯装着责备道:“老何。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置掾的,胡言乱语当心为大将军惹祸。”

“对啊,看我这嘴,就是没义士稳沉。”老何恍然大悟,笑骂着自责了一句。

戴施一笑,和颜悦色道:“你去传戴某将令,各队斥候平时最是辛苦,逢此时机该当好生放松一下。今日都不用出城了,在家欢宴,待会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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