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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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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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很好!”

他大叫了三声,随后,朝楼上那群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生意人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诸位,俺西门大官人有急事在身,今儿个地聚会就暂时到此,我们什么时候再约一个时间来谈谈生意,到时,我西门必不让诸位失望!”

说罢,他连污浊地衫子都没有换,匆匆奔下楼去了。

这时地杨澜,当然不知道快意楼发生的事情。不晓得舒小婉险些被盛名不虚地西门大官人调戏。不晓得祝无双竟然是个会武功的女子,不晓得舒小婉会和祝无双因为这件事结识。不晓得两人竟然会成为手帕之交。

这个时候的杨澜,烦心的是别的事情。

所谓恩荣宴,乃是皇帝在礼部设宴招待新科进士,以示恩容。

之后,新科进士到鸿胪寺学习仪礼,皇帝赐状元朝服、冠带,赐进士宝钞,状元率新科进士上表谢恩,到孔庙行释菜礼等,都有一定地仪式,最后,工部为本科进士立碑题名。

本来,这次礼部的恩荣宴万历皇帝是要亲自驾临的,然而,今天一早,他起床发现自己偶感风寒。龙体欠安,自然是头等大事,所以这次礼部地恩荣宴便由太子朱常洛主持了,一反常态地,不管朱由校如何恳求,这一次,朱常洛都没有带他前来。

正像他的父亲万历皇帝所猜测的那样,朱常洛对杨澜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也瞧过杨澜的策论,说实话,他虽然认为杨澜心思巧妙,能够独辟蹊径,找出许多敛财之道来,是一个能做实事的人才。然而,正因如此,他才对杨澜没有好感,在他看来,杨澜是那种为了揣摩上意,无所不为的偏执狂。

因为万历皇帝喜欢敛财,所以,杨澜才会在策论中淡化圣人经义,将治国比喻为做生意,铜臭之味跃然纸上。

若是让杨澜去收税,必定会刮起三尺地皮;若是让杨澜进入刑部;必定是个酷吏;若是让他去工部,必定会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若是让其去吏部,必定是个无情之辈,绝对和上司下属搞不好关系,于是,所有的精力都会放在扯皮和党争之中……

当然,朱常洛也听到了杨澜在皇极殿上与万历皇帝的对答,因为这番对答,他的心更为忐忑,能说出那番话地人,若非是真正的圣贤,便是大奸大恶之徒。

杨澜是圣贤?还是大奸大恶之徒?

如今,朱常洛还看不出来,只能留待日后了,尚需一段时日仔细观察!

这样的人,就算不得不用,也必须谨慎使用啊!

因为朱常洛对杨澜有这样的偏见,自然而然的,他有些迁怒将杨澜从末等划到一甲的朱由校,所以,这一次才不准朱由校跟着来,以此作为惩罚。

他告诫朱由校,作为一个好的皇帝,要学会信任手底下的大臣,既然,你已经把阅卷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而且,经过了六部和内阁地会推,那么,你就不要妄自插手,改变阅卷官的决定,你这样做,置那些大臣于何地?

你若不信任那些大臣,那些大臣便不会真心对你啊!

你以国士对他们,他们自然会对你表现出国士的姿态来!

既然朱由校都要被朱常洛教训,事件的中心人物杨澜当然得不到朱常洛的好眼色,在恩荣宴上,他对庄际昌,方文温言有加,却对杨澜彻底无视,就像宴席上没有他这个人一样,这种情况,在座的官员和进士们都一一看在了眼中。

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完全控制的。

面对这种局面,杨澜只能沉默着,如是想。

第二集 京师风波恶

第六十八章 众生百态

和太子一起吃饭,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说出去,人人都会争相羡慕,实际上呢?若他们能和这些新科进士换个位置,成为恩荣宴的座上客之后,他们才会发现,原来陪太子吃饭,其实是一种受罪。

在太子面前,大家都要讲究仪态,生怕自己殿前失仪,所以,就算眼前摆着的是山珍海味,玉液琼浆,这些新科进士们也不可能敞开肚子,举起筷子,大吃特吃,他们只会浅尝而已,就像来之前肚子里已经装满了不少佳肴一般。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在偷偷观察堂上高坐的太子朱常洛,希望能从太子的某些言行举止,看出他内心的好恶来,日后是投其所好,或是想避忌什么,也有迹可循。

不过,也有例外。

杨澜和这些人都不同,他就像是在赴一场平时的酒宴一般,该落筷的便落筷,该举杯的便举杯,神色自若,旁若无人。

表面上看,似乎很正常,其实呢?这样的表现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是的,杨澜的心中也有些不安了,固然,他用策论和殿堂上的表现打动了万历皇帝,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可是,皇帝毕竟已经年老,日后,太子终究会接过他的位置,现在,明显看出,太子对他不感冒,这让他如何不忐忑。

不过,这种忐忑也不是很严重,对杨澜来说,就算日后崇祯上台,就算崇祯要对魏家痛下杀手,凭着那时他的本事,逃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样做,他不想面对失败。

是的,这是一场较量,他和这个时代的较量;同时,这也是一场赌博,权柄便是他给自己设下的赌注。

在这场权力游戏的较量中,杨澜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能爬多高?

正因为有所求了,这才有所烦恼。

表面上地镇定自若。其实只是一种掩饰,掩饰他此刻心中地不安罢了!他越是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就越是在乎。

不然。此时他便应该选择和众人一般的表现,表现出诚惶诚恐的一面来,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神情泰然,这种与众不同的表现更是无形的在他和其他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杨……杨世兄!”

身旁有人在说话,杨澜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现在,人们都像躲瘟神那样在躲他,就连当初一见到他便凑上前来一副密友模样的冯铨此时也离他远远的,两人视线若是稍有接触。冯铨必定会很快移开,这会儿,会是谁主动来和自己打招呼呢?

和杨澜打招呼的是榜眼方文。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似乎很少主动和人打招呼,喊出杨世兄之后,杨澜瞧见他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为下一句即将出口地话做准备。

“方师兄!”

杨澜微笑着向方文拱了拱手,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桌案本就摆放在一起,相互打招呼行礼却也方便。

“杨世兄荣登状元之位,方某心服口服!”

憋了一会,从方文嘴里终于吐出了这番话,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待杨澜回话,便掉过头去,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光了他所有地勇气。

“好说!……”

杨澜本想恭维方文两句,见对方如此。只好笑了笑。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废话。

之后,两人又像是形同陌路。相互之间再也不说话了!

魏好古很高兴,非常非常的高兴,自从来到京师,嗯,准确地说,自从他在弱冠之年中了秀才之后,便从未像现在这般高兴了。

高中进士固然高兴,和太子一桌吃饭当然也高兴,然而,最让他高兴的是太子似乎对新科状元公杨澜一点也不感冒!

发现这一点,然后看见各位新科进士都像躲瘟神那样躲着杨澜,魏好古觉得自己的心都像要长上翅膀高高的飞翔起来了,整个人轻松极了。

之后,他便在悄悄观察杨澜。

在他看来,就算有皇帝的宠信,若是得不到太子的欢心,且又受到了同僚的排挤,这样地人在官场上是绝对走不远的,日后,若是爬得越高,那么,摔下来就会越惨,这一刻,魏好古似乎瞧见了杨澜日后身败名裂的下场。

笑容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极其的灿烂。

后来,魏好古发现方文在和杨澜说话,一丝不屑从他眼神中掠过。

诚然,方文的伯父是内阁首辅,本身又才华横溢,文采不凡,但是,以他现在这样二愣子的性格,在官场上也走不了多远,没有了伯父的照料,日后,多半也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初,在皇极殿上,面对圣上地询问,方文大言不惭,竟然说自己当位列状元,虽然,圣上当时的确是在大声赞叹,也的确将榜眼之位给了方文,若不是杨澜的表现太过妖孽,说不定这状元之位都是他的。然而,魏好古认为,圣上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给方文的伯父方从哲一个面子,毕竟,方从哲这么多年的首辅做下来,还算合圣上的意,爱屋及乌,也算是人之常情啊!

如今,人人都在躲着杨澜,唯恐避之不及,方文却偏偏凑上前去和其交谈,其人的政治智慧可想而知,所以,在自认为熟悉官场规则地魏好古看来,这方文若是为政敌,可谓不足为虑。

不屑之意自然油然而生了。

在魏好古看来,冯铨才是真正能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地人物,和冯铨相比,方文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别看冯铨平时和杨澜称兄道弟,一副形影不离地样子,眼见杨澜受到了太子的冷落,你看他。立刻便和杨澜划清了界限。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样的人,不管是与之为友,还是与之为敌,都要小心提防,不可全抛一片心啊!

自然,会有很多人不耻冯铨地行为,不过,家学渊源地魏好古不会这样想,要想在官场上生存,要想左右逢源。节节高升,他的父亲以身作则地告诉了他,脸厚。心黑,手辣是不二的法门。

既然,杨澜现在受到了众人的冷落,那么,正是打落水狗的好时机,那个计划也该实行了吧?

魏好古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狠辣。

为了对付杨澜,那个计划他谋划了许久。

当然,不会是简单的行刺了,现在。杨澜已经是堂堂的状元公,又是在京畿重地,再玩刺杀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何况,能否杀了他,也未可知啊!

大家既然已经进入了官场,便用官场那一套来相互争斗吧!

魏好古坚信,杨澜对自己仍然毫无防备,自己既然躲在了暗处。并且,很快便要抓住对方的把柄了,如此,若是仍然不能除掉这个人,只能说天命不在自己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自己在场,大家都不能尽兴,朱常洛很大度地宣布恩荣宴结束,算是了结了众人的苦难。

接下来。一干人便前往鸿胪寺。太子朱常洛将代替万历帝赐状元朝服,冠带。赐中进士宝钞。

太子朱常洛自然是先行离开的,接下来,这些新科进士才在礼部官员地带领下前往鸿胪寺,他们要在礼仪官的帮助下学习一个时辰的礼仪,之后,朱常洛才会再次出现,举行赐朝服,冠带,宝钞地仪式。

在学习礼仪的过程中,新科进士们很自然地按照同乡,同党之类的划分组成了各个小集团,也有些家伙是无门无派,这些家伙便在那些小集团中间来回穿梭,希望能取得某些小集团的认同,混入他们的***。

方文不需要去靠近那些小***,他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自然有一些人聚拢过来,这些人中间,大部分为浙党子弟,然而,其中也不乏东林,或是齐党,楚党的子弟。

杨澜自然也不会去靠近那些小***,他不想自取其辱,其他人也不会向他靠拢,他这个状元公,基本上被别人无视了,立在场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不过,也有例外。

他的同乡魏好古上前来,与杨澜小声地聊了几句,一些不咸不淡的废话而已,只是表明某种姿态,将姿态表明之后,魏好古便离去了,融入了他自己的小***,自然,他没有把杨澜拉入自家那个小集团地意思。

从杨澜脸上,你看不出丝毫的不安和惶恐,看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其他人在无视他,倒不如说他在无视其他人。

他中规中矩地随着礼仪官学习礼仪,记住自己上场的顺序,以及该说的话,烂熟于心之后,他便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神情淡定,就像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高峰之上,远望云海翻涌,霞光万道。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朱常洛来到了鸿胪寺。

一番跪拜之后,进士们按照名次依序站立,杨澜站在最前方,他将第一个上前,从朱常洛手中接过朝服,冠带。

和恩荣宴上相比,朱常洛的脸色要难看了一些,似乎是因为身体有些疲惫的原因,他明显没有一个时辰前精神。

落座之后,他用自己那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开始吧!”

之后,一切便按照事先制定好的程序进行,杨澜独自一人上前,来到朱常洛座前,三跪九叩,跪拜在地。

朱常洛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匍匐在自己身前地杨澜,他叹了叹气,喊杨澜起身。

杨澜起身后,朱常洛站起来,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接过朝服,冠带,捧在手中。这时。杨澜又要跪下去,须得跪拜着从朱常洛手中接过那些物事。

就在杨澜即将屈膝之际,朱常洛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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