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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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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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间他和满雄并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也许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甚至终他一生都可能不起作用,可一旦时机成熟,这步预伏的棋就极有可能成为一把插在他背心上的尖刀,让他防不胜防。

为了对付他,秦桧贤和阉党绝无可能有如此深远的思虑,再者,他们就即便有这个眼光,也没这个必要,因为秦桧贤还不可能如此看得起他,而且,就为对付他,秦桧贤根本没必要如此费心。

张素元几可断言这决不是秦桧贤和阉党所为,但不是他们又是谁呢?

这一计看似简单,施行起来也容易,但就在这至简至易当中却能达成最好的效果,而且更妙的是可以不留任何痕迹,让他无从追查到底是什么人所为,如果他所料无误,此人必定是这么做的,因为换作是他也必定如此。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满雄必定对他心生怨恨,而且他还无从化解,此人不仅暗算了满雄,更明算了他,让他明知是怎么回事,但却不得不顺着此人画下的道走,因为他今后在有些地方势必不得不对满雄有所防备,而且即便是正常的安排,因为心节已在,满雄也极易对他心生猜忌,所以也就必定使得满雄与他愈加离心,这也是此计最阴最毒,当然也是最高明的地方,这一计只有用在满雄身上才有效 ,暗中对付他的人也必定看透了这一点。

此人心机如此之深,身后的势力也必定非同小可,但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要如此对付他?

会不会是离人搞的鬼,张素元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最后也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照吉坦巴赤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来看,离人做这种事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就即便他们想做,也不大可能想的如此深远,更何况离人新败,吉坦巴赤刚死,离人此时必定为争大位而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不可能顾及到这种事。

就在巡抚大人想得头痛欲裂之际,酒席宴上正上演着一出碟盘横飞,汤水四溅,肘子肥鸡乱飞的龙虎斗。

昨天因为有传旨太监在,满雄强压下满腔怒火没有发作,如今传旨太监已径走了,满雄也就再无顾忌。

张素元是很了不起,和袁丰泰、王桢化之流完全不同,他也挺佩服的,但再了不起,守城最终还是得靠他和将士们浴血奋战才行,再说张素元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偏袒赵明教而压他满雄。

既然张素元对他不仁于先,那也就别怪他满雄无义在后,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张素元如此做法实在令人寒心。

酒席宴上,满雄闷头喝了一阵闷酒后就对赵明教怒目而视。

虽然无意间占了天大的便宜,但赵明教对满雄却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意,反而因为占便宜的对象是满雄,他的高兴劲更因之而增强了千百倍。

赵明教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虽然巡抚大人一直对他很器重,但他还是不大相信张素元会做这样的事,因为这不是巡抚大人做事的风格,但若不是巡抚大人的原因,那怎会发生这种事?

赵明教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他和张素元不同,他没有因这件反常的事而有丝毫的不安,他有的只是痛快。

赵明教虽然平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虽然心里的痛快劲无可言表,但他也并不想因此就对满雄有所容让,因为无论如何满雄都必定将他恨到骨子里了,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何况他也不想与满雄这个蒙厥鞑子和解,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必要退让,于是,帝国最出类拔萃的两大骁将此时却如两只正斗得起劲的斗鸡般,红头胀脸地相互怒目而视。

看着赵明教冷冷的眼光中的嘲弄之色,满雄的一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于是自然而然的,一团黄糊糊的东西自满大将军酒气四溢的口中喷出,呼啸着奔赵明教脸上贴去。

虽然有点喝高了,但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仍在,更何况赵大将军正直眉瞪眼地瞅着,所以这枚带点臭味的暗器自他耳边一掠而过,吧唧一声摔在墙壁上。

粘痰虽没有亲到赵明教脸上,但已和亲到没有区别,因为这是莫大的侮辱。

对这样的侮辱,赵明教并没有立刻反击,因为在这种场合下,两人要是来个对决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何况事情虽然是满雄挑起来的,但如果他不忍耐,要是和满雄一般见识的话,张大人一定会怪罪他的。

看到暗器走空,满雄的怒火更盛,于是随着掀翻的桌子,杯盘碟碗,连汤带水,什么烧鸡扒鸭子、四喜丸子八喜果子,都一同向赵明教涌来。

看着如飓风刮过的酒楼,张素元的脸色一如平常,但渐渐地,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因为楼顶上的两人仍在激斗。

两人打起来,张素元并不奇怪,这他早就预料到了,依满雄的性子,不打那才叫奇怪,但他站在这里已有一会了,赵明教看到他来已想退开,但满雄却依然不依不饶。

满雄的性子固然憨直,但却绝不傻,否则又如何能成为辽东军中独当一方的头排大将。

满雄对他有意见,甚至心怀怨恨,他都能理解,也没有丝毫怪罪之意,但满雄现在却是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已逾越了应有的界限。

“弓箭手,准备!”就在弓箭手准备的时候,张素元冷冷地看着仍在楼顶激斗的两人。

“放箭!”随着张素元的命令出口,箭雨如潮而至。

看了看两人分开后狼狈万分的样子,张素元一语不发就转身离去。

张素元前脚刚在书案后坐定,赵明教后脚就跟进了书房。

“大人,末将有负大人厚爱,明教知错了。今后不论满将军如何启衅,明教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再不会让大人为末将劳心。”赵明教跪倒在地诚恳地说道。

看着赵明教,张素元心中暗叹,赵明教屡犯军规,违抗上峰命令,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其中虽难免有运气的成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作为军中头排大将,不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能跟他说这番话都是很难得的,心中对赵明教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明教,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起来说话,今天本抚心中烦闷,你先别走,陪我喝两杯。”张素元邀请道。

看着桌上的酒菜,赵明教不由得咧了咧嘴,虽然他早就听说大人生活俭朴,但还是没想到会俭朴到这个份上。

一碟花生米、一碟老咸菜、一碟红萝卜条、两块豆腐,外加一碗大酱,这就是巡抚大人招待他这个大将军的酒菜。

赵明教咧嘴倒不是因为这个,张大人请他喝酒就是没菜他也会甘之如饴,他咧嘴是因为大人的生活实在太简朴了,请他喝酒尚且如此,那平时是什么程度也就不难想象了。

“明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清楚吗?”三杯酒落肚后,张素元随意地问道。

怎么,大人这是在向我示恩吗?但这也太过不合常理,如此做法实在得不偿失,大人怎可能如此糊涂?

赵明教的脑袋飞速地转动着,突然心头一跳,莫非大人是在怀疑我背后做的手脚?

赵明教转念间就打定了主意,他决定有什么说什么,因为这是和巡抚大人相处的最好方式,在张素元面前耍小聪明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大人,明教也糊涂着呢,明教觉得大人即便对满将军有天大的不满,即便对明教再看重,大人也不会做这种有失公允的事。”赵明教郑重地说道。

赵明教并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他并没有向张素元发誓保证说这决不是他捣的鬼,用不着这样,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大人一定会相信他的。

和张素元之间这种无可言传的信任,赵明教也说不清是那一天有的,但自从对这种信任确认无误后,他就对张素元死心塌地。

“明教,你和满将军以前有什么过节吗?”果然,张素元转换了话题,没再多说一句。

张素元早就察觉到满雄和赵明教两人有点不怎么对付,但也没在意,因为身为武将难免有粗豪的一面,相互看不对眼也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现在他从赵明教口中证实了赵明教与此事无关,那也就是说,必然有人在暗中跟他斗法。

此事一旦确定无疑,满雄和赵明教二人以前的关系就成了关键,如果此前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他和满雄之间就尚存一线生机。

听了张素元的问话,赵明教老脸一红,没有立刻回答。

看着赵明教的神情,张素元心中一叹,他极可能得失去满雄这员虎将了,此计至此才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暗中算计他的人也极可能清楚满雄和赵明教的关系。

“明教,有可能和解吗?”为了免去赵明教的尴尬,张素元问了一句废话。

赵明教感激地看着张素元说道:“大人,不大可能。”

当南城守备前来请罪,说大将军满雄无令出城,他没有拦住时,张素元轻轻叹了口气。

满雄是一位难得的虎将,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办法,以满雄的性子,再加之以撒种子的人撒种后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他和满雄将来的关系如何发展殊难逆料。

满雄性子粗豪,常常居功自傲,更觉资历比他深得多,所以平日言词间往往对他这位顶头上司不大尊敬,常常逾越上下间的礼数。

满雄是辽东军中唯一一位对他逾越礼数的将军,虽然这些小节不会影响他和满雄的关系,但心里还是难免偶尔会感到些许不快,如今满雄离他而去,他虽感到极为可惜,但心中也不免有那么一丝轻松。

看着赵明教歉疚的眼神,张素元淡然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张素元已然知道王晋之是怎么成为辽东经略的,他也清楚王晋之是何许人,满雄见到王晋之后,他和满雄的关系就更无转圜的余地,不管今后形势如何演变,不管他和满雄表面的关系是好是坏,满雄都将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巨大危险。

四十九章 后悔

 青云关,经略府。

新任辽东经略王晋之端坐在帅案后,正眯缝着双眼听着满雄发牢骚。

满雄满脸倦容,双眼也布满血丝,似乎没有休息好,但几杯茶落肚后,声音却依然如洪钟般响亮,震地帅厅嗡嗡直响。

“王大人,朝廷怎能如此赏罚不公?赵明教原本就比我低一个品级,此番宁远大捷,我满雄的功劳更远在他赵明教之上,这是宁远所有将士都有目共睹的事。朝廷如此封赏,又怎会不寒了将士们的心?”满雄一面说着,一面脱下身上的盔甲,露出道道伤痕给王晋之看。

听着满雄的牢骚,王晋之面沉似水,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绝对是一副莫测高深的统帅模样,让人摸不到丝毫边际,此时的王晋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在九千岁秦桧贤面前那副卑躬屈膝,胁肩谄笑的样子。

表面上,王晋之虽让满雄看不出他的丝毫心意,但实际上,经略大人的一颗通红通红的心却一会儿似在滚油中烹炸,一会儿又似在冰雪中瑟瑟。

自从这件事尘埃落定,王晋之可以说无时无刻不是在嫉妒、憎恨的煎熬下度过的。深入骨髓的嫉妒和憎恨的对象有很多人,一切比他好的人都是他嫉妒和憎恨的对象,但对所有人的嫉妒和憎恨加起来也比不上他对张素元之万一。

王晋之腹有诗书,胸藏锦绣,做任何事都是有充足理由的,他对张素元刻骨的嫉妒和憎恨当然也是如此。俗话说,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万事都总有个源头,如果张素元俯首听命,不装大人灯,也和其他人一样撤进山海关,他也就不会按九千岁的授意写那道倒霉奏章,自然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宁远大捷,人人都他妈升官发财,乐得合不拢嘴,却只有他倒了他妈八辈子血霉,从有权、有钱、有面子,里面三光的兵部尚书一下子成了里外不是人的辽东经略!

这个辽东经略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这十几年来,出任辽东经略的没他妈一个有好下场,但这倒还是其次,最让王晋之窝火的是他这个辽东经略已完全不同于高行义的辽东经略。

高行义担任的辽东经略,那是军、政、财权一把抓,好处大大的,但他这个辽东经略却是有名无实。

张素元默默无闻时尚不把高行义放在眼内,如今平地一声雷,一下就他妈抖了起来,成为帝国风云一时的克虏将星,自然就更不会把他放在眼内。

虽然九千岁英明神武,早就看到了这一点,让他主关内,张素元主关外,但如今的形势却必然是关外为主而关内为辅,那他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虽然没什么油水可捞,但担当的风险却未减分毫,这就是令王晋之最感窝火的地方,新仇添上旧恨,王晋之对张素元的憎恨自然也就刻骨铭心。

他王晋之因张素元如此倒霉,但张素元呢?他一个小小的兵备副使却陡然就成了一方封疆大吏,辽东巡抚!

如果张素元要是一直呆在地方上,现在能捞个道台当当就已经撑破天了。他当年从知县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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