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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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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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邻皇宫的熙和大街,大学士府。

刚刚吃过午饭,范文海正闭目养神,这时宫中来人传旨,招他立刻进宫见驾。

自宁远兵败,吉坦巴赤身受重伤后不久,范文海即与四贝勒皇天极一拍即合。吉坦巴赤死后,经过一番复杂巧妙的纵横离合,皇天极脱颖而出,兵不血刃地成功承继汗位。

奉召到大政殿议事的还有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他们三人和皇天极在吉坦巴赤在位时,地位相同,同称四大贝勒。吉坦巴赤去世后,皇天极就是被他们推举登上汗位的。

由于皇天极登上汗位是他们相互妥协的结果,而且四人各自掌握的实力都差不多,所以皇天极虽贵为汗王,但并没有太大的权力,别说他没有帝国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是比之吉坦巴赤,也远远不如。

皇太极没有独断的权力,遇事必须共议,三大贝勒与他平起平坐,他只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实际上同他们一样,不过是一旗之主而已。

范文海知道,皇天极并不满足盟主那样的地位,如果皇天极满足,那他也就不会选择皇天极。如今他和皇天极整日思谋的事情当中,如何削夺其他三大贝勒的权力就是其中一件,但这事有个前提,就是绝不能因之而大损国力,所以必须慢慢来,绝不能着急,必须等机会。

“范先生,张素元派人来参加先王的百日祭,你看他这是何意?”见到范文海进来,皇天极问道。

“汗王,张素元派来的是什么人?”范文海躬身问道。

“范先生,坐下说话。”

待范文海坐好后,皇天极这才说道:“是一个叫李昌之的喇嘛。”

“汗王,张素元是来试探口风的,他想和我们和谈。”略一思索后,范文海肯定地说道。

“和谈?笑话!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跟他们谈个鸟?”脾气暴躁的莽古尔泰愤愤地说道,他一直对吉坦巴赤的死耿耿于怀。

大贝勒代善是个老好人,他支持双方罢兵休战,和平共处,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心满意足,所以他支持和谈,但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却是极端的主战派,他们根本就不想和谈。

看着三位兄长的争论告一段落,一直默默不语、静静听着的皇天极于是问道:“范先生,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汗王,和谈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你说什么?有百利而无一害?”莽古尔泰立楞着眉毛质问道。

“三贝勒,难道您会被一纸和约挡住您和儿郎们前进的步伐吗?”看着莽古尔泰愤怒的目光,范文海继续微笑着说道:“三贝勒,我们和帝国所谓的和约,就是有用的时候就有和约,而没用的时候当然就没有和约,如此,三贝勒,您说和谈对我们还能有什么坏处呢?”

会议在莽古尔泰震天的狂笑声中结束。

五十九章 对策

 玉书房,清冽的茶香溢满其间。

终于确定了张素元遣李喇嘛来盛京的用意后,皇天极当即将范文海召到玉书房。

“范先生,张素元是什么意思?”皇天极紧锁着眉头问道。

对于与帝国谈和,皇天极以前不是没动过心思,而且他是真心想和谈。连年战争使得土地荒芜,耗尽国力,虽然取得了一系列空前的胜利,但离人也是苦不堪言,胜利并没有给离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皇天极清楚,除了像三哥莽古尔泰这样极端的好战分子,绝大部分离人,就连他自己在内,对目前的现状实是心满意足。如果帝国能够承认后箭目前的疆界和他的地位,如果帝国能够重开贸易,他就愿意罢止兵戈,并承认帝国的宗主国地位。

皇天极的这种心思在与范文海的一次彻夜长谈后基本打消,范文海详细跟他讲了帝国对四方夷狄的态度和双方的战略态势。

皇太极相信范文海的话,因此他也就琢磨不透张素元的意图。如果和谈是假,张素元借和谈想达到什么目的?

皇天极问的,其实也是范文海一直都在琢磨的问题,他也同样琢磨不透,摸不着边际,他对帝国的了解远非皇天极可比,所以就更是困惑。

如果是高行义之流,他会一笑置之,认为不过又犯了一次浑而已,但对张素元,他却不能这样想,张素元这样做必有深意。

“汗王,微臣也想不透。”范文海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范先生,如你所言,和谈就必然是假的,张素元这样做唯一合理的目的就是想拖延时间,但他不会想不到这样做是多么得不偿失,那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皇天极并没有因范文海一句想不透就放弃了追问。

见皇天极如此追问,范文海清楚皇天极的心思,皇天极是在婉转地问他,和谈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皇天极这样想很自然,因为只有如此,张素元的行为方才解释得通。皇天极毕竟不是他,还不可能真正理解高傲和自卑混杂在一起形成的帝国心态有时可以愚蠢到何种地步!

“汗王,微臣虽还想不通张素元这样做的理由,但微臣可以断言,张素元决不会跟朝廷直言说他要和我们谈判,这一定是他背着朝廷自己决定的。”

看着皇天极疑惑的目光,范文海继续说道:“汗王,这件事很容易查证。”

“范先生,莫非你在朝中有够分量的朋友吗?”皇天极有点迟疑地问道。

“不是,汗王。”范文海微笑着答道。

皇天极自幼即天资聪颖,兄弟中无人能及,但对唐人这些弯弯绕,很多时候他都摸不着一点头脑。

“汗王,查证微臣的话对错并不重要,但验证和谈的真假却是必须的。”

范文海的话正对了他的心思,皇天极知道范文海同样是在委婉地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汗王,朝廷上下都极注重形式,如果您坚持以后箭国主的身份书写给朝廷的国书,微臣料想,张素元是决不会转呈给朝廷的,他一定会退回国书,要求您重写。汗王,如一旦微臣所言无误,也就足以证明和谈是张素元自己决定的。如果您依旧坚持,那就连这种形式上的和谈都不可能继续下去。”范文海最后断言。

“范先生,如果本王退一步,那你看有没有和谈成功的可能?”沉思了一会儿,皇天极问道。

“汗王,除非您打算退回赫图阿拉,否则就没有可能。”范文海郑重地回答道。

“范先生,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皇天极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谈,当然要谈。汗王,我们虽猜不出张素元的用意,但显然和谈对我们有利无害,而且我们将来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对付张素元。”

“范先生,此话怎讲?”皇天极饶有兴趣地问道。

“汗王,您是如何看待张素元这个人的?”范文海面容严肃地问道。

“范先生,本王原以为宁远之败只是由于先王一时轻敌所致,但在听过细作打探回来的消息后,本王始觉张素元此人极为厉害,不可不防。”沉了沉,皇天极方才说道。

“汗王,今后我们和张素元对垒争锋,您认为胜负将会如何?”范文海的脸容愈加肃穆。

“三七开,我们是七。”皇天极嘴边掠过一抹傲然的笑意。

“汗王,您如何作此论断?”范文海眼内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范先生,宁远之战,张素元坐拥坚城利炮,而先王却依然沿袭以前固有的战法不变,此战又焉能不败!本王已传令地方,加速铸造火炮,今后再战,张素元将不会再专拥火炮之威。目前张素元麾下总共不过六万兵马,而且战斗力更远远不能和我们相比,虽说帝国兵多,调兵容易,但要训练出卓绝的战力却非一日之功,没有数年日夕苦练根本不可能成事。范先生,你说张素元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吗?”皇天极末了调侃地问道。

“没有。”皇天极听不到范文海心底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范先生,这还不是根本,根本在于帝国和我们吏治的不同。帝国朝政日益腐败,而我们却日渐政通人和,一天比一天更强大,所以张素元纵有天大的本领,此消彼长之下,他又能耐我何?”皇天极最后傲然地说道。

范文海不能承认皇天极说得很有道理,但皇天极不明白的是,他说的道理却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成立,在某种极特殊的情况下,他的道理就不成立,张素元就是这种极特殊的情况。

皇太极军略上的才华虽比不上吉坦巴赤,但却具有极高的政治天赋,这一点远非吉坦巴赤可比,作为一国的君主,政治天赋与军略上的才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所以皇天极比吉坦巴赤更适合作君主。

皇太极不仅具有非凡的政治天赋,更难得的是心胸如海,只要该容、可容,那就不论是什么人、什么事,他都容得下。此次承继汗位,如果没有这份如海的心胸,他就不可能取信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自然也就绝无可能兵不血刃地登上汗位。

皇太极自幼熟读经史,对唐人文化知之甚深,但他毕竟不是生于斯,长于斯,缺少时时耳濡目染的熏陶,所以尽管天资高绝,又勤奋刻苦,但还是不可能如他这般全面、透彻地理解唐人文化。

皇天极不可能理解数千年薪火相传、不绝如缕的文化对唐人的影响。民众平时看似一群蝼蚁,逆来顺受,任人予取予求,但只要出现真正的领导者,那这群蝼蚁就会成为可以荡涤天地的巨大力量,尤其是在保家卫国,抵御外侮的战争中,更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皇天极掌权后,在范文海的建议下,授权他建立一个独立的谍报系统,专门负责刺探帝国的各种情报,于是张素元在宁远之战前后的种种细节很快就汇总在范文海的案头,使他对张素元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

范文海觉得张素元可能就是这样杰出的领导者,如果他的感觉没错,张素元是,那就决不可力敌,所幸皇天极不是吉坦巴赤,他可以畅所欲言。

“汗王,微臣和您的看法正相反,微臣觉得张素元是七。”范文海肃声说道。

范文海的话音未落,皇天极脸上的傲然神色倏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脸上也并未浮现出丝毫怒色,他此时和范文海的脸色一样沉静如水。

于是,范文海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看着皇天极将信将疑的神色,范文海很是欣慰,他原本就没指望皇天极相信他的话,但只要皇天极将信将疑,引起重视,那就算达到了目的。

“范先生,倘如你所言,我们是不是应该即刻进兵,不给张素元丝毫喘息的机会?”

“不行,汗王,如今的形势已经变了,宁远不再是一座孤城,这样的消耗战我们打不起,而且进兵千济,解决粮食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当误不得;再者,蒙厥林丹部内乱,这是我们收服他们的良机,同样不可错过,在处理好这两件事前,我们最好避免与帝国冲突,所以不论张素元打的什么算盘,我们都要跟他谈,我们也需要拖延时间。”

“范先生说得极是,哦,对了,范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呢?”皇天极一笑问道。

“汗王,如果微臣不幸言中,张素元不能力敌,那就只有智取,我们只有找机会借帝国的手把张素元赶出辽东,当然,若能够借刀杀人就再好不过。”

“范先生,我们如何才能找到这样的机会呢?”皇天极追问道。

“汗王,张素元背着朝廷与我们谈判,是授人以柄,这件事将来必定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利器。”

“范先生,我们又该如何利用这件事呢?”

“汗王,这件事只是我们对付张素元的一个契机,若要成功赶走他,还需要别的因素和时机,但这些却大都是我们无从着力的,目前我们只有等待,等待机会出现。”

看到皇天极眼内失望的神色,范文海劝慰道:“汗王,种子种下,却并不一定就会发芽,但若不种下中子,就永远不会有发芽的一天。汗王,既然种下了种子,就要耐心等待,时机到了,我们自会知道。”

“范先生,本王该如何回复张素元呢?”皇天极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于是暂且放过,问起了眼下就要处理的事。

“汗王,很简单,礼尚往来而已,我们和张素元走得越勤,来往的越久越好。”范文海一笑说道。

“本王知道先生的意思,就这么办。”皇天极也笑着说道。

六天后,李昌之和左长回到了宁江。

六十章 东风

 巡抚衙的一间密室中,暖烘烘的火炕上,一只面盆大的尖锅放置在一张矮腿八仙桌上。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汤水滚沸,满屋子浓香四溢。锅旁并排放着四把锋利的短刀和四支肥嫩的羊腿。

在张素元的一再坚持下,盛情难却,李昌之不得已在首位坐下。张素元相对而坐,祖云寿和左长分别在左右首陪坐。

“大师,素元用这等酒菜为您洗尘,实在惭愧,还请大师见谅。”张素元带着些许歉意说道。

“大人,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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