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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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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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大和尚受伤了!往下跌的他瞥见一缕黑血渗透了真宝的僧袍,十分自然地偏向代表正义的真宝一边,担心其伤势来。

真宝一声狂斥:“鬼影好狗才,竟在兵器上喂毒!”

“大师快寻个静处逼毒吧。”名副其实的鬼影杀手桀桀阴笑,再向同伙发出尖啸:“车中无物,快捉明日。”

原来这鬼魅儿不知何时潜入了大篷车里搜寻和氏璧,翻个底朝天,当然一无所获,便偷袭夺宝的最大障碍——真宝,一击成功。

飞器雨转向了君不见君,无能为力的真宝喊一声“保重”,几个起落,夺下一匹马,疾驰而去。

压力全部转移过来,君不见君已无法接住他,只来得及一掌将他击向其余六侠,再一个后空翻,其原先所站那块地已插满了飞器,好险!

围成一圈的六侠齐刷刷舞出六朵大剑花,滴水不漏地将延伸过来的飞器格在剑阵之外,准备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他的身子继续横飞,即将落入君不见七侠的掌握,他的心没由来地一宽。

咫尺生变,剑阵因核心人物——君不见君被鬼影缠住,威力大减,与鬼影呼应的李成抢过身侧旗头的大旗一摇,指挥其军直冲过来,以部下的血肉之躯破了剑阵,六侠被冲散,李成伸旗一兜,刚好接住了落下来的他,喝令部下簇拥在周围,作其挡箭牌。黑旗卷裹在身上,他眼前一黑,视野受阻,再看不到周围的状况,正为自己的命运担心时,便听得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号施令:“前军切入,中军、后军左右包抄!”他听出是陈矩的声音,想不到其得张荣信任至此,授以全军指挥权,他相信死胖子有这个能力,心想李成要倒霉了。果然,周围的李成军开始乱作一团,显然张荣军掩杀过来。一直按兵不动的张荣军倒是不动则已,一动万钧。

“鬼影兄,接着!”李成见势不妙地求援,他便感到自己又飞了起来,这家伙竟是连旗儿甩出,黑旗裹得他像根木桩似的,从头至脚。

有人接住了自己,他嗅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这就是鬼影?他头皮发麻,却闻陈矩的号令随之一变,杀声奔过来,便感觉自己又被扔在了空中,大舒一口气,可不想落在鬼魅儿的手上,过一下都不行。

只听陈矩的吆喝不绝,离他愈来愈近,显然张荣军占得了先机,忽听其发出一声惨呼,他的心不由紧缩一下,难道死胖子遭了暗算?所谓擒贼先擒王,陈矩虽不是王,却是张荣军的枢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何不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是这家伙泄露了他的行踪,但他对其却恨不起来,毕竟陈矩所为换了任何一个爱国的宋人都会如此。远处传来李成的大声悬赏:“谁与我捉住明日,赏金万两!”欢声雷动,杀声愈发惨烈,大麻袋般的他在人头上飞来滚去,再没有停下,真没想到,有志“逐鹿”的他先要尝尝被人当“鹿”逐的滋味。

形势已变得大乱,他只觉自己像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一样,一个巨浪将他掀起来,又一个巨浪将他打翻,周围惨叫连连,不知多少人因他而丧命。即便以真宝、君不见君这般武功,在这汹涌险恶尤胜自然界百倍、千倍的狂潮中也无法把握住方向。真是江湖熙熙,天下攘攘,不为名来,便为利往。

局面愈发失控,他的腿上、屁股上已钉上了好几支暗器,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或是学艺不精的家伙所赐。身上也挨了几下,幸亏有护身甲,否则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不过他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在这仿佛永不停歇的翻滚推打中,他早已晕头转向、五脏翻腾,最难受的是呕出的酸物又糊在了脸上……简直是生不如死啊,他惟有拿出鸵鸟精神,头脚相接,缩成一团,以求将外界的伤害降到最低点,心里哀号:“妈妈救我……菩萨保佑……”

忽然人群大哗:“怎有这么多个?”“到底是哪个?”“管他娘的,抢一个再说!”……

他正有些奇怪,便觉压力顿减,一下子从浪尖上滑落,已被一人接住,杀声涌来,他心道:又是一个找死的家伙。谁知这个接住自己的家伙竟然没死,而且将他往下一送,到了另一人手上,那杀声竟然远去。

他大感惊异,谁这么大本事捉到自己?又感到庆幸,管他是谁呢,只要先摆脱了那动荡无着之苦就是好事,他已快支持不住了。可是,分明又听到别处仍然喧嚣依旧,难道不知道自己已被捉住了?

他复感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软绵绵鼓鼓的东西下面,嗅到马臊味儿,他才明白这是在马肚子下面,心中不禁叫绝:“这捉了自己的人当真聪明,这下再无人发现我了……可是接住我时怎会无人发现?再有四周还在喊老子名字干嘛?”

他猜想自己一定碰到高手了,要是他能摆脱视线的隔碍就一定能知道对方用了什么高明手段,可是现在,他只有听天由命了,而且,还要配合好对方,因为他确信,如果再经历一次“逐鹿”的话,他必死无疑,马蹄“得得”撂开,身子在移动,他开始猜测捉了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最希望是君不见七侠他们,念着故人之情,应不会太为难自己,他蒙混过关的机会很大;若是张荣那些草莽英雄,虽不免吃些苦头,倒可因势利导,保命应无问题,说不定还能相互利用一把;最不希望落在鬼影之流的手中,他想起这家伙就起鸡皮疙瘩,天知道其会用什么匪夷所思的歹毒手段拷问和氏璧下落,若一刀杀了他还好,最怕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只怕连小时偷看邻居女孩洗澡的勾当都会吐出来……

后世的他每每看到电影、电视上那些英雄在敌人的百般折磨、严刑拷打下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情景,总是扪心自问,若自己在同样的境况下会怎么做?他知道自己决计没有那般伟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当然先得保住性命,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机密也无妨,但最终他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在反戈一击的,总之要挽回那造成的损失将功赎罪,不过前提么仍是“青山在”……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感觉这几骑已离群远遁了,屁股上的伤分外疼痛起来,忍不住呻吟出声……

“好一招‘偷天换日’,亏你们想出来,不枉我以前的栽培!”他神气活现地翘着屁股趴在一张羊皮上赞道。

这是一个昏暗的岩洞,周围站满了女真兵——忽里赤百人队,他转向身边躺着的艾里孙:“兄弟,穴道解了没有?”

“捉”到他的竟是他的旧部!原来忽里赤带出其队,蹑住大篷车的方向随义军之后而至,远远地发现他已被大和尚制住,包围在上万的义军骑兵中间,与部下一议,皆以为欲以这九十二骑之力冲入救人无异以卵击石,便没有盲动,而是挑了二十个最精干的手下潜行接近,伺机相救,其余兵士埋伏在远处接应。

在义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与君不见君的对答之时,忽里赤等乘机做掉了外围的一些义军骑兵,换上对方的服装,混入前列。

接着便看见各方动起手来,及至他被李成裹入黑旗抛出,像个大鞠球一样在人头上翻来滚去,忽里赤等也抢上去,甚至有两个女真兵已抓到了他,却转眼淹没在疯狂的人潮中。

忽里赤不禁束手无策,因为即便抢到了他,也无法逃过这成千上万人的挤追截杀,却不知哪个手下冒了一句:“可否掉包?”

深受老上司熏陶的忽里赤也学会了用脑作战,豁然开朗,计上心来,一个个附耳过去,传下命令,便分头行动,忽里赤带两个善骑的手下紧紧跟随滚动的他。

按照行动的步骤,女真兵两三个一组,专挑执黑旗的旗头下手,打晕后再将其裹起来,抛将出去。如此一来,人潮上方突然冒出了十几个同样的黑球,场面顿时大乱,本凝聚于一个方向的力量便分散开来。

早已瞄好的忽里赤等仨人迅速接近,抢先接住他,又立刻抛出一个准备好的黑球,转移注意力,再将他藏于马肚子下……如此巧打正着,终于从无数好汉的环伺中抢到了他,更将无人留意的艾里孙也救了出来,倒也算他俩福大造化大。

但救了两个人,也折了两个人,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

他们退回了低岗,那儿有围困期间偶然发现的一处隐秘暗洞,里面有泉水,刚好够这支离群的百人队藏身,移刺古军早已离去。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漫山遍野都是搜寻明日的义军队伍,这一着倒也合兵家之道——最容易想到的地方就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果然,几日里虽有几批搜寻者出现在低岗上,皆是走马观花,压根没发现有处暗洞。

他们足足藏了五日到粮草将尽时才敢派人出洞打探,探子带回了好消息:周围已无义军的踪迹。再熬了一夜,确定情况无误,他们终于破洞而出,重见天日,瘦了一圈的战马们贪婪地啃吃遍地的青草,战士们苍白的脸上被朝阳涂上了一抹红晕。

艾里孙跟在身后,他看着面前这些轻生重义的旧部,心想分别的时刻到了。他在洞中已将义军追逐他的原因讲了出来,出于多疑的本性,他没有吐露真相,直承玉玺在自己手中,藏在某个秘密所在,他已跟艾里孙对好了口径。

奇怪的是,这些北国的汉子并无特别的反应,或许马背上的民族只认拳头第一,不会想到一块石头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虽然他们的上层如金兀术、哈迷蚩等能够理解和氏璧对汉人的意义。

他抱拳道:“多谢各位兄弟相救之恩,明日就此拜别。”

忽里赤目光炯炯地望着老上司:“哥哥,当日我们决定离军时,就已无法回头,只要哥哥不负郡主,我等愿终生追随。”

毫无思想准备的他吃惊地眯起双眼,迎着暖人的朝阳扫视着整齐站列的众兵士,其实他何尝未起过将这班旧部收为己所用的念头,却是一掠而过,诚然他正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一班旧部的加入正好成为创业的基石,然而有句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怎可共谋大事?

现在他看到这一双双单纯而坚定的眼睛,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惭愧万分——你已经不是他们的百人长了,他们仍如此对你,真真完全出自内心,人家为了你可以去族别国,你还计较什么民族?你的心才“可诛”!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追随的对象,至少,在撞到和氏璧之前没有,但他知道眼前决不是和氏璧的功劳,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赢得了这帮肝胆相照的兄弟们。

“我明日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做?”他默念着,复想道:从自己到这时代后就跟女真人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莫不是这起家的班底也离不开女真人,难道真是天意?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才好。

他扬起眉头,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态,缓缓用女真话道:“多谢大伙对明日之心,然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明日是有举大事之心,更不会置郡主于不顾!但是……我曾发誓不杀女真一人,但亦不会就可杀宋人、夏人……我亦不知将来会不会破誓,受那万箭穿心之苦、天打雷劈之报,但若你们真要跟我一起,就要牢记两个字——不杀!”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自古军人的功能便是个“杀”字,他竟提出“不杀”的观念,如何教这些以征战为天职的兵士接受,他看着满脸惊讶的众兵士,可以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索性代他们说出心底的疑问:“你们一定要问:举大事怎可不杀人?其实我也回答不出,但却想反一问:举大事为何要杀人?”

众兵士闻言皆笑将起来,将他脸上好不容易堆出的严肃吹得一干二净,他才发觉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严肃的人,而且这个问题也是好笑:哪朝哪代,成大事者不是杀人无数,枯骨无涯,人类的历史,不就是一部杀人的历史吗?这个问题好比是后世的“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那般简单而深奥,连来自21世纪的他都搞不清,何况这些成日刀头舔血的北族汉子,他忙换了一个浅显的问法:“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气氛轻松多了,这个问题也简单多了,众兵士七嘴八舌抢答:“升官”、“得财”“娶媳妇”“买牛羊”……

他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入侵者,忙引导到根本上:“你们当初为什么杀辽人?”

女真兵皆沉默了,想起了从前被辽人欺压的日子,想起了在那些反辽战争中死去的亲人,忽里赤咬着嘴唇道:“为了不被杀!”

“好小子,说到点子上了。”他心中赞道,开始了循循善导:“对,杀人的根本是不被杀,以杀止杀诚然不错,以不杀止杀也未见不可。或许大伙儿想,若有人来杀我,我还可以不杀他么?没错,打得过,我就俘虏他,打不过,我就逃,反正是可以‘不杀’的!还有何问?”

不少兵士开始点头称是,斜刺里有人冒出一句:“真正打斗起来,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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