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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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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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说谎了,因为他从不放弃哪怕是一线的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但他是照葫芦画瓢将那个“最完美”的谎言拿为己用呢,还是另行创造一个“更完美”的谎言……

正文 第31~40章

第三十一章站直啰!别趴下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个“最完美”的谎言在他脑际盘旋半天,终于没有出口,因为他无法说出那三个字——人世间最美丽最动人却被后世人最滥用的三个字——“我爱你”。

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后世,除了亲情,其他的一切感情都被加入了太多的功利色彩,以致于那三个最应该纯洁的字眼都被蒙上了污垢——这一切,他看得太多了,无论从自己还是他人的身上,由失望、绝望乃至麻木。

直到他回到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他才发现人世间各种美好的感情在这里得到了留存,他得到了真正的友情,也得到了真正的爱情——一份终于还那三个字以清白的爱情,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配得上这些友情,这份爱情,但他再无法将那三个重放光彩的字送给第二个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更懂得珍惜。

呜呼,美好的东西竟保存在消失的年代里!

在对方的剑下,他知道自己的小命系于其一念之间,刻不容缓。不知怎的,他一直有种可以吃定对方的感觉,而他对楚月郡主也不曾有此把握,比如现在,他能清楚地读出其心思:眼巴巴千里赶来,原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小子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大汉奸,为国为民除害的思想原本占了上风,却被他将死前的真情流露所打动,勾起了压藏心底的爱意,两种念头激烈斗争着,左右不定……

他没有解释,因为无从解释,惟有赶紧发挥他能将肚中最少存货发挥最大效用的专长,寻找对付眼前之人最有效的武器。他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了一点感觉,忆起极欣赏的后世那个以另类成为主流的女歌手一首古词为歌词的歌,颇为符合他的要求。他曾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是,当时香港几大天王天后如张学友、谭咏麟、王菲等在珠海个人演唱会的推广策划几乎都有他的手笔,这令他得以从平视与纯欣赏的角度看待这些后世明星们,凭良心说,这三人都各有过人的魅力:张学友愈老弥新,谭咏麟永葆朝气,以王菲最具个性——对他的胃口——当然他不是那个假另类的香港古惑仔。

他打起仅有的精神:“你杀了我吧,我也应该死。”

说完这句话,他赶紧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又唱了起来,心道,今天老子是开个人演唱会怎的?那一脸凄楚外加淡然生死的神态,正是最令女孩倾心的模样,跟这首后世谱曲的宋词意境分外吻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被王菲演绎的优美曲调大异这时代的唱腔,在他倾注真挚感情的、充满男性磁性的低唱下别有一番味道,最妙的是词里嵌着明月二字,正好将他的名字与眼前之人的名字联系起来——这人,不是那化名“楚月”真名“岳楚”的三相公是谁?他心知肚明:自己其实是为心底的“楚月”唱的,此“月”非彼“月”也。

他只有些奇怪,三相公竟不知他冒死来见的郡主也叫楚月,因为她若知道的话,决不会有刚才的会错意反应。想来自视正统的宋人一向对琐异难记的外族人名不着意,对郡主的大号当然也不放在心上,一声鞑子郡主就行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比如他明知金兀术的叫法是错误的,正确的称呼应是完颜兀术,偏偏幼时小人书所造成的根深蒂固之影响令他总改不了口。

他悠悠唱着,开始尚担心三相公打断,接着便沉浸其中了,端的好歌好词啊!

这首北宋大家苏东坡创作的咏月名篇三相公如何没听过,其时距苏东坡辞世不过30年,苏氏笔下的许多名句早已在大宋广为流传,像这篇《水调歌头》更令无数流落江南的中原人士闻而伤情,每逢中秋,必击节吟唱,以之怀念故土乡亲。

可这小贼唱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曲调,抑扬顿挫,与词意宛若天作之合,远胜那些文人酸士的平音双调,情似淡还浓,意似漠实炽,这单纯的古代少女如何消受得起,芳心剧震,再无法下得了手。

至尾声处,那千古传诵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出之际,表情丰富的他恰倒好处地从眼角处流出两颗晶莹硕大的“珠泪”,不无暧昧地露出长相厮守之意,余音未绝,三相公立刻发出一声长长的鼻音娇叹,那柄剑无力地垂下:“你走吧。”

他差点笑了起来,三相公的反应跟《大话西游》里那个听了最完美谎言之后的仙子何曾的相似,他知道自己逃过了这劫,暗暗得意,寻根溯源,还是可人儿救了自己——用她的名字保护了他。这一点,若是说给任何人听,只怕也无人相信。

他用尽心机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真的很想离开这个被他蒙骗一时的丫头,生怕她何时又转回了杀念,却又知道不能,现在她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失血过多的身体极度虚弱,不要说跑了,连走都走不了几步,只要被人发现——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他的下场自己都不敢想象,尤其知道真实情况后的金军与伪齐军,只怕很快就要出动。

他心里话:“姐姐,我要是能走就好了,你可不能不管不问啊,留下我独自一人在这虎狼环顾的地方,那跟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会破坏他刚塑造的形象的,他“毅然”地转身便走,恰在这时,从金营那边冒出无数的火把,火龙般地蔓延过来。

他明白一定是回营后的轿中人派人捉他来了,他摇摇欲坠起来,这倒有一半不是装出来了,果然,三相公在他倒地之前扶住了他,他嗅着少女的体香,一阵莫名的自责:人家一片真心待你,你还如此骗人家,良心上过得去吗?唉,只好再受一次这显然已爱上自己的丫头的救命大恩了。

逃往东南方向,他趴在她的背上,心道老天有眼,背人半天,总算轮到被人背了。还好是黑夜,否则那混血或纯种的海冬青一上天,包叫他俩无所遁形。

不过也不妙,身后那些火把越来越近,显然都是骑兵,其中有些火把来势甚急,应是萨满教的高手们,背着大男人又无坐骑的三相公的轻功大打折扣,很难摆脱了,怎么办?他忽然俯耳道:“潜往金营。”

三相公一楞,不由琢磨他的用意,他忙不迭地加了一句很后世的格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我们逃命的最佳方向,若你发觉有异,可以立即杀了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相公一再被这小贼嘴里蹦出的稀奇古怪的劳什子所打动,脚步慢下来,想起他那次破金人伏兵的策略,同样是反其道而行之,再一思量,这不合常规的一着定大出金人意外,只要小贼不是引她自投罗网,倒真是条好计,反正发现不对,第一个便取他小命,量他不敢妄动,三相公当机立断,掉身回行。

虽然因为出敌意料,比开始时的亡命狂奔相对安全些,可也不轻松,他俩或伏或纵,逃过好几次险情,终于通过最后一道搜索圈,一头闯入了金营所在的孙村。

但见村落中旗幡林立,遍布帐篷,隔十多步就插着一根火把,人影憧憧,已相对稀少多了。

熟悉金军扎营规律的他提示着三相公在金营里绕来绕去,借守夜火把的阴影掩护,避开巡逻队,直欲穿营而过,往相反的方向逃往。

三相公背着他,剑在手中,一是为了防止撞上金兵,一是为了威慑他的。他如何不晓得,只祈祷不要节外生枝,赶快通过大营。

一路还真是顺利,不多的巡逻兵远远便可避开。其实也是运气,至少有一半的金军被派出去搜寻明日,留守的金兵当然想不到一场大胜之后还有人敢潜入大营,难免有些松懈,给他俩钻了空子。

俩人行的是直线,因为这个距离最短,就在潜至大营中央之际,忽闻对面一阵人声传来,俩人顿时吃了一吓,难道着了痕迹?

他侧头一看,身边的营帐中豁然有一座最高大的帐篷,他认出这是挞懒的帅帐,按他的思维,可不是越危险就越安全,当即提示三相公往那里掠去,谅无人敢搜查主帅的大帐。

帐门外仅有两名铜甲侍卫,他心中大喜,天助我也!这大战刚停之际,挞懒一定没在帐中,否则不会仅有两个守卫,正待让三相公从帐后钻进去,忽然看到帐顶那面巨大的绣金帅旗,心中又一动,低声问三相公能否上到帅帐顶上去,那面绣金帅旗将成为最好的遮蔽物,更可看清四周形势,寻找出路。

三相公背着他如何能跃上这高高的大帐,竟难不倒她,三相公一路只听不答,当下也是点点头,接近帅帐,寻个阴影处,插剑还鞘,双手往弧形的牛皮帐上一贴,壁虎似地爬了上去。他又惊又喜,这丫头的绝技真层出不穷,一个不光彩的念头浮上来,若真收服了她,岂不身边有了一个高手保镖,可是收服的方法呢,除了……他暗骂了一句自己不是东西,便不敢胡思乱想了。

那人声直往这里而来,呼啦围住了整个帅帐,更有一批人入帐搜寻了一遍,幸亏没藏在帐中,他的一念之差竟救了他俩,帐顶帅旗下的他庆幸不已,同时又心惊肉跳,是否真被人发现了痕迹?他感觉到身边的丫头剑已出鞘,显然只要他稍有异动,便对他不客气。他暗暗叫苦,一声不吭,生怕惊动下面的金兵。

人声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好生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某家与执事有要事商议。”

“遵大将军令!”下面的金兵轰然接令。

竟是挞懒,原来其确实未在帅帐内,故入帐前先派人搜一遍,大约防备刺客吧。这些女真话他听得甚是明白,却不敢翻译给三相公听,因距离太近,一出声便会暴露目标。

那一排排的脚步声往外散开,在四周警戒,三相公也看出了形势不是针对他俩,身体放松了,他吃了定心丸,轻轻地用手将三相公的剑推回了鞘中,她没有抗拒。

执事?莫非是秦桧,挞懒和秦桧有何重要之事,竟不让外人靠近,他的心又扑通跳了起来,直觉这里面大有名堂,若是计划什么阴谋的话,真天赐个良机给他揭破。

他忙附耳在帐皮上,想听他俩商量什么,可是牛皮帐那么厚,又怎么能听到,他正着急间,三相公见了他的举动,掏出一把匕首来,在帐顶轻轻一旋,现出一个小口,里面的人声清晰传出。

是挞懒的声音,却用汉语说话:“……想不到以教尊大神的身手竟受了伤,这岳飞真是厉害,南朝出此人物,只怕我大金再无以往风光了。最可恨那瓮中之鳖的明日也逃脱了,教尊说他受了伤,逃不得多远,可到现在也无消息,这小子机灵似鬼,只怕逃脱了……”

他立刻明白了,那陷害他的轿中人竟是大金国师——萨满教教尊,难怪如此厉害。另一个汉人声音响起,果是秦桧:“大将军放心,这小子现在四面受敌,能逃到哪里去,教尊大神好妙计,放出一个风声,便引这小子入套,引来了红巾儿的几大主力,更陷明日于绝境,现在天下人都以为这小子投靠我大金,他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份儿……”

这番话传入两人耳中,三相公无比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虽然很多环节尚不清楚,但这两个金人高层之间的对话间接证明了他并非她以为之人,两人中的一个应是汉人,金人中有高位的汉官也不罕见,以汉制汉正是大金的国策之一。

接着小口的微光,他看清了三相公的表情,直到现在,这才算两人的真正照面,她一身宋兵打扮,娇俏飒爽,正露出一脸的惊喜和歉意,不好,这丫头发觉他不是汉奸,再也没有防碍她喜欢他的理由了。

他的头大了,又想:老子的冤枉给你知道又如何,你人微言轻,不比君不见君的证明有分量。哼,还差点让老子做了冤死鬼,不过,现在是将功补过了。

挞懒接着道:“只是这明日一失,某家的大计不得不要做改动……”

他心中一动,什么大计,竟跟自己有关系?

下面两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他一点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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