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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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只合江南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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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回答,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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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最后一年的冬天,有极寒冷的天气。十二月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这雪纷纷扬扬,直下到了年末。

除夕那天,王府中热闹无比。徐王妃吩咐在府中摆了酒席,厅前大堂中坐了众王子及女眷等,一架大屏风外,复摆了张酒席,坐着众贴身大丫鬟及年老份尊的嬷嬷们。里面那席居中为朱棣和徐王妃,左垂首为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和朱高爔,右垂首为驸马袁容、李让,团团围坐。下面还有二个位子余空。

我和永安郡主、永平郡主、安成郡主、咸宁郡主、常宁郡主,复朱高炽正妃张氏、侧妃李氏、郭氏,朱棣侧妃权氏、王氏坐在隔壁一桌。朱棣笑道:“平日倒不觉得,今日一坐,分外显得人少。瞧咱们这一桌子也凑不齐整了!”徐王妃亦点头笑道:“你们姐妹多,坐着怪挤的,过来几个罢!”于是众人将永安、永平请出来,再依次坐定。

喝了一回酒,徐王妃命撤了酒席。坐在外面的大丫鬟及嬷嬷们上来谢过了,方撤了屏风,丫鬟们摆了瓜果茶水上来。众人团团围绕说笑。

正说话的当儿,乳娘抱了朱瞻基前来请安。朱瞻基乃朱高炽和张氏所生之子,生的甚是乖巧可爱,朱棣对这个孙儿也很是喜欢,抱了过来,在怀中逗趣。又问道:“到现在是几个月了?”张氏回道:“二月出生的,现今十个月了。”朱棣笑着点头道:“孩子长的这么快,眼看着自己就老了!”说着,将朱瞻基还给乳娘,又给了许多赏赐。

这边咸宁又缠着朱高爔吹箫,朱棣有了几分酒意,遂命人取了一管洞箫来。朱高爔也不推辞,试了试音,就低头吹了起来。一曲而毕,只觉得余音缭绕,荡气回肠。

常宁叹道:“真好听!四哥哥,这是首什么曲子?”

朱高爔微微一笑,道:“是前日刚谱出来的曲子,叫‘游人只合江南老’。”我心中一动,朝他看去。他却低头抚箫,并未看我。

朱高炽笑道:“这么清新婉丽的曲子,可不就是江南的风韵么!韦庄的词,也只有四弟这首曲子才配的上。”

朱高爔向朱高炽抱了抱拳,笑道:“大哥过奖了!”

朱棣仿佛心中有所触动,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叹道:“唉……江南……江南!想不到与父皇当年南京一别,竟成永诀!”众人闻言,皆低头默然不语。

徐王妃温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也不必太过挂怀。”

朱棣苦笑道:“夫人,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父皇病重,我本该前去探望,然而直到驾崩,我也未及前往。真是愧为人子啊!”语毕,眼中已是泪光莹然。

朱高煦忽道:“父王,你不必太过悲伤,当日是京中封锁消息,不欲我们知道皇上驾崩。这并不是你的错。”话中颇有愤懑之意。

朱棣并不言语,朱高煦又道:“皇帝即位而葬,旁人不敢说什么,我却看不过去。”此话一出,我心中一惊,抬眼看去,只见朱高煦眼中神色忿忿不平。再看朱棣,却是神色漠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一直坐在旁边不曾言语的朱高燧道:“二哥说的不错,皇帝登基没几日,已贬了周王,关了代王。这暗地里分明没安的好心!”

话音未落,朱棣已脸色一变,怒道:“逆子!这样的话岂是你能说的!”

朱高煦站起身来道:“父王!三弟说的有理!”朱棣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盘碟尽皆摔到地上,用手指着朱高煦厉声道:“这种犯死罪的话,再说就砍了你的头!”

第二卷 十四、除夕(下)

朱高炽忙上前跪倒在地,道:“请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又拉了坐在身边的朱高燧跪倒。众人皆跪倒在地请罪。只朱高煦跪下昂首不语。

徐王妃嗔道:“好好的一顿家宴,搞成什么样子!大家都少说几句吧!”

我跪在地上垂首思量,今日席中俱为至亲之人,说话原也没有多大忌讳。而最该避讳的,也就是我一个人了。朱棣大怒,纵也有朱高煦、朱高燧大胆直言之过,最大的原因恐怕还在于我在当场。如今我不开口,是没有人能解开朱棣心结的。思虑至此,遂柔声道:“舅舅,二哥三哥适才说话虽欠思量,究其缘由,还是出自于一片孝心。请舅舅看在这孝的份上,就饶了他们二人的小小过错吧!”

朱棣听我此言,神色稍缓。徐王妃微笑的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朱棣笑道:“王爷不饶恕两位逆子的罪过,倒害得一大家子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拜年不象拜年,请罪不象请罪的,可算什么事儿呢!”众人听闻此言,哄一声笑了出来。朱棣遂也笑着挥了挥手,道:“逆子!给我起来,去书房闭门思过罢!”

这一场闹,宴席是草草散了。我遣了盈香和绿湖先回吟风轩,独自一人走在园中。方才的热闹,更显现在的凄清。远处仍有鼎沸的人声和笑声传来,而我却是孤单一人。

走到后花园的回廊之中,我默默地坐下来看着院子里满地的积雪。出神之际,有人在我身侧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由得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朱高煦。

我忙站了起来,轻声道:“二哥。”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说着,坐了下来,又点头示意我坐下。

园中寂寂无声,二人并肩而坐。他再不言语,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方才道:“刚才多谢你相救。”

我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何来一谢之说?”

他微笑道:“你不必推辞,我心里是明白的。”说着,昂一昂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在南京之时,曾在夜里偷皇爷爷的酒出来喝?”

我不禁莞尔。想起从前南京宫中和他经历的种种调皮捣蛋之事,捉弄宫女太监、偷酒喝、翻墙、骑马、射箭……那些已被我刻意忘怀,曾有过的欢快岁月,刹那之间都回到了记忆之中。不由得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我还喝醉了呢!”

他笑道:“为了这个,皇爷爷还将我责罚了一顿!罚我跪在书房门口不许吃饭。”我点了点头,二人相视大笑。

他叹道:“现在想来,从前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后来,离开南京回到北平,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再也没有人陪我一起去胡闹,再也不会有人怂恿着我去做坏事。而再见你,却原来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起玩、一起闹的玩伴了!”

我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我。宝石一般黑亮璀璨的眼眸中神采莹然,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我轻声道:“是啊!人长大了,再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在南京宫中之时,朱高煦本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如今重见,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之间竟骤然生分了起来。只有今天这一叙,方才心下重觉得亲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幸好,时间,也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他忽而笑道:“我记得那时候,你曾教过我一首歌。当时,我怎么学也学不会,你气的三天不理我。现今我会唱了,你要不要听?”

我笑道:“是什么歌?”

他眨了眨眼,轻轻哼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共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

我微微一笑,也跟着轻声唱道:“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一曲而毕,但觉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往事纷繁涌现心头,不由潸然泪下。

他低低道:“当日,我并不明白这首歌的意思。现今才是慢慢明白了。”远处有笙曲欢笑声音遥遥传来,更显得他话音低沉,清晰可辨。“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是啊!人总要死,输与赢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小七,人生一世,争的不就是输赢二字么?为的不就是一口气么?他朱允汶可以不顾兄弟叔侄之情,凭什么我们又非得忍气吞声?”

我蓦然抬头,惊道:“二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傲然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他这个皇帝当得不明不白,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实。父王不许我说,可不表示他心里不这么想。”

我默然不语,心中却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现在已是洪武三十一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建文元年,他们父子就该起兵造反。那么算来,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晚上,是除夕。过了今晚,就是建文元年!

我坐在那里,怔怔不知言语。历史真的就要这么发生下去了么?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和背叛,意味着颠覆和毁灭。虽然,也有重生,也有希望。可是那些,终究是建立在废墟之上的。

我,可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

而我做的一切,会有任何意义么?

敬请收看下一章:十五、入朝

第二卷 十五、入朝(上)

6月1日开始PK,其实对于PK的性质和作用还是不大懂,而且对未来的成绩也并不抱乐观的态度。可是呢,想想还是那句话:重在参与嘛!

写到现在,觉得有点小小的迷茫,虽然上了青云榜,但对自己的文笔和设置的人物、情节等,还是不太有信心。希望大家能给小西提些意见哦!

你一点点的关怀和支持,我已经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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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元年三月,局势越趋紧张。自朱允汶登基后,已先后将周王贬至云南,将代王迁至蜀地看管。这是朱允汶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而作出的努力。政治斗争向来都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周王和代王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唯一能值得庆幸的事情。

虽然自十二月后,朱允汶并未有下一步的行动,但此时的朝廷,已经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人人心中都明晓,这两人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朱允汶最终的目标,必定是众藩王中势力最大的朱棣。众人都在观望。而削弱朱棣势力的外围行动,也早已悄悄开始。朱允汶不仅更换了镇守北平的军事将领,牢牢掌握了军事控制权。还派宋忠率兵三万,镇守屯平、山海关一带,这就意味着,他随时都在准备着向朱棣动手。可在这样的时刻,朱棣,却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入朝参拜新君!

这个决定,几乎立刻就引来了朱高煦最强烈的反对。王府中人人俱为此忧心忡忡,连素来顺从朱棣的徐王妃也表示了自己的忧虑。平日最为朱棣看重的道衍,却并未在这场临行风波中提出过任何公开的建议,甚至于朱高燧前去请求他劝解朱棣时,他也只是隐讳莫深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绝不能让父王去南京!”朱高煦焦躁的在书房中反复来回的急走着,两只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此去无疑等于送死!”

“二哥说的对!”朱高燧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朱允汶狼子野心,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父王的。”

朱高炽只是抿紧了唇,沉默不语。常宁叹了口气,道:“父王去意已决,道衍大师也不加以反对。此时又有谁能说服得了他?”

“大哥!”朱高煦骤然间站定,目光紧紧盯住朱高炽,“大哥,素日父王最是倚重你。现今也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些。你一定要去阻止父王!否则,我燕王府恐怕就此灭绝了!”

“二弟,”朱高炽皱了皱眉头,沉吟着道,“恐怕……我说也不管用。况且,你们总该知道——”他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看在座的诸人,“父王此去,合乎理法。不去入朝参拜新君,才是大不敬。”

“这说的是什么话!”朱高煦猛一挥手,怒道:“是礼法重要,还是父王性命重要?”

朱高炽脸色微微一沉,随即抬起头来,缓缓地道:“二弟,你当我就不在意父王性命么?就不在意燕王府众人的安危么?”朱高煦凝视着他,良久,摔了摔手,转身坐下。

朱高炽又道:“二弟,他虽是皇上,但终究是父王的亲侄子,我们的嫡亲堂兄弟。况且皇上素来最是仁爱友善,我们以礼相待,他自是不会对我们怎样。”

室内众人尽皆默然。咸宁忽怯怯地道:“大哥,他……皇上是我们的嫡亲堂哥哥,可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

朱高炽楞了一楞,柔声道:“他是皇上。皇上龙威甚严,大家自然是怕的。”说话间,不自禁轻微一声叹息。我心中明晓,他和朱允汶从前在南京宫中,向来就极为意气相投,平日私交甚笃,彼此之间的感情其实比他的几个亲兄弟还好。只是此时此刻,时过境迁,却是眼看着就要兄弟相忌、骨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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