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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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只合江南老-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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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时候,我们不能够对彼此更加宽容一些、温柔一点呢?

为什么,不能给对方多一点理解、多一点时间?

错过,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但是,我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不适合,只是不够了解彼此、只是爱的不够深而已。

我想,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爱情。人生中,每个人最初的爱情,大概都是这样子的罢?

那么脆弱……容易失去。

只是,有了失去才更加能够体会得到的不易;如果你没有真正失去过,或许,也就无法真正的成长。

绿湖和盈香慢慢走了过来,不远处,若离地身影单薄修长,带着一股子的落寞和孤单。

我低声道:“四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微笑道:“这些年来,我一直云游四方,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倒是在其他地方走动。已经习惯了,今生注定漂泊,停不下来了。”我转头凝视着若离和绿湖,道:“她们待你全是真心。”

他脸上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我知道。可是不爱就是不爱,再也勉强不了。何况我已出家为僧,尘世之事,是该了结了。”绿湖已走近前来,面上笑颜灿灿,我低声道:“你丢的下么?”

绿湖已叫道:“小姐、四爷,我做了饭菜,快回去吃饭罢!”爔笑了起来,道:“绿湖还是这个样子!”我会心而笑:“但愿她能永远这么快乐下去。”看着若离:“希望她也能够快乐。”

第六卷 五十七、重逢(下)

了朱高爔,晚饭都是素菜。绿湖和若离的手艺却均我和盈香均是食指大动,饭吃了好几碗。绿湖很得意:“小姐,这些年莫不是很想念我的厨艺罢?”我笑:“是啊是啊,盼着你回来呢!再不回来我要得相思病了。”大家也都是笑。

饭后她们都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我走到院子里,朱高爔正背倚着柱子,坐在那里仰头看天。我一时微怔,恍惚之间想起了多年之前,朱高炽大婚之日,坐在栏杆旁安静地看星星的男孩,挂在唇边那个慵懒的笑颜。如今,这个出世的僧人,幻影重叠。

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他并不回头,只是安静地一笑。我道:“在看什么?”

他说:“星星。”

今晚天气晴朗,天上一丝云彩也无。更映得繁星满天,点点闪烁,煞是好看。

他的声音很安静:“娘亲去世的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父亲从小对我就是淡淡的,我总以为他是不喜欢我。只是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害怕得睡不着,也不敢去叫周围的人——我一直觉得在这个家,自己是一个外人,我害怕打扰别人——于是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坐在院子里。

父亲刚好经过,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做了个噩梦,很怕。他轻轻搂住我,告诉我,不要怕,天上的星星就是娘亲。她在看着我、保护我呢。

父亲说这话地时候,眼神很温柔,他的声音很慈爱。那一刻我想,他是爱我的,一定。所以后来,每次觉得寂寞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不孤单的。”

他轻声微笑了起来,我却觉得难过:“四哥,这些话,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他微笑:“以前总觉得男子汉应该是坚强的,不该懦弱。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地软弱。”星光淡淡地映照在他的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那样纯净而美好。“后来去了南京,宫廷那样大,大哥和太子才是最让人瞩目的那一个,我仍是孤单一人。有一次,我贪玩去爬树,结果下不来了。欲哭无泪的时候,是二哥站在树下对我喊:别怕,跳下来,不会有事。二哥给你接着。

我真的跳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再害怕。二哥的声音很温暖。他那时候也很小,才只有十一岁,他的肩膀单薄,却那样淳厚有力。那夜地星光很好……我想……冥冥之中,大概真的是娘亲在保佑着我。”

我抬头看他,清淡的星光之下。他的眉目疏朗,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嘴角凝起笑意,道:“还记得那年,咱们离开北平去南京作战之夜,大家看着流星许愿的事么?”

我微笑了起来,低声道:“记得的。”

他道:“那时你许了什么愿?”

我哑然失笑,摇头道:“当时忘记了许愿。”问他:“你呢?”

他微微一笑:“我也是。”

风儿寂寂,二人一时相对无语。半晌。他方道:“咸宁和安成她们,还过的好么?”

我点头道:“很好。她们如今在甘肃。”心下黯然,低声道:“常宁死了。”

他脸上笑容微微凝结,轻声道:“我知道。”沉默了一刻。又道:“希望她如今在彼岸,能过的安好。”

叹息着缓缓盘起腿来,双手合十,低声念起经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他念的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声音平静虔诚,让人心下渐渐一片空灵安和。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我轻声道:“一个人真的能心无挂碍、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么?”

他徐徐道:“般若智慧最是清净圆满,无限通达。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人生原本就是一个生生不息地过程,初生并非开始,死亡也并非结束。既是如此,又何必执着于生、死、得、失?《中阿含经。苦阴经》中说:‘若不得钱财,便生忧苦、愁戚、懊恼;若得钱财,彼便爱惜,守护密藏。。。。。。,倘为王夺、贼劫、火烧、亡失,便生忧苦、愁戚、懊恼。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王王共争,梵志梵志共争,居士居士共争,民民共争,国国共争,彼因斗争共相憎故,以种种器仗转相加害,或以拳叉石掷,或以杖打刀斫。彼当斗时,或死、或怖、受极重苦。’一切缘起于欲望,若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怨,无怨则无争。则从此拥有安乐、祥和、幸福、宁静,这便是彼岸。”

他的声音柔和,我心中深有感触,只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犹如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不禁道:“四哥,你还有欲有求么?”

他微笑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我从前一直执‘有’为实在,却不知道世间的一切生灭现象并非实有,而是空的。无我为大,我却仍执着于自我。什么时候,等我放下了自我,也便能做到无欲无求了。”

闭目低吟道:“世事悠悠,不如山丘。

青松蔽日,碧涧长流。

山云当幕,夜月为钩。

卧藤萝下,块石枕头。

不朝天子,岂羡王候。

生死无虑,更复何忧。

水月无形,我常只宁。

万法皆尔,本自无生。

兀然无事坐,春来草自青。……”

我看着他,眼里渐渐盈满了泪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伤。

是啊,他终于能够悟了一切,隐居山林之中,面对这青山绿水,一瓶一钵,从此了无牵挂。可是,这究竟该值得欣慰,还是感伤?

爱是占有、是牵挂、是欲望。若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怨,无怨则无争,无争则成空,一切为空,无牵无挂,就能到达彼岸。

可是,能放下么?

朱高炽、朱高煦、朱棣、甚至包括我……这尘世中地烦扰欲望,我们,真的都能放得下么?

第六卷 五十八、碧沉(上)

风挟带着湖水的清凉和馨香扑面而来,客栈中一片安着放下玉箫,靠在窗边,仰望着漫天星空,不觉怔怔痴了。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未及回头,一件衣服已披在我的身上。我转过身,意外的看到碧沉微笑的面容,低声道:“怎么还没睡?”

碧沉笑道:“被王妃的箫声打动,醒了过来。”

我抿嘴笑了起来,道:“吵得你睡不着么?”

她摇头笑道:“自然不是。碧沉倒觉得这曲子很好听。”

我微笑道:“这是‘游人只合江南老’。”

她“哦”了一声道:“这江南指的是杭州么?”

我微笑道:“是。”含笑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默默而笑:“只有杭州这样美的地方,才配得上这样美的曲子。”她脸上的笑容怅然,我柔声道:“碧沉,你有心事?”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碧沉能有什么心事?只是今日和玉落一起去了断桥,听到了一个故事,心有感触而已。”

我不由微笑了起来,道:“是白娘子和许仙?”

她低声道:“是。”出神了片刻,悠悠道:“王妃,你说这个故事会是真的么?”

秋夜微凉,长发流泻于地,流光漾漾。我随手理了一理,微笑着道:“我希望是真的,因为它很美。我又不希望是真地——因为结局太苦了。”低低叹道:“倘若冬天的时候。你能来断桥看看,那才真是美。下雪以后,阳面冰雪消融,而阴面却仍有残雪似银,桥似断非断……断桥残雪,是西湖最有名的十景之一。”

碧沉微昂着头。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道:“西湖真象人间天堂。”轻声道:“我记得从前看到过的一句诗,诗里面说:‘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那时候不懂,总以为只有一个湖而已,又有什么稀罕的?如今方才是明白了。想来,西湖就是杭州最精致的魂灵所在,失了西湖。杭州也就没了生气了。”

我笑着点点头,赞道:“碧沉,你说地真好。”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这是当年白居易卸杭州刺史任之前夕所作的诗,他游遍天下,却还是最留恋杭州的景色。”灿然笑道:“等到哪年得空了。咱们再来杭州,我带你尽览西湖山水,怎样?”

她微微一愣,低声道:“碧沉怎么敢?”

我笑道:“哪里有什么敢与不敢?就这么说定了!”伸出手来,偏着头笑道:“击掌为誓?”她咬唇看着我,半晌。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嘴角绽起一个怯怯的微笑,轻声道:“好。”伸手与我轻轻互击三掌。二人相视而笑。

月光下,她的眼眸闪烁光华,浮光碎影,清幽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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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三年的春天姗姗来迟。瓦剌终于平定,马哈木亲自来南京送降书。安成公主携幼子归省,我和她二人许久不见。倒是叽叽喳喳有许多话说。

“听说德宁公主生了个儿子,马哈木虽是兵反,然而待她极好。夫妻感情甚笃,就是不知道既是如此。马哈木为什么偏偏要跟咱们朝廷作对。”

我默然不语。为什么要反?除了朱棣,除了我和朱高煦,或许,其他人都是难以理解以柔地所作所为吧?

可是,她终究还是找到了幸福,不是吗?有了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虽然这婚姻的开始,是出于一场政治上的考量和交易,然而它的结局却仍然可以美好。

“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低声问。

“脱欢。”

脱欢……

我凝神细想,忍不住叹息着苦笑。

以柔,你还是不能忘记仇恨吗?还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脱欢后来杀了阿鲁台,统一蒙古。而最重要的是,脱欢还生了一个很著名的儿子,叫——也先。

太子如今仍幽闭于太子府中,边境平定,朱棣终于得空重新把持朝中大事。然而迁都在即,又则出于其他缘由,有一半的政事倒是交给了汉王朱高煦。

这一年事

多。丙午,广西蛮叛,指挥同知葛森讨平之。夏四辅镇交阯。五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六月,振北京、河南、山东水灾。八月庚辰,振山东、河南、北京顺天州县饥。九月,北京地震。

日食、饥荒、地震,诸事全都挤到了一起,朱高煦政务繁忙,宫中倒成了另一个家,汉王府中要么***通明,要么黑漆一片,整夜整夜的不归宿。

就如同今天,一回来就一副饿死鬼地样子。

“我要吃东西。”朱高煦一进门,就仰面躺倒在床榻之上,嚷道:“我要吃你那天煮给我的米莲子羹。”

我笑了起来:“宫里没吃的么?居然饿的你这么惨。”笑着摇摇头,起来去厨房给他准备。用最快的速度端着盘子进来,不出意外,他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他。

似乎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机会这么肆意地看过他了。自受皇帝重用以来,他沉默寡言了许多,眉头也总是蹙着——伴君如伴虎,即便那人是自己地生身父亲,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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