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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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只合江南老-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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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已百年身。

心痛如绞。我闭目扶住胸口,往墙壁靠去,咸宁和安成搀住了我,惊道:“怎么了?”

我微微一笑,低声道:“不碍事。”睁开眼,天边正有一群暮鸦扑棱棱飞过,满目清辉,透出一股子凉薄和落寞来。

傍晚的郊外,草长莺飞。三人驻足马上,遥望着天边残阳,风吹来,轻柔地拂在脸上,阳光虽弱,却也极为温暖。我回头朝安成笑道:“还记得咱们在北京的时候,曾经赛过一次马?”

安成也笑了起来,道:“记得。”

我一挥缰绳,测头微笑:“今日再来一次,如何?”

咸宁大喜,“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合我意!”话毕,已策马跑了出去。安成大叫道:“喂!你耍赖!”随后跟上,咸宁回头笑道:“谁叫你们动作这么慢了?”笑吟吟地挥舞着马缰,我笑道:“你们小心,我也来了!”打着马向前奔去。

终究是体力不支,跑了一刻,已然心浮气躁,胸口发闷。喘息了一会,不得不停了下来,伏在马背上,看着她俩的飒爽英姿,微微而笑。近侍们纷纷上前来,围绕在身旁。

安成和咸宁一起纵马兜了几圈,才跑了回来,笑道:“嫂嫂如今可大不比以前了。”

我含笑道:“可不是老了!”下了马,将缰绳随手交给身旁的侍从,和她二人朝前走去。

星子渐亮,草地上一片清辉,光芒灿烂。三人席地而坐,仰头看天。咸宁轻声道:“常宁假若还在,咱们四人一起闲话平生,该有多好?”

安成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也忍不住低声叹息。

夜晚的天空,有萧萧的寒冷。山气如霜,清冷非常。我低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朝如青丝暮成雪……年华就这么流逝过去了,匆匆韶年,不知道我们能把握住的,又有什么?

咸宁道:“嫂嫂还未去过大西北罢?”

我微笑道:“是。”

她声音很轻,透着回忆和喜悦地气息:“那里有沙漠、有戈壁、有漫漫黄尘、有最是洒脱惬意的人们,大西北和其他地方都截然不同,没有北京的华贵,也没有江南的温婉,然而却沧凉而美好。嫂嫂若有空,真是该去看一下。”

我轻笑:“想是你的夫君和孩子都在那里,再苍凉的地方也成了天堂了。我可没有那种牵挂。”

她微羞,牵着我地手道:“嫂嫂又来打岔,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微笑,柔声道:“等你二哥回来,我定会和他一道去看望你们。”轻声道:“其实,有丈夫、有孩子,这岂不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安成柔声道:“你和二哥终究还年轻。”

我微笑点头,不再言语。三人并肩而坐,心中都是一片柔软。

星光漫天,这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夜晚。

第六卷 六十二、追杀(上)

衡和绿湖会同时在我府中出现,是意料之外,亦是意

想不到的只是,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四爷叫我跟小姐说,事情紧急,杭州有故。”绿湖附耳低声道。

我心中一惊。

朱高爔这么巴巴的让绿湖不远千里赶到乐安来传话,而又不用书信,此事必然火急万分,其中定是颇有隐秘了。我沉吟片刻,抬眼望向赵衡:“赵将军欲前往何处?”

赵衡微笑道:“衡此次是专程为了护送绿湖姑娘而来,王妃要去哪里,衡自然也是随身相伴。”

要出此决断,定然风险极大,然而倘若耽搁下来,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故。我一咬牙,转身对盈香道:“你快去北京,一定要亲自找到王爷,让他快快到杭州来。”看了一眼赵衡,又道:“我和他在赵将军府上见。”

盈香一愣,道:“小姐要去杭州?”

我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此事绝不可泄露半分。”顿了顿,又道:“告诉王爷,是否要禀报皇上,请他权衡。”

盈香细声应了,眼中却是盈了泪,对绿湖道:“小姐身子不好,你多照应些。”绿湖含笑道:“姐姐,我的性子你岂是不知道的?只管放心。”

春已来,然夜风却仍是寒冷刺骨。院子里的树叶儿长出了一丝半分的嫩芽,庭里有袅袅地熏香。我看着这月榭风檐。低声道:“绿湖,咱们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绿湖惊道:“这么快?小姐你……”我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去吧。”

她迟疑了片刻,方和盈香转身出去了。

赵衡只是静静站立一旁,看着我默然不语。我转身,与他目光对视。他灿然而笑:“姐姐为什么不问我?”

我含笑道:“问你什么?”

他扬眉:“许多事。”

我微笑:“世间事又何必知道的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可以信你。这就够了。”

他轻叹:“多谢姐姐。”他的笑容平静而温暖:“衡定然不负所托,会将王妃照顾周全。”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所骑马匹又均神骏非常,倒是比平常脚程快了好几天。

这日到了杭州,绿湖领着我直奔西溪。她是纵足急奔,我和赵衡亦是随后紧跟,三人都是闭唇不语。转过了几道弯,眼前出现一座水榭,绿湖喜道:“到了!”抢了进去。

赵衡驻足不前,低声道:“王妃,我在门口守着。”我略一点头,朝前快步走去。却听得“啊呀”一声,却是绿湖失声惊叫了起来。

我惊道:“怎么?”直抢了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

屋子里十分凌乱,桌椅板凳全倒在地上,狼藉一片。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极险恶的搏斗。

绿湖脸色发白。身子一歪,就要倒了下去。我伸手一把抓住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除了四哥,这里还有谁?”

她仓皇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是一个和尚。”

我只觉心中惊惶,乱成了一团,理不清楚思绪。赵衡已从门外奔了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失声叫道:“此地危险,快走!”

话音未落,门外已然传来一阵极轻微地脚步声,赵衡脸色突变,我低声道:“有埋伏!”他匆一点头,道:“你们快走!”绿湖已惊醒过来,拉了我的手。道:“小姐,后面还有出口。”我蹙眉道:“他们既然早有预备,后门也不一定通。”赵衡道:“衡虽不济,杭州总还是我的地盘。这里原已派了亲信守卫,只是事情隐秘,无法声张。瞧这阵势,他们还来不及埋伏妥当。”皱眉低声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伸手拔剑出鞘。

我看他一眼,二人目光对视,互一顿首。沉声道:“衡儿,小心!”转身拉了绿湖,疾奔而出。

后门处乃是一片湖水,水榭旁系着一只小船,绿湖跳上了船,伸手将我拉了上去。低声道:“小姐坐稳了。”扬浆划船朝前滑去。

身后打斗声起,我回首凝望,虽是身已在外,心里却仍是忍不住牵挂万分。

不过片刻,船儿已划入一小港之中。绿湖靠了岸,回头道:“小姐!”我扶了她的手,上得岸来。

一时心中怅惘无绪,绿湖道:“咱们现下去哪里?”

我道:“你们还住清波门么?”她道:“是。”我道:“若离呢?”她道:“应该还在家里。”我微一沉吟,道:“咱们就去你家。”

这一路上人烟甚渺,行出几里许,便到了绿湖平日所住那小小的院门外。这地方原本幽静无比,然而此刻看来,却觉得阴森莫测。

绿湖回头看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她轻叹一声,推开房门。只见房里空空荡荡,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二人都是心下惴然,绿湖颤声道:“难道他们也找到这里来了?”

我低声道:“不会的。”环视四周,道:“这里摆设物事并不凌乱,想是她自己走了的。”正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低呼。二人回头,却原来是若离站在门口,朝我们奔来。

绿湖大喜,迎上前去,叫道:“姐姐!”

若离秀眉微蹙,道:“王妃已经来了?”我道:“是。”她微叹了口气道:“这里是留不得了,他们虽然暂时还未找来,但留下迟早总会泄了行踪。”绿湖急道:“少爷他们在哪里?”

若离看了我一眼,我低声道:“带我去。”

三人出得门外,若离带着我二人直往西湖而去,过白堤,穿檐廊,不一刻已来到孤山之畔。此时已是夜晚时分,西湖旁空无一人,若离低声道:“到了。”

我抬眼一看,此处幽林密布,看似已无路可走,然而中间一丝缝隙,左穿右拐,其中竟然又有通路。三人分花拂柳,一路缓缓而行,往前不远即看到一座茅草小屋,绿湖喜道:“就是这里。”

屋中走出一人,身着白色僧服,衣袂飘然,微笑道:“是绿湖么?”声音熟悉,正是朱高爔。

第六卷 六十二、追杀(下)

心中激荡,禁不住朝前奔去,道:“二哥!”

朱高爔微微一愣,待得看清是我,方喜道:“你来了?”走上前来,二人相视微笑,我低声道:“幸好你在这里。”问道:“你找我来是为的什么事?”

朱高爔道:“二哥呢?”我道:“他去了北京,还未回来。”高爔脸现忧虑之色,道:“那可怎么是好?”

我蹙眉看着他,他叹了口气,道:“你进屋去见见他罢。”

我心下疑惑,却也并不多言,随他进了房去。只见背对着门处正端坐着一人,显是一青衣僧人,只是看不清正面,不知年纪多大。

那人听得有人进门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房中灯光昏暗,然而这一下却也是看的清晰,他竟是朱允汶!

我大骇,伸手捂住了嘴,呆呆地道:“殿下!”

朱允汶看到了我,并不显惊异,站了起来,温然一笑,道:“小七。”

我心中惊诧莫名,低声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允汶微笑道:“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殿下,自出家之日起,贫僧便只有一个法号:无休。”

无休……无休……

我惊异渐去,心中酸楚,走上前去道:“你为什么要出家?为什么不肯回去见以柔一面?你可知道她有多想念你、你可知道她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心中激动。不由得落下泪来,道:“她如今远在蒙古,为了你,她这一生过地有多苦!”

房中一时静默,朱高爔轻声道:“小七,别这样。”无休眼中微现了怅然之色。低声道:“我负了她,但却未曾想到,她会如此执着。”摇头叹道:“执念太强,到头来伤己最深。以柔……以柔……又何必?”

我怔怔落泪,哽咽道:“她没有你那么无情,自然也就没你这么洒脱。”

无休微笑,道:“小七,你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变?”凝视着房中跳跃的微弱烛光,淡然道:“她总有一天会放下的,就如同我自己一样。”

我道:“你全都放下了么?”

他道:“不放下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

我低声道:“总是出于无奈。”

他叹道:“是的。”

四下里寂静无比,他的脸上有光晕淡淡的影子。我心念微动,轻声道:“到底是谁要这么追杀你们?”

无休苦笑不语,朱高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微现犹疑之色:“那些人虽然乔装打扮,我却认得全是锦衣卫。”

锦衣卫!

我蓦然心惊,看住朱高爔。他神情复杂,低声道:“锦衣卫只受皇帝调遣,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派地动锦衣卫?”

“不会是他。”我心中也是莫辩难言,隐隐有几分的担忧、几分恐惧,有一个念头一直盘旋然而不愿去想。只是喃喃道:“不会是父皇。如果是十年前,他会这么做,可是如今,他没有这个必要。”

心念一动,问道:“那些锦衣卫对你可有手下留情?”

朱高爔摇头道:“他们刀刀狠辣,并未留情。”

我微颤,轻声道:“那就绝不会是父皇。绝不是他!”

一直在旁默然不语的无休也道:“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皇帝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除了朱,还有谁会这么想置他二人于死地?又有谁能调动得了只受皇帝一人命令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高爔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思虑太过,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低声道:“你二哥去了北京。他们就恰在这个时候来杭州。时机可选的真好。”心中忧虑渐起,“我已经让盈香去北京通知二哥,却不知父皇现今在何处。”

门外一人接口道:“皇上已于四月御驾亲征,如今人在蒙古,鞭长莫及。”

三人回过头去,只见赵衡持剑站立门前。我喜道:“衡儿!”朱高爔也迎了上去,抱拳道:“多谢赵将军相救之恩。”

赵衡行礼道:“殿下折煞赵衡。”转身对我道:“王妃,这里并不安全,或者离开此地,让衡另找一个僻静之所。如何?”

正说话间,忽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绿湖和若离奔了进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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