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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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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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废八股试帖楷法试法”表面上虽然没有妨害任何人,实际上也影响极大,因为当时整个教育内容便是为了考八股,无数的读书人日以继夜应付考试以求功名富贵,忽然晴天霹雳,废止了八股,读书人们的心血光阴都付诸流水,前功尽弃。年轻的人从头做起还来得及,年老的人岂不功名富贵无望了,他们对新政自然是痛心疾首。
梁启超分析这些现象说:
“……今守旧党之阻挠变法也,非实有见于新法之害国病民也。吾所挟以得拜第者,曰八股,今一变而务实学,则吾进身之阶将绝也。吾所恃以致高位者,曰资格,今一变而任才能,则吾骄人之具将穷也。吾所借以充私囊者,曰舞弊,今一变而窍名实,则吾子孙之谋将断也。……吾今日所以得内位卿贰,外拥封疆者,不知经若干年之资俸,经若干辈之奔竞而始获也。今既……不办一事,从容富贵,穷乐荣欲,已可生得大拜,死谥文端,家财溢百万之金,儿孙皆一品之荫。若一旦变法,则凡任官者皆须办事;吾将奉命而办事耶?则既无学问,又无才干,何以能办;将不办耶,则安肯舍吾数十年资俸奔竞千辛万苦所得之高官,决然引退以避贤者之路哉。”
“张之洞尝与余言,以废八股为变法第一事矣,而不闻上疏废之者,盖恐触数百翰林,数千进士,数万举人,数十万秀才,数百万童生之忌,惧其合力以谤己而排挤己也。”
一个社会,保守势力总是巨大的,谈改革就是要如何消灭愚昧和反动,把阻碍的守旧力量消灭,不能消灭保守的势力就无法革新。求变求新是时代的需要,一个社会要进步就要不断地求变求新。( |。。)

十二、康有为逃脱
康有为八月初五早上离开北京,傍晚到了塘沽,就搭上招商局的海晏轮。海晏轮延期,乃于初六早上改搭太古公司的重庆轮,于11时开航。这时西太后已夺取了光绪的大权,北京政变已爆发了。不过康有为在船上一切都不知道,重庆轮过烟台停泊时他还上岸去买水果和石子。
康有为在搭乘轮船逃亡时,曾经留下两份遗书。
一封是写给他的弟子徐勤,托以后事,书云:
“吾以救中国,故冒险遭变,竟至不测,命也。然神明何曾死哉。君勉(徐勤的号)为烈丈夫,吾有老母 ,谨以为托,照料吾家人,力任大道,无忧虑也。同门中谁能仗义护持吾家吾国者,央神明嘉之。孔子生二千四百七十五年即光绪廿五年八月九日为绝笔告君勉仁弟,并示同门有志诸子。”
廿年后康有为60岁生日时,又在这封绝笔书上加跋,历叙当时逃亡经过,跋云:
“此吾戊戌八月九日奉密诏到沪,付托门人徐勤勉之绝笔书也。先是难将作,门人林旭两衔德宗朱谕来,第一诏命与同志筹救,谓朕位几不保,不胜焦灼之至。乃与谭复生谋召袁世凯图之。第二诏知为将陷不测,仍假托办官报,命往上海,曰汝一片热肠,朕所深悉,它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且又曰:汝其爱惜身体,善自调摄。盖以在外或安,在内则危,故特遣出外以救之,先帝之若心也。惟为虽奉上命即行,仍欲留京营救,谭复生以救上事自任,幼博赞之,促吾行,黄仲弙告,令吾易僧服走蒙古,幼博跪力请,任公同固请,吾以死生命也,少年在粤遭华德里落砖,如死久死矣。仍往天津经荣禄督署,乃先上招商局船,以无上舱,改乘英人重庆船于六日十时行。是日侵晓难作,先帝遭废,六时步军兵围南海会馆,幼博弟与门人程大璋、钱维骥捕逮矣。即闭九城断铁道,发缇骑三千,大索于京师,谭、林、杨、刘四军机及杨漪川待御、徐子靖、张樵野两侍郎咸被逮,党狱大兴。既不得吾,则又大搜天津陆海,驰电全国,附以吾影像托于各国领事,连日沪船搜捕严密,而吾以五日晓出京,晏然不知也。七日船泊之罘,吾登船游眺,拾海滨五色石数篮而后登船。是时烟台道己奉密捕之电,惟有他事出,在舆中接电不识。及检知即还之罘,而吾船已行矣。乃命飞鹰兵舰逐吾重庆,而飞鹰适载炭不足,遂中道不及。将至沪,吾门人忧甚,纷纷租小轮舟出吴淞外接之,而实无从着力,盖洞察防范已备也。
九日至吴淞外卅海里,英吏登舟持吾像遍视,及吾,延入卧室,出像问曰:汝诚弑耶?吾惊问 ,乃出伪懿旨相视,曰康有为进丸毒弑大行皇帝,着即行就地正法,钦此!吾即大哭,即投海,英吏抱我曰:外传事未实,姑少待之,遂扶吾过英舰,然以为上必无幸,终当投海耳。乃赋诗曰:忽洒龙漦翳太阴,紫微移座帝星沉,孤臣辜负传衣带,碧海波涛夜夜心。更念老母无以为养,众门人忠肝义胆不以死生易心,不以寒暑易节,可以寄托者,莫如三水徐勤君勉,乃写此书及与吾内子张妙华夫人一书,令其善事吾母,附以诗,令仆藏之,俟吾不测。今阅廿年,君勉经海珠之变而无恙,吾与张夫人幸存,今日门人为吾与张夫人双寿介觞,张夫人亦于戊戌被捕幸脱者。
君勉在高弟被捕,麦孟、华孺、博五、觉任、公裕数人之列者。事阅廿年,吾岁六十,当览揆之日,君勉子良出此书请题,旧梦前痕,我心恻恻。
吾一身经万死本不足计,然吾如被逮于朝,先帝既夕弑,吾永为叛逆,若范蔚宗而国事立可知矣。然吾经十死而不死,今竟能介寿,岂非天命哉?然而此廿年中大劫频仍,朝市变易,国务日落、民生多艰,补天无力,重负先帝重建大业之望,深惭衣带之诏,一死固不足塞责,惟有愧恧感愤而已。此纸写于由重庆船渡兵舰之小轮舟中,索得舟中恶纸劣笔,匆遽写之,故不成书,聊以传言。君勉保存至今,从吾患难廿年如一,益敬不懈,夫与吾游而党者,不啻千万,其始勤终怠,或中道而变者,不可量数,贤哉君勉,臧洪畴也,横览天下岂可得哉。丁巳二月五日康有为年六十览揆时跋此。”
第二封也是在重庆轮所写的绝笔书云:
“我专为救中国,哀四万万人之艰难而变法以救之,乃蒙此难。惟来人间世发愿专为救人起见,期皆至于大同太平之治,将来生生世世,历经无量劫,救此众生,虽频任患难,无有厌改。愿我弟子,我后学体吾此志,亦以救人为事,虽经患难无改也。地球诸天随处现身,本无死理,至于无量数劫,亦出世人而已。聚散生死,理之常,出入其间何足异哉!光绪廿四年八月九日康长素遗笔。到此无可念,一切付之,惟吾母、吾君之恩未能报为可念也。”
康有为也在这篇绝笔书后题跋云:
“此光绪戊戌八月吾将投海时遗墨也。是时京师调兵三千,闭城断铁路而大索。吾以四日奉上密旨便行,五日遂行至津乘招商局船,而无上舱,遂以六日晓乘英重庆船行至沪,则沪又大搜矣。英领事派人以后旨见示,伪旨云已革某官康有为进丸毒弑大行皇帝,着即行就地正法,钦此。吾见上已大行,只有投海,英人抱我曰:闻上实在,虽欲死请少缓,姑待消息如何?乃投海未遂也,乃写此与门弟子,并与徐君勉一书,令其善视吾母,预为再投海计也。不意廿余年归国无恙,重睹是书于庐山黄龙寺婆罗双树之下,亦可感矣。吾虽不死,而中国日危,然亦可知死生有命,非人所能为此。廿年中自庚子拳匪之变,辛亥之革,南北之争,大官富豪死者如麻,吾故旧士亦鲜有生存者,若贫贱之民,死于沟壑兵燹不可数,而老夫尚能曳杖看山,与五老周旋,既感慨亦自意也。戊午八月朔康有为题”。
康有为逃抵香港后,北京消息虽多,都是恶劣万分的,尤其是六君子死难后,连收殓尸体的人都没有。康虽得活,却无能为力,只好拜托英人李提摩太。李提摩太是一位传教士,对中国当时维新运动出力不少,尤其是在戊戌政变后,他在中间奔走不遗余力,非常难得。下面是康写给李提摩太的密函:
第一函——
“李提摩太先生阁下:四日一别,并言敝国宫庭之变,仆是日受皇上密诏,令设法求救,而贵公使不在仍无及矣。五日即有大变,致我圣明英武,力变新法之皇上被废,并闻旋即遇弑矣。呜呼痛哉!伪临朝慈禧淫昏贪毒,守旧愚蔽,乃敢篡位幽弑,自称训政。夫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安有临政廿年天子,英明变法如此,而待训政者哉?我国经义,帝者以嫡母为母,不为庶母为母,伪慈禧在同治则生母,在今上则为先帝一遗妾耳,岂可以一淫昏之宫妾而废圣明之天子哉?淫后毒死我显后,鸩我毅后,忧怒而死我穆宗,今又废弑我皇上,真神人所共愤,天地所不容者也。向来阻抑新政,及铁路三千万,海军三千万,皆提为修颐和园,昭信股票则起天津行宫,致国弱民穷,皆由于此,将来以国托与强邻,则不惟敝国之忧,亦地球大局所关也。仆身经十死,荷蒙贵国保护,得全性命,俾传密诏,伏乞转求贵公使电达贵政府主持公义,保我皇上圣躬,全我皇上权力,施我大德,感且不朽。我皇上必将有格外图报以扶亚东大局,抑贵国实利赖焉。谨为我在贵公使前谢保护之德,谨代我大皇帝求救,惟垂哀察。名另具。舍弟无辜被戮,肝肠寸裂,其遗骸不知何在?恐无敢收者,先生仁心义闻,暴著天下,向来捧襟,幸托相知,舍弟亦托交末,伏乞先生代收遗骨,寄交渣甸怡和轮带交香港(用西字信)渣甸行买办何东转寄,便可得收,所有运费船纸,望代写办以便汇上。计先生以道德救人为事,必许之也。冒昧渎请恃仁人之能救人也。敬请道安。名另具。
另函致容纯甫者望代妥密交,各情并告知,此函亦并示之。再若运骨而归,寄港船票不用写明是何人收,但求将该票夹入西字信,一面直寄港,到港时何东自然与弟料理妥当也。又后。另有一函寄慰杨孝廉米裳,望托人妥确交出,此人是杨深秀御史之子,其父无辜被戮,殊可哀痛,故寄此信慰之,并托先生收骨也。又启。
同时被戮之杨侍御深秀,谭京卿嗣同,皆弟至交,并义士也,其林京卿旭是弟门生,杨京卿锐、刘京卿光第皆志义之士,并遭此难,未知有人敢收其骨否?先生若能推爱并施大仁,收其遗骸,加以殡殓,待其家人领去,不胜感祷。弟子启。”
康有为以为李提摩太尚在北京,所以拜托李收殓六君子的遗骸,可是李事实上已经去上海,所以这封信没有送到李的手中。从这封信上看到,康有为在香港是受到何东爵士的掩护,当时何东不过是渣甸洋行的买办,对中国变法颇多赞助。
康致李第二函——
“李提摩太先生足下:日前着门人汤觉顿到沪,承推爱录用,感甚。近闻贵国大集兵于威海,并议联约德、日、美各国伏义执言,将以救我敝国皇上复辟。仆亲奉密诏,奔走求救,前在香港,曾面晤提督白丽辉君曰:必以救我皇上为主,指颈矢誓,慷慨仗义。今诚得贵国一举而我皇上之位可复,正敝国之新政即可行矣。夫慈禧之篡废,并欲为帝也。但为群小所牵迫为之耳。其始则太监李莲英曾被皇上廷杖,故恐皇上杀之,乃日造谤言于慈禧前,谓皇上将废之,积毁销金,慈禧信之。荣禄素媚李莲英,又藐视皇上,其出督直隶省,有历陈地方办事情形折上慈禧,无折上皇上。皇上知之,严旨申饬,荣禄畏皇上英明,乃迫慈禧以废立之事。且皇上欲行新政,而荒谬之老臣皆当罢黜,故环求于慈禧以废立也。然则慈禧之废立,但为群小所牵率以保全性命耳。若有大国剀切解谕与之立约归政,请皇上待以不死,厚与数百万之供给,亦非不归政也。
仆将诣贵国求救,道过日本,其国民思救我国,情意踊跃,故暂勾留,拟十一月乃动身。足下若暇能来此同游贵国,俾识贵国通才,不胜企望,若度贵国月间即能定救敝国之事,亦恳速函通知,俾仆缓行,至要!
再者门生知县龙泽厚志行高洁,学问通博,闻京师有议捕之,奔走避地,流难无归,若报馆能多用人,请为录用,俾得枝栖,幸甚。敬谒兴居。名另具。十月初八日”
康此函亦有一跋云:“谨按此书为侠士梁铁君代书。梁君名尔煦,顺德人,讲王学。戊戌从亡后累年,丙午七年以行刺那拉后,为袁世凯所杀,烈哉。附书于此,癸亥正月康有为。”
梁启超致李函——
“李提摩太先生阁下:自初六日北京一叙以后,敝邦变故日甚一日,皇上幽囚,志士惨戮,痛不忍言。教师康先生得贵国之保护,幸脱虎口,闻系都中有人致电于上海贵领事,想出于足下之手,大邦仗义之盛心,与足下待友之忠悃,令人感谢无已。弟自别后,为日本政府所保护,安抵东京,近已与康先生相见矣。每念地球各国变法之始,无不流血满地,今弟等虽遭此变,而心愈奋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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