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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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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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安接过帖子,心里猜测道:「多半是前些天被我家公子的震天雷吓得没魂了,这些辽狗才来这么低声下气求我们家公子。」
一边却也不敢怠慢,以免坏了石府的规矩,忙说了一声:「稍等。」
便拿著名帖进去通报。
石越和潘照临正在喝茶,听到石安通报,竟几乎被呛住。
「有没有陪同的本朝官员?」
「没有。」
石越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只怕不能相见。」
他却不知道萧佑丹故意一大早出门,以甩开陪同的官员。
潘照临道:「若是不见,显得小气了。」
「若是见了,必惹闲话。」石越为难的想了一回,才对石安说道:「你带几个人去,把人请进来,礼物拦在外面,如果他们硬要拿礼物进来,就连人一起拦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将府上的家人全部叫出来,在客厅侍候。」
石安答应去了,石越向潘照临问道:「潜光兄,你要不要见上一见?」
潘照临摇摇头,「不了,我在屏风后面听便是。」
石越点头道:「如此我先出去,降阶相迎。」
他如果出门相迎,说不定第二天就有御史弹劾他交结外国,如果坐在客厅不出来,又显得太倨傲,只好折衷行事。
他整了整衣冠,才走到正厅外的台阶上,就见萧佑丹和耶律金贵一行人走了进来,礼物终究是被拦在了大门之外。
石越这才放心一点,抱拳朗声说道:「贵使远来,石某未及相迎,还望恕罪。」
萧佑丹远远的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却是来负荆请罪的。石大人若是不怪罪我们,已是幸甚。」
石越怔道:「负荆请罪?贵使言重了。」
萧佑丹笑道:「我这个伙伴在同天节多有得罪,今日我特意带他来给石大人赔罪。」说完望了耶律金贵一眼。
耶律金贵满肚子不乐意,脸憋得通红,好久才抱拳道:「石大人,我是个粗人,那天要是知道是你,肯定不敢无礼的,还请你见谅则个。」
虽然那天的确是耶律金贵无礼在先,但是让辽使给大宋的官员赔罪,却只怕是大宋开国以来头一遭。
虽然萧佑丹另有所谋,但耶律金贵却并不知情,心里早把石越和萧佑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石越淡淡回了一礼,微笑道:「贵使太过客气了,还请先进屋叙话。」
萧佑丹望瞭望门外,只大门敞开,那些礼物全部摆在外面,因道:「石大人,那些东西是一些敝国特产,并不值几个钱,只是略表心意,还请石大人笑纳。」
他这时说得诚恳万分,但只待石越收下这些东西,自然又有计策散布谣言出来,毁谤石越的名节。
石越虽不能料得他这般险恶用心,但是在官场这么久,岂有不知小心谨慎之理,当下笑道:「贵使饱读诗书,当知君子爱人以德,二位前来,石某自当尽地主之谊,这些礼物,却还烦请诸位带回,这也是贵使成全石某了。」
他的话说得委婉,语气却很坚决。
萧佑丹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暗叫一声可惜,笑道:「如此在下就只好带回了。石大人,请!」
当下二人进屋,与石越分宾主坐下。
萧佑丹见石府仆人来上茶,全是几个家丁,客厅中侍立的,连一个婢女都没有,心里不由奇怪─毕竟石越是当朝少有的宠臣之一,可这排场,连个县令都不如。
他喝了一口茶,笑道:「虽早闻石大人崖岸深峻,不料清介至此,其实买几个侍女侍侯起居,亦无伤大雅,有些事,婢女比家丁做得要体贴。」
石越笑道:「家中无女眷,我自己是不习惯别人侍侯的,这倒谈不上清介。」
萧佑丹笑道:「石大人过谦了。」
石越对辽国也有好奇,因问道:「贵使这次是从中京来,还是从燕京来?」
当时辽国分设五京,又有五京道,上京本是辽国的首都,为临潢府;燕京是最靠近大宋的,在辽国叫南京,又有南京道,实际上就是大宋一直要恢复的燕云故地。
除此二京外,另外还有中京大定府〈注三〉;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
辽人也畏极北苦寒,有意南迁,遂于辽圣宗时迁都于中京,于石越时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
但是终辽之世,契丹还是不敢把都城迁到燕京。
萧佑丹笑答:「自是从中京来。」
石越因问道:「久闻中京繁华,不逊于中原,未知中京风物如何?」
「虽不如汴京,但与汴京,亦差相仿佛,天下物产,应有尽有,我来之日,坊间最为流行的,倒是石大人的曲子词。」萧佑丹笑道。
「哦?竟有此事。石某想一睹中京风貌久矣,贵使这样说来,更让人向往。」
萧佑丹笑道:「只恐石大人盛名远播,大宋皇帝不肯让你出使我大辽,否则尽有机会。」
石越微笑不答,他想去中京,却是想观兵于中京城下,不过这话却不好明说。
萧佑丹自然想不到这些,但耶律金贵却对石越颇有敌意,这时听他们没有营养的扯淡,忍不住冷笑道:「自古北人不耐热,南人不耐寒,石大人若想去中京,只怕也不能久居。」他还想再说,却被萧佑丹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做声,只是不住的冷笑。
石越想不到这个蛮子一般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笑道:「昔日汉武帝设乐浪郡时,倒没听说过南人不耐寒。」
萧佑丹听了这句话,眼皮不禁一跳,旋即镇静如常,笑道:「石大人不必理会他。在下久闻石大人有石九变之名,既然来到汴京,有幸相晤,可否请石大人赐墨宝一幅,在下回到中京,也好向同僚炫耀一番。」
他不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是出了名的,竟然问石越要墨宝,在石越听说,竟像是出言讽刺一般。
石越脸略红了一红,看了一下萧佑丹,却见他神色诚恳,并不是在讽刺自己。
他想要直说,又觉得丢脸;想要拒绝,又显小气,可是要给的话,他的字实在是不怎么地道。
练字练了这么久,虽然在现代人来说,已经勉强看得过去,但在宋代,那依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特别以他如此显赫的名声来说,更加显得可笑。
萧佑丹见他犹疑,忍不住出言相激:「石大人可是嫌在下是蛮夷,不肯见赐吗?」
石越无可奈何,只得照实说道:「不敢,只是在下的字恐怕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佑丹哪里肯信,他见厅中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便信步走了过去,慢慢观赏。
只见那些字笔走龙蛇,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仔细看印章,不是苏轼的,就是范镇的……他虽然明明知道石越就算自己字写得再好,也不会把自己的墨宝挂客厅,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望。
当下干笑几声,说道:「石大人结交的,都是当今名士,在下相求,原是冒昧,不过还请石大人能够见赐。
「实不相瞒,大辽皇帝陛下也久闻石大人之名,在下是想求得墨宝,将来皇上相问,在下也可以有样东西证明我所言不虚。」
石越在宋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坚执的要求自己送字的,毕竟汴京城里都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惟有萧佑丹却以为石越是故意推辞,竟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
迫于无奈,石越只好勉强答应,找了一幅自己自认为写得比较好的字,送给萧佑丹。
石越自然不知道萧佑丹在中京,也是书法名家,在石府的时候,他拼命忍住没有笑出来,一上马车,萧佑丹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石越的字在萧佑丹看来,还真的是幼稚,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石越支支吾吾不肯送字给自己。
原来他还以为那是谨慎老成,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一路上,萧佑丹细细观摹石越那幅书法,一边哼着小曲,心里冷笑道:「还想设置乐浪郡!野心真是不小,只怕不能如意。」
在萧佑丹拜访石越后两天,宋朝中书省终于正式通过了判军器监事的人选,以孙固、沈括同任军器监。
这个任命大出石越的意料,孙固是当今皇帝龙潜颖邸时的旧人,皇帝一即位,他就做到工部郎中、天章阁侍讲、知通进银台司,主管着奏章的上达下传。
此人略有干才,但是和王安石政见并不相合,反倒与文彦博关系密切。
但是另一方面来看,这个任命亦在情理之中,一来孙固虽是进士出身,却也参加过军事行动,兼与枢密使关系亲密,这个任命表达了枢密院方面,亦有兴趣主导军器监的发展。
另一方面,由于这个人选是皇帝亲自提名的,显然表达了皇帝对军器监的关切,他派自己的旧人来同任军器监,象征意义非常明显。
然而这个任命明显牺牲了新党的利益,新党提出设置军器监,结果同任军器监的人选,一个都轮不到自己,反而都是自己的政敌,这种打击可想而知。
石越在中书省会议时,见到王安石丝毫不以为意,冯京微露喜色,王圭眨着死鱼眼不动声色,而新上任的检正中书吏房公事李定等人,则显得非常失望─但在表态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
当然,最受这道任命打击的,自然还是另一个天章阁侍讲王雱。
「这个孙固,一介腐儒而已,让他同任军器监,能成什么大事!」
王雱狠狠的把折扇摔在地上。
张琥小心的把折扇拣起来,交到王雱手里,这种折扇汴京虽然有得卖,但是用的人并不多,只有王雱这样自诩风流又特立独行的人,才喜欢经常拿在手里。
「元泽不必生气,孙固同任军器监,未必不会生出许多事来。」
「怎么说?」
张琥笑着分析道:「孙固一向自命甚高,听说他九岁读《论语》,就说《论语》说的,他能做到。
「他本是颖邸旧人,虽然说和沉括各有司掌,但是肯定会有磨擦。加上孙固一向讨厌宦官,最反对内侍参预朝廷的事情,而军器监岂能不和宦官打交道?」
王雱微睨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也讨厌那些阉人多管外事。孙固若有胆把宦官逐出军器监,那么他上任我也可以接受,就怕他没有这个能耐!」
张琥讨了个没趣,诺诺道:「元泽所说甚是。不过军器监颇多流弊,孙固、沉括都不是清廉的人,自古宦官都爱钱,我们只须安插几个小吏进去,若能逮到把柄,也算为国除害。」
王雱这才点了点头。
军器监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价格上随便报点虚数,贪污的钱就是成千上万,加上地方都作院的孝敬,当真是个大大的美差。
孙固、沉括都不以清廉而闻名,自是难以洁身自爱……正想着,一个家人小心的在门外说道:「公子,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您。」
王雱随口问道:「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那人把信交到小的手里,就走了,信封上也没有写名字。」
王雱顿觉奇怪,走出书房,把信接了过来,撕开火漆,扯出一张雪白的信纸来,刚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好!好!」
一把将信撕烂,狠狠的摔在地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琥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捡起撕成几片的碎纸,拼在一起,只见上面写着两句唐诗:「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两句诗自然是嘲笑王雱倡议军器监,结果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张琥拿着纸片,不禁怔住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望着王雱,悠悠问道:「元泽,你说是谁写了这字?」
王雱这时才稍稍冷静下来,恨声道:「是谁写了这字?!」
官场本无秘密,何况王雱倡议军器监的事情,也有许多人知道,问题是谁要这么和王雱过不去,借着唐诗来嘲笑他?
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名字。
不过王雱立即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合石越的性格。」
张琥却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终能查出来是谁。」
数日之后,王雱便在自家后花园办了一期诗社,宰相家的衙内办事,自然有众多的京师名流前来捧场。
众人吟风弄月,渐入高潮之际,张琥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了几十幅写着唐诗的书法来,众人细细观赏,才发现每幅书法笔迹各不相同,竟是摹写了大宋许多名人的笔迹。
王雱便笑着提议,要考校一下大伙的眼光,让大家每人猜一幅书法摹的是谁的笔迹。
分给状元爷叶祖洽的一幅,上面便写着一句唐诗名句:「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笔迹颇为稚嫩,和其他的书法各有名家风韵完全不同。
叶祖洽端详了一会,脱口说道:「这字中的笔韵,倒有几分像石子明。」
哪知王雱听到这句话,脸色立时就变了,还与张琥互相使了个眼色。
叶祖洽何等伶俐,这细微的举动,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心中一咯噔,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免暗生悔意。
旁人却只听到叶祖洽说是像石越的字,不免相顾莞尔,许多人便凑上前来,一面笑道:「让我也来看看石九变的字……」
石越字写得差,京师士林颇引为笑谈,但平时没有人敢公然嘲笑,只是当成趣闻来说,但这里的人都多半知道王雱和石越并不相契,未免就要故意取笑石越,以讨好王雱。
叶祖洽懒得理会这些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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