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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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春秋-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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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朔呆了呆,骂道:“你怎么脸皮就那么厚?”

房内的赵盾也不由地摇了摇头,两个年青人之间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若婴齐与赵朔可以个性互补,一个不要如此跳脱,另一个不要如此迂腐,那岂非大佳?

院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名宫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赵大夫,赵大夫!”那名宫人尖声呼唤着,满面皆是惶急之色,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赵盾连忙走出屋外,扶起那名宫人,温言安慰,“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慌张,慢慢道来。”

那宫人用力喘了几口气:“赵大夫,您快走吧!大王刚刚下了命令,要杀您。”

赵盾呆了呆,“你说什么?”

“大夫走后,王就下了命令,现在宫里的侍卫正向着赵府赶来。我是从小路跑来,才得以赶在侍卫之前,大夫快走吧!”

赵盾皱眉,夷皋竟然如此胆大,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眼中,夷皋虽然暴戾,却对他十分惧怕,想不到他竟会作出如此决定。

他迟疑不定,赵家向来忠君爱国,若这一走,岂非变成了不忠?

他的目光落在赵朔的身上,做人臣者就都有如此觉悟,有一天,也许便会因着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于君王之手,但这岂非是为人臣的本份。

他犹疑不定,婴齐却当机立断,急奔回房内,拿了一封刀币交给赵朔,“你和二哥快走吧!”

赵盾一怔,“要我走?”

婴齐双眉微扬,“就算是忠臣,也不必为了一个昏君丧命。若是二哥死了,大王岂非更加肆无忌惮。为了晋国的百姓着想,二哥也不能轻易赴死。”

赵盾心里一动,婴齐说得不错,若他真的死了,晋国还有谁克制得了夷皋那暴戾的脾气?他岂非更加为所欲为?

他点了点头,“我和朔儿走了,你们怎么办?”

婴齐微微一笑:“二哥不必担心。大王怕的是你,想杀的也是你,你走之后,他必然会将赵家上下囚禁起来,以诱你返京,因而赵家的人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赵盾点头又摇头,“虽然一时没有性命危险,终究无法摆脱危机。”

婴齐成竹在胸,“二哥若是信得过我,就将赵家交给我,我定会保住赵家周全。”

他虽然只是十八岁的少年,平日又颇为跳脱,说这句话时,却带着莫名的自信与镇定,如同是惯战沙场的大将。

赵盾不由地点头,赵同和赵括都驻守在外,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和赵婴齐,此时他也只有相信婴齐。

他带着赵朔自后门出了赵府,一路向城外疾行。只听马蹄得得,一队王宫侍卫正向着赵府行去。

赵朔回头向着赵府张望,忧心忡忡地询问:“父亲,小叔叔不会有事吧?”

赵盾略一凝思,想到婴齐镇定的神色。他忽然若有所悟,这种神情,为何似曾相识,好象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他便不由安然,“他不会出事。”

赵朔好奇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不是一直嫌小叔叔太过跳脱,总说他虽然诡计多端,却有失磊落,此时却会如此全心全意相信他。

他是纯良的少年,虽然觉得好奇,却也不再多问,对于前途亦不是十分忧虑。

这天下之大,本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担忧,生死由天,顺其自然而已。

赵婴齐看着赵盾与赵朔离开赵府,低声吩咐一名家丁,“你立刻到城外军营寻找赵穿,要他潜伏回城,藏身在府外。告诉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能泄露,连赵家的人也不可知道。”

那家丁答应着去了,此时王宫的侍卫也纷涌进入赵府。

侍卫队长倒是颇为客气,府内大体看了看,也不敢真的翻查,与婴齐交谈了几句,又嘱赵家的人不要随意外出,便离府回宫复命去了。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婴齐的预料,看来赵家在朝中的威望之高已经超过了朝臣们对于王权的敬畏之情。若是如此,以后行事便容易多了。

他一掠上了院墙,向外张望,见府外三三两两的侍卫散布。虽然他们不曾抓到赵盾,却仍然派人将赵家严密地看守了起来。

婴齐也不担心,反而进入后堂陪着赵府的女眷闲聊了许久,让她们宽心。赵家的妇人们也都是巾帼英雄,虽遇大变,却仍然能够镇定如故。

到了第二日,婴齐与府中的一名家丁换了衣服,手中提着菜篮,跟着买菜的老仆走出府门。

第三部 赵氏孤儿

第三章 庄姬公主(下)

门外看守的侍卫对他们也不甚注意,只有两个人远远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两人到了市集,那老仆受了婴齐的指使,故意与菜贩讨价还价,折腾许久。两名跟踪的侍卫远远地看着,脸上皆是不耐的神色。

那老仆逛了大半个市集,两名侍卫终于忍无可忍,在一间茶馆坐了下来,远远地盯着两人。

婴齐见机会来了,悄悄使了个眼色,那老仆便故意与一名菜贩大声争吵起来,引来许多路人观看。

婴齐趁机悄悄地溜出人群,见那两名侍卫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张望。

因赵家在朝中声望本来就高,侍卫们被派来监视赵家,心里本就已经不愿,做事的时候也极为疏懒,几乎是不用什么心思的。

婴齐避开两人,走入一条小巷,只见一个人远远地跟着他走了进来。

他一出赵府就留意到这个人,虽然那人刻意换了衣服,戴着极大的草帽,但婴齐一眼便认出这便是赵穿。

赵穿连忙深施了一礼:“小叔叔,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府外会有大批的宫中侍卫把守。”

婴齐微微一笑,赵穿比他还年长两岁,是他的远房堂侄,人生得高大威猛,作事也颇有些鲁莽,但婴齐要的便是他这种个性,若是别人,说不定还不能帮上他。

他将昨日之事大略说了一遍,“穿儿,你觉得如何?”

赵穿双眉深锁,“这个该死的昏君,居然连二叔都敢动。二叔可是先王亲封的佐政大臣,又是昏君的老师。何况我赵家在朝中多年,历来被晋王所倚重,他想杀二叔,那就是存心与我赵家过不去。”

婴齐淡淡地道:“当今大王当政十年,从无建树,反而越来越荒淫无道,其实二哥当年犯了一个错误。”

赵穿呆了呆,“二叔犯了什么错。”

婴齐故做神秘地道:“你可知当年二叔本想立公子黑臀为王,但因为大王是先王的亲生儿子,二叔怕废嫡一事会引起晋国的动乱,才立了公子夷皋。其实公子黑臀是先王的亲弟弟,完全有资格继位为王。而且公子黑臀禀性纯良,若是他做了大王,一定比夷皋要强得多。”

赵穿不由自主地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婴齐忽然跪在地上,向着赵穿叩了三个响头。赵穿吓了一跳,也连忙跪下来,“小叔叔,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折杀我了。”

婴齐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思量再三,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解赵家之危,也可以为晋国百姓造福诣。只是这个办法却十分危险,你可能会丢了性命。就算成功了,二哥也不一定会饶过你,说不定还是要杀你。而且你会因此背上骂名,成为不忠不义之臣。”

赵穿怔了怔,“到底是什么办法?”

婴齐叹道:“这个办法大大地不敬,但为了赵家,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为了赵家而牺牲自己?”

赵穿默然片刻,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咬了咬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是赵家的人,如果赵家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为了赵家和二叔,就算要了我的命,也心甘情愿。小叔叔,你只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婴齐道:“我们这便混入王宫,你与我二人杀了大王,迎立公子黑臀为王。那样不仅解了赵家之危,也是晋国百姓之福。”

赵穿大吃一惊,不由地后退了两步:“小叔叔,难道我们要弑君?”

婴齐冷笑道:“君即不君,臣亦不臣。这十年以来,大王从来不曾做过任何有益于百姓的好事。大家谁不知大王是个昏君?但每个人都碍于君臣纲常,谁也不敢忤逆他。我们现在虽然做的是弑君这样不忠不义之事,实是大忠大勇之事。假以时日,晋国的百姓一定会感谢你的。”

赵穿心头一热,大声道:“好!我就依小叔叔的指示。现在我们做什么?”

婴齐心里暗笑,果然没有找错人,赵穿大概是最容易被说动的,才几句话就说得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自幼就机变百出,如同这般想要说服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我们先潜入宫内,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下手杀了大王。”

“现在就潜入宫内吗?现在是白天,为何不晚上再潜入宫中?”

婴齐笑道:“正因为是白天,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如此胆大,白天就敢潜入王宫。而且白天宫门不锁,来来往往的宫人也多,反而更便宜我们行事。”

两人到了宫外,见两名运菜的宫人正推着一辆菜车离开王宫,想必是到市集采买新鲜蔬菜。婴齐与赵穿跟在两人身后,见他们在集中买齐了菜果。那些蔬菜皆被装在一只只的大竹筐内,上面覆以竹盖。

婴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等两人推着车向回走时,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婴齐忽然冲上前去,抓起一名宫人身上带着的玉饰转身便跑。

两名宫人大惊,大声叫喊追着婴齐转过街角。

再看时,婴齐已经不见,而那玉饰便被扔在地上。

宫人拾起玉饰面面相觑,一名宫人道:“这个贼是什么意思?为何抢了玉饰又丢在地上?”

另一名宫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个疯子不成?”

因抓不到婴齐,又怕误了回宫的时候,只得回到菜车旁。也不觉得有异,便推着菜车向王宫行去。

宫门前的守卫也不疑有它,甚至连菜筐的竹盖都不曾打开一下。每日宫人皆要出宫买菜,虽然按规矩是应该检查的。但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早便无人真的去检查了。

菜车一直被推到御厨房外,婴齐与赵穿捡了个没人的时候自菜车内溜了出来。如此轻易便进了宫,真不知是否连上天都觉得夷皋是罪有应得。

庄姬有些心神不宁。

今天一整天,她都有这种感觉。

昨天侍卫队长带回了消息,赵盾已经闻风而逃,没有杀成赵盾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她早知赵盾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杀死。

她亦知自己的哥哥在朝中的口碑颇恶,拥戴赵盾的人,远远超过了拥戴大王的人。

但,这有什么紧要?大王便是大王,臣子再强,也不过是臣子。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忍不住握住腰间佩带着的一块玉佩。那佩上只镌了一个字:朔。

这佩是自出生起便陪伴着她的,谁也不明白为何公主会握玉而生,而这玉上的朔字又有什么含义。

一到下雨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地握紧这块玉佩。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是与玉佩相关的,甚至是与下雨相关的。也似乎是与自己的生命相关的。

那件事只有在下雨天的时候才会隐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朔!月初为朔,月中为望,月尽为晦。

耳边传来一两声宫人的歌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心里一紧,好熟悉的歌,好似前生听过。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便忽然心慌意乱,有一个人,正在慢慢靠近。她虽不知那人是谁,却感觉到那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似乎自己的再次降生,便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无论是来到人间,或是离开人间都似只是为了他一人而已。

天黑了下来,宫人送上灯烛,雨却越下越大。

她忽然听见侍卫们凌乱的脚步声,她心里一动,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出寝宫,见两名宫人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一见她便跪倒在地:“公主,不好了!大王遇刺了。”

她一愕,宫中守卫森严,大王怎么会遇刺。她却只问:“刺客是谁?”

“是赵家的公子。”

她在心里冷笑,果然是赵家的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弑君犯上。她并不觉得后悔,自己劝说哥哥杀死赵盾本也没有什么错误,身为君王者,若不能除去威胁自己的臣子,这王位亦是笈笈可危。

她淡淡地问:“大王死了吗?”

宫人呆了呆,公主问话的语气如同被刺之人并非是自己的亲哥哥,而是什么漠不相干的人。“大王的头被赵穿斩了下来,只怕,只怕,”

宫人吱吱唔唔,却不敢说出死这个字。

她仍然冷冷淡淡地道:“头都被斩下来,还能不死吗?”

她向着夷皋的寝宫行去,两名宫人连忙拉住她:“公主,您现在千万不能前去。”

她轻轻一甩,甩脱宫人拉着她衣袖的手:“为何现在不能前去?”

“刺客还在宫中,您去了只怕会有不测。”

她淡淡地道:“正是因为他们尚在宫中,我才想去看一看。”

与此同时,赵婴齐与赵穿堂而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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