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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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难移-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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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眼神像是有一种审判的力量……所以我知道那是我冒充他名字的那个人来了。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从阴间来向我索债,向我讨命的鬼魂。”

他说到这里,向我们各人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当年的行为不当,可是我实在不认为我欠了他甚么,所以我一直想等他再出现,向他说个明白。”

白素笑道:“不,你有欠他,欠他两百块大洋!”

白素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向门口道:“贵客既然已经光临,为何不进来,只在门外徘徊,岂不有失身份?”

随著白素的话,大门打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先在门口站了一站,然后一起走了进来。矮的那个是廉正风,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高的那个人身上。

只见那高个子身形和陈名富差不多高下(当年陈名富穿上网篮中的衣服十分合身),脸上却戴了一个面具,那并不是甚么鬼面具,而只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一张人脸,只有双眼露在面具后面,目光灼灼,很是有神。

经过刚才的分析、推论,我们都很自然的感到他必然就是真正的游救国了。

而这时候廉正风先开口,向高个子指了一指,大声道:“我向各位介绍,这位是平地青雄先生。”

他接著又把“平地青雄”这个名字,用日语说了一遍,然后望著我们,分明是在等我们对这个名字的反应。

在那一刹间,我心中的讶异实在难以形容,我们都等待著廉正风说出“这位是真正的游救国先生”这样的话来,可是他一介绍,说出来的却是一个日本人的名字。

而且看他的那种挑战的神情,像是我们应该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个日本人是甚么身份一样。

我确然对“平地青雄”这个名字有印象,可是这时候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只想到: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是游救国,而是甚么平地青雄呢?根本无法去想平地青雄应该是甚么人。

而被廉正风介绍为平地青雄的人,进来之后和陈名富相距大约三公尺,互相对望著,两人的视线都未曾分开过。

白素缓缓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平静,道:“平地先生--是平地院长吧?”

给自素这样一说,我徒然想了起来,是,我是应该知道这位平地青雄先生的。

这位平地先生,是一家规模不大,可是在医学界地位十分崇高的医院院长。平地医院的名字,在我和勒曼医院打交道的过程中,不只一次在勒曼医院各人的口中听到过,而且被称许、推崇,即使在勒曼医院各人的心目中,也有很高的评价。

平地医院最被推崇的人物,自然是平地青雄院长,从医院的名称来看,可以知道那是一家私人创办的医院。而平地青雄院长的研究,集中在人体内分泌系统,尤其是内分泌对脑部活动的作用,也就是说,研究内分泌对人类行为所起的作用。

平地青雄院长好几篇关于内分泌对人的情绪起重大影响作用的论文,受到全世界医学界普遍的认同。

内分泌系统是人体组织中最神秘的一部份,现代医学对这一部份所知不多,而且有一个现象:越是深入研究,就越是发觉有太多的不明白之处,简直如同汪洋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只知道人体内有许多分泌物不经过导管而直接进入血液循环,在人的身体中占极重要的地位,决定生命的完整与否,更影响人的行为。

已经被发现和分析出来的内分泌物,有许多种,对人体、对生命的作用也已经被确定。可是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种没有被发现,当然也不知道这些还没有被发现的内分泌物对人体和对生命对人类行为有甚么影响。

这位平地青雄院长主持的平地医院,集中了许多优秀人才专门研究内分泌。平地青雄更提出了必然有几种内分泌强烈地影响人类的行为,有许多传统的、普遍的人类行为,和人类某些本性,由其几种内分泌和遗传因素相互结合、相互影响而形成。

他的理论是,要使人类的行为发生变化,改变遗传因素很困难,改变内分泌比较容易,因为通过改变内分泌的状况来医疗疾病的方法早已经被普遍使用,只要找出哪一种内分泌影响哪一类行为,就可以对症下药。

这个理论得到了相当普遍的承认,当然也有很多人取笑说:最困难的就是如何发现哪一种内分泌影响哪一类行为,所以这种理论说了等于白说。

而这位平地青雄院长,也不理会外界的反应,很少和外界接触,我在一些专门的医学杂志上看到过对他和他的理论的介绍,很认同他的见解,所以对他的名字很有印象。

在和勒曼医院中人的交谈中,我们也部曾经提到过平地青雄和他的理论,连勒曼医院方面也认为人体内分泌系统十分神秘,他们掌握了不少,可是地无法测知已掌握的占全部的百分之几。

有两次到日本,恰好和医学界有联络,我曾经提出想和平地青雄院长见见面,可是听到的人都摇头,说是这位医学怪杰从来不肯见人,连他们都没有见过,当然无法替我介绍。

久而久之,对他的印象也就渐渐淡薄了,会在这样情形下和他会面,是再也料不到的事情,何况我们一门心思在等真正的游救国出现,怎么忽然跑出了一个平地青雄来了呢?

虽然经白素一提,我想起了他是甚么人,可是惊讶更甚。而陈名富、红绫、温宝裕却还是不知道平地青雄是何等样人,神情当然也惊愕无比,不知道这个戴著面具的人,为甚么会出现。其间陈名富的反应很特别,他还是盯著平地青雄看,口唇颤动,想要说话,却又没有声音发出来。

廉正风在一旁看了我们的这种反应,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样,大有得色。'网罗电子书:。WRbook。'

由于是白素第一个对平地青雄这个名字有反应,所以我们都等她作进一步的应对。

这时候我只觉得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平地青雄,充满了神秘感,这种神秘感不但来自那个面具,而且是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叫人很不舒服。

九、深思。

白素在问了他是不是平地院长之后,他也没有回应,仍然盯著了陈名富,在他身边的廉正风代答:“正是平地院长。”

白素皱著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甚么才好,显然她也想不到何以会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来。

这时候廉正风的神情更是洋洋自得,他的这种神情给了我灵感,使我可以肯定他必然弄了甚么玄虚,捉弄了我们,所以才有这种神情。

他进来之后,只是介绍了平地青雄,要有古怪的话,当然就出在介绍上。

突然之间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便道:“平地院长戴了面具,不单是为了遮掩脸面,而且也是为了遮掩真正的身份吧!”

此话一出,不但廉正风得意的神情消失,平地青雄也把视线离开了陈名富,转到我的身上。

他目光灼灼瞪视著我,我也回望著他,他忽然一伸手,取下了面具来。

虽然人人都知道,英俊小生不会戴著面具见人,戴面具的人脸上总有些不寻常之处。然而当他取下面具,同时又很快的将头伸向前,直来到我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一惊,明白何以陈名富两次都说是看到了“鬼脸”的原因。

因为一看到了这张脸,视线实在无法离开,也就不会去留意脸之外的任何东西了!

我并没有后退,只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盯著那张脸,在想:在甚么样的情形下,人的脸才会变成这样子?

如今我看到的那张严重变了形的脸,显然不是天生,而是经过了可怕的变故而造成的。

确知陈名富和典希微所说那样,这张脸没有鼻子,在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洞,看来很深,里面还有一些不知名物体在掀动。而在鼻子的四周,全是重重叠叠的疤痕,有的很厚,坟起一大块,有的凹进去,形成一个深坑,完全没有人脸原来的样子。

我甚至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而一开口说的话连我自己听了也觉得不得体至于极点。

我说的是:“你双眼居然可以保持完整,真是奇迹。”

那张鬼脸牵动了一下,口部(是另一个洞)变大,露出了一口牙齿,同时发出声音:“还有牙齿,也是奇迹。”

白素在一旁柔声道:“生命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存,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陈名富一面深呼吸,一面走了过来。他和除下了面具的平地青雄又互相盯视了一会,才道:“火车顶上一别,不觉超过了半个世纪,别来……”

他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本来当然是应该说照例的问候话“别来无恙否”,可是对著这样的一张脸,这句话也就无法问得出口了。

陈名富只好苦笑,而在平地青雄那张受过严重伤害的脸上,也完全无法看出有甚么表情,但是还是可以感到他在听了陈名富的话后,很是激动。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可以明白:平地青雄就是当年的游救国!

廉正风一上来不介绍说他就是游救国,当然是故弄玄虚。

一时之间人人心中的疑问是:游救国怎么会变成了平地青雄的呢?

故事在人的名字土,变得很复杂--陈名富变成了游救国,游救国又变成了平地青雄,那么应该还有原来的平地青雄,又去了甚么地方?

陈名富变成游救国,有一个梦幻一般的美丽故事。游救国变成了平地青雄,当然也有故事,然而可以想像,这故事的经过一定不会愉快,也不会美丽--这一站当然是从他那受严重伤害的脸联想出来的结论。

然而不管故事是多么的不愉快,平地青雄总应该告诉我们才是。我性子急,张口想问,却被白素拉了拉手制止。

这时候平地青雄(游救国)在回答陈名富的话,他道:“超过半个世纪……阁下又如何?”

他一开口,声音转来虽然古怪,可是语调却平和之极,像是这半个世纪来,陈名富生活如何,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不过是随便问一问而已。

陈名富本来整个人像是绷紧了的弓弦一样--他既然认出了眼前的平地青雄就是游救国,他冒充了人家的名字、身份,不知道人家准备如何找他算帐,心情自然紧张。而平地青雄说了那句话之后,人人都可以感到他根本没有算帐的意思,所以陈名富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走向前来,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年来,假冒了你的名字和身份,过得很好……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陈名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已经没有了的,也没有办法了,还在的、有的,都可以还给你。”

平地青雄抬头看看天花板,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虽然难听,可是也可以听出并无恶意,他道:“你欠我甚么?甚么也不欠!名字,身份算甚么!我又拿甚么去还平地青雄?”

他说到这里,伸手指向陈名富的胸口:“你是你,我是我,不管你我叫甚么名字,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他的这两番话,听来像是很深奥,可是实在很简单。也就只有大彻大悟、看透了世情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从这些话中,当然可以肯定他不再计较陈名富冒充他身份的事情了。

后来我和白素讨论何以游救国一下子就原谅了陈名富,白素的推论相当骇人。

她道:“那几天我们在等鬼脸出现,没有等到,我想实际上他就在我们的身边,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而已,所以陈名富讲的一切他都听到了,在明白了一切经过之后,当然没有理由再责怪陈名富,因为陈名富除了冒充他的名字之外,实在没有做过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白素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又十分感慨:“陈名富不但没有做甚么坏事,而且对某些人来说,还做了很好的好事。卢振中在临死之前得到了满足,而就算真正的游救国完整无损地来到,他和卢喜鹊是不是能够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也很难说--世界上由始至终都恩爱不渝的夫妻不是很多!”

我非常同意白素的说法,而且事实上游救国经过了可怕的变故之后,如果他出现在卢振中和卢喜鹊的面前,不把他们两父女吓死才怪!

却说当时陈名富听得平地青雄(游救国)这样说,一时之间神情激动无比,以致于说不出话来,他走前一步,向游救国跪下叩头,游救国并没有让开,由得陈名富叩了三个头,才伸手把陈名富拉了起来,道:“受了你这三个头,任何事情,一笔勾销!”

陈名富站起来,大大地吁了一口气,神情无比轻松,显然几十年来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已经放下。

由此可知这半个世纪来,虽然他顶著游救国的名字,好像拥有了人间的一切,可是心中实在不很好过,直到这时候,他的心灵才真正得到了解放。

陈名富欢欣莫名,随即又很伤感:“要是喜鹊知道会有现在这种情形就好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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