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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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太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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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珩声鼻子嗅了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的胳膊还横在小家伙的身前,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风吹来的,竟然是浓浓的血腥气。
  
  只怕这宝泉乡遇到的,是一场惨烈的屠杀。之前虽然确认宝泉乡是第三个遇袭的乡,却因为受到山匪在邻近乡里的消息,人手又不足,因而拖到现在才来。怀里这孩子,今后怕是要成孤儿了。
  他低头看了看黎婴,勒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
  
  “走!”
  
  一声令下,这列训练有素的士兵驾马鱼贯而入,进入这个不大不小的宝泉乡。刚一来到最靠近出口的一户人家院子外头,郦珩声便用披风把黎婴从头到脚都裹起来,大手隔着披风沉厚的布料捂住他的小脸。
  
  太过惨烈的景象。
  
  这户人家显然是无一人幸存。三两具尸体倒卧在篱笆前,还有一具少年的,硬生生被马刀砍成两半,两条腿挂在篱笆墙上,肠子落了一地。猪圈里带不走的大肥猪被砍死,那些散养的鸡都惊慌的咕咕叫着,到处乱飞,一只土狗的肚子被剖开,和主人死在一块儿,豆大的黑眼珠子临死还瞪得圆溜,舌头长长的吐在外头。
  
  血腥味呛得人几乎难以呼吸。
  
  “这帮狗娘养的——!!”郦珩声身后的卫兵难以忍受的咒骂。他们这些人也曾经在边城杀过那种沙漠盗匪,个个穷凶极恶,哪怕尸体堆成了堆——也不会像眼前的景象一样,让他们感到愤怒至极。
  
  因为眼前的这些,全部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黎婴看不到,可是他闻得到,也听得到。那种血腥味他闻过,但也就是在菜场杀鸡的时候…可是他现在闻到的,是人血的气味。
  
  他浑身颤抖的抓住披风,有种呕吐的冲动。
  
  如果这是第一家的话…他知道是谁。刘大叔和刘大妈,还有牛娃,最小的狗儿…还有大黄,小花…
  
  ‘爹…娘…’
  
  “你家在哪里?”郦珩声察觉怀里的小东西抖得愈发厉害,有些焦虑的问道。还是快些带他去家里看看吧,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早些接受现实,也好过在这里忐忑不安。
  
  黎婴攥着小拳头,牙齿一阵阵的打颤,愣是说不出话。
  
  糅兴…糅兴呢?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在?
  
  “…我,我家在…那头的竹林里…”黎婴低低的哽咽道。是了,糅兴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明明知道蕙娘会出事…还这般失态吧…可是糅兴为什么不告诉他,蕙娘不是病故,而是死在这样一场意外里…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爹还有他的幼弟也会…出事…
  
  他心中的那丝侥幸终于变成了剧烈的痛楚。
  
  漫天雨丝终于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走剧情。。。。为无辜的宝泉乡民众默哀五分钟。。。。



17、第十六章 王汉 。。。
  
  雨势渐大,乡间泥泞,道路湿滑。
  
  郦珩声微微甩了甩头,头盔上的雨珠被甩掉一些,然后又迅速的沿着翘起的金甲边如同雨帘一般滴下,带着鞣皮手套的手是干爽的,除此之外,胸甲、膝甲、身甲还有肩罩和臂罩的边缘都渗进雨水,把麻质的里衬浸透了。他带着一队人马立于宝泉乡最高处,整个死寂的乡里仿佛被漫天大雨所笼罩,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在哪个方向?”他略微低头,问蜷在他怀里不动的年幼孩子。
  
  黎婴木然的从厚实的披风里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指了指最左边靠近山脚的一大片老竹林。
  
  郦珩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卫兵沉声道:“孙大孙二跟我走,其余人散开查探可有活口——可有幸存乡民!”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之后,马蹄声便纷纷散开,向坡下冲去。
  
  郦珩声踢了踢马肚子,红马利箭一般冲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他身后的两名卫兵也立刻跟了上去。三匹马就这样冲进了雨幕,转眼消失在左边的竹林里头。
  
  他们一进入竹林,雨声就猛地小了起来。黎婴缩在他的披风里看不见,但是郦珩声一边控制着马匹穿过一丛丛的竹子,一边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些痕迹。他们是从竹林的边缘直接进来的,而小家伙说的石子路还在另外一头…郦珩声看见前方有大量倒下的竹子,那很明显是暴力踩踏留下的,倒下的竹子形成了一条路——而这条路的方向和怀里孩子的家,是一样的。
  
  于是郦珩声想,也许他应该考虑要养个儿子了。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尚且年轻,暂时不需考虑终生大事——每季领些俸禄直接去妓馆便可——不过在他的同僚中,这个年纪就成亲生子的也大有人在。比起时不时被那些媒婆骚扰,如果他收养怀里的娃娃,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更应该说是青年的男人胡乱想着心事,而马匹却都下意识的减慢了速度。
  
  “大哥,看见小路了!”身后的亲信出声提醒,语气很是复杂。
  
  郦珩声回过神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条蜿蜒的石子路。他了解手下的心情。找到了地方,却也许要目睹死亡,还要面对一个变成孤儿的孩子的悲恸。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当兵的可以冷血,前提却是面对那些恶徒。
  
  怀里的小东西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把脑袋探出来。郦珩声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听见了一声压抑的抽泣。
  
  郦珩声迟疑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把黎婴塞回自己的披风里,然后驾马出了林子。他们沿着小路一直向竹林深处奔去,一名亲信上前探路,却离那个篱笆院子还有百米之处,猛地勒住马,座下棕色的骏马不满的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那名亲信回过头看向郦珩声,隔着零星的雨丝仍然能看见那惨不忍睹的表情。
  
  郦珩声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小团子,浓眉愈发蹙紧。他想他知道了…但是他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带小家伙去,毕竟他才这么点儿大,万一受不住刺激…
  
  “…为、为什么不走了…”黎婴闭着红肿的眼睛靠在男人的胸甲前,拽了拽他露出的麻质衣襟。他实在睁不开眼,因为他的眼睛好像已经完全脱离自己的控制,只要稍稍睁开,眼泪就汹涌而下。
  
  郦珩声发觉他软嫩的声音都沙哑了,只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前面止步不前的亲信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怀里的小东西翻身下马。
  
  “看着我的马,我带他去。”他对着两名亲信说道,然后向篱笆院子走去。
  
  任何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都不会想要再进去。
  
  从院子门口开始,血迹一路延伸进去…小路上方还有竹林挡着,所以血迹没有被晕开,院子里却已经是一片淡淡的红色水泊。一个年老的老人扑到在院子中央,腰被砍中,几乎断开,内脏和肠子似乎在一路的拖行中磨得七零八落。
  
  郦珩声可以想象到是怎么回事。
  
  这老人衣料质地优良,在乡里应该很有地位,甚至就是耆老本人。宝泉乡遭受匪乱,这位老人一方面要山脚那边的密集的乡民躲进地窖,一方面要赶过来通知这些住得偏远的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反而把竹林里头的山匪引到这处,脚力总是赶不上马蹄子——何况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刚刚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子口,就被山匪的马刀砍到…看那刀口,可能砍了不止一次,因为老人一边凄厉的呼喊,一边还在往院子里爬,最后死在院子中央的时候,还不甘心的看着屋子的方向,手直直的伸着…
  
  黎婴紧紧的抱着郦珩声的肩膀,在他脚步的颠簸中,从披风的一角窥见老人目眦尽裂的眼角。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像冰块一样僵硬冰冷,脑袋一阵阵抽痛。
  
  这一回即便咬紧了牙关,仍然控制不了的泪水的掉落。
  
  太没用了…太没用了!!
  
  我啊…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
  
  郦珩声突然停住脚步,低头看向怀里年幼的孩子。
  
  “你说什么?”
  
  黎婴抖抖索索的掀开披风,用力挣扎着要下地。
  
  郦珩声托住他,笨拙的哄道:“乖乖,底下都是血…那个水,会脏了鞋子。”
  
  黎婴摇摇头,还是挣扎着下了地。
  
  鞋子一瞬间就被血水浸湿了。他紧紧拽着郦珩声粗糙的大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眼前就因为雨水模糊了。
  
  要不要…进去?
  
  真的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家人都不在了,抱着尸体痛哭那一套…虚假的让人悲伤…’
  
  ‘就像是许冰在他的墓碑前哭泣…如果他不是因为糅兴而死…根本就听不到吧…’
  
  ‘万一还有家人活着?’
  
  ‘…不可能的…全都…死了…’
  
  ‘没有活下来的…耆老都…’
  
  ‘全都…死了——’
  
  黎婴浑身颤抖,想要放声大哭。
  
  “不可能的…”他用袖子捂着脸,含含糊糊的说。不进去…不要进去,他承受不了。
  
  郦珩声低头看着孩子,他没有嚎啕大哭,仅仅只是拽着他的手——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这个年幼孩子的悲伤。
  
  他知道,他不敢进去。
  
  “如果不想进去,就回去吧。”他低沉的说,“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其实他还想说,要不要就和我一起生活?虽然俸禄不多…但是只要少去几次妓馆,还是可以供你读书的。
  
  显然这样的话现在提出来不太恰当。
  
  男人的充满诱惑力的话一说出口,黎婴就从悲恸中清醒了。
  
  这是不行的。当然。
  
  生为人子,他怎么能够在家人遭遇不测的时候,就这样调头走掉?!即使他有苦衷,也是不可以的…
  
  黎婴用湿透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慢慢将紧拽着男人的小手松开。
  
  郦珩声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缓慢的移动,然后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想象中的凄厉的呼唤并没有响起,黎婴只是僵硬在那里。
  
  看着屋里唯一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麻布,绑腿和草鞋。那人长相憨实普通,此时却充满了煞气。
  
  那人手里一边是砍柴用的长砍刀,一边是…人头。
  
  爹…
  
  是爹…?
  
  黎婴后退了一步,被血腥气熏得头晕脑胀,他摇了摇头,再看过去——男人抬头看见自己,溅满血点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不敢置信,最后狂喜充满了那张脸,衬着他手里的人头和溅满整个屋子的血迹,恐怖而诡异。
  
  “大郎——————!!!!”
  
  郦珩声冲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就是王汉扔下手里的东西,把娇小的孩子狠狠抱进怀里的画面。
  
  “你是何人——放下他!!”他暴怒而惊惧的抽出陌刀与那人相向。
  
  黎婴茫然的被王汉抱起来,直到他闻到对方身上不同于血腥味的那一股子汗味,才终于回神。下一秒,他紧紧的搂住王汉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爹——爹啊啊啊——————”
  
  郦珩声愣住了,手里的刀柄失去了力道,差点跌落。
  
  王汉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儿子,没一会儿,他咬着牙,眼睛也红了起来。
  
  “娘呢…”黎婴绝望的哭喊着:“娘在哪儿啊————二郎呢!!爹,他们在哪儿啊啊啊————”
  
  王汉大手不停的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声音嘶哑而哽咽。
  
  “大郎…大郎不哭…不哭…”
  
  他抱着黎婴走到里间,然后打开地窖,从里面单手提起一个筐子。
  
  黎婴抽泣的看过去。
  
  二郎安静的睡在筐子里,被子紧紧的裹着他,酣甜的睡容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黎婴转头把脸埋在王汉的颈侧,热烫的泪水无声的涌出。
  
  蕙娘没了。
  
  如果蕙娘还在,不可能不在二郎身边。
  
  “…你…你娘她…”王汉似是艰难的想了半天,才声音艰涩的说:“你娘亲爱美…她肯定不想你看到她…”那副模样…
  
  “大郎乖,爹把娘亲葬了…大郎要哄住弟弟…过几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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