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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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誓-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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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许多许多事,许多许多人的命运,其实都是一个这样的形成过程。)

裴思庆掩不住兴奋:“怎么脱身,快说。”

他怕侏儒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呜呼哀哉,那就变成一场空欢喜了。

可是这时,他急,侏儒不急:“你先承认自己杀了荀十九。”

裴思庆一咬牙:“不错,是我杀的。”

侏儒长叹一声:“你们结义之时,曾罚下重誓,你必然会应誓而亡。”

裴思庆大笑:“不错,上次在沙漠中,我以为毒誓应验了,可是我命不该绝。”

侏儒又长叹:“难说  我见过十九公子的尸体,那一刀的刀痕,薄得几乎看不见,就知道那是一柄锋利之极的匕首,直到见了裴大爷你的这柄匕首,才心头雪亮,再无疑问。”

裴思庆闷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侏儒,虽然人不像人,可是心思却恁地灵巧。

他又想起那柄匕首已不再属自己所有,连问都不能问,不禁大是恼怒:“还说甚么是我的匕首。”

侏儒道:“这柄匕首,对天国的人来说,重要之极,她们一直在找这柄匕首,世世代代在找,这柄匕首,关系著她们的命运。”

裴思庆听得十分用心,可是侏儒讲的话,不是很有条理,刚才说要教他脱身之法,忽然又说起匕首来,忽然又问:“你觉得她们像不像人?”

裴思庆挥手:“当然是人,女主虽然……但确是女人,你以为她们是甚么?”

侏儒深深吸了一口气:“何以族中只有女人,没有男人,何以多年来,族中女人,一直只是六十二名,一名不多,一名不少?何以她们行踪如此诡秘?何以她们如此心急要得知匕首秘密?”

这些问题,裴思庆自然答不上来。

侏儒喘著气,自己道出了答案:“她们根本不是人!是一群妖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正如你所说的:人不入,鬼不鬼。”

裴思庆刚才所说的“人不入,鬼不鬼”的意思是,那些只穿白衣服的女人十分神秘,他并不以为她们会是甚么妖精,所以他对侏儒的话,显得不耐烦。何况他急于想知道,那些女人组成的“天国”,究竟有甚么秘密,和怎样才可以离开。

所以,他不客气地责斥:“废话少说,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裴思庆的责斥,当然极具威胁,可是侏儒却现出了一个滑稽的神情来,一点也不受影响。他已是一个垂死的,已经不必惧怕任何权威了。对一个垂死的人来说,已没有甚么欲求,自然也就不必再顾忌甚么。

所以侏儒的语气是肯定的,甚至比长安大豪更权威,更有可能,他一辈子也没有用那么充满自信的语调来说过话。他道:“听我说!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裴思庆是愤怒还是无可奈何。

裴思庆自然是无可奈何,他忍住了气,声音听来僵硬:“好,你说,随便你说。”

侏儒这才又睁开眼来:“那柄匕首,对她们重要之极,原来她们一直都在找寻这柄匕首,找了好多好多年了,找了上百年。”

裴思庆本来又想责斥侏儒,可是“胡说”两字到了口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侏儒的声音更神秘:“她们一直在找。这些女妖……她们根本不会老,再过几百年,她们还是这个样子。”

裴思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那柄匕首虽然珍罕,可是也不值得那么重视。”

侏儒的双眼眯成了一线:“对她们来说,匕首是真神所赐的,有著不可思议的力量,使得她们每一个人都升天为仙  这是我学会了她们的话之后,一直听她们在讲的,那匕首有巨大的力量。”

裴思庆又闷哼了一声:“东西在她们手里,已有两年了,她们怎么还没有升天?”

侏儒立时有了回答:“她们参不透匕首上的秘密,就像波斯王也参不透一样,她们打听到了匕首落在匈奴大盗的女人手中,就把她捉了来  ”

裴思庆“啊”地一声低吁:“金月亮。”

侏儒的五官,忽然挤到了一起,现出了害怕的神情来,能令得一个垂死的人有这种神情,那么,他想到的事,一定可怖之极了。侏儒的声音也有点发颤:“那女人说匕首她已送了人,却死也不肯说出送给甚么人来,她们一怒之下  ”

说到这里,侏儒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想起了金月亮,裴思庆又不禁长叹了一声。

侏儒继续道:“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她们不知道我在偷看,她们逼那女人……叫金月亮?说那匕首的下落,把她放在玉棺中,用……一种很浓的水去浸她……那种水从一根很长的管子里流出来,管子……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说到那些白衣女人如何对付金月亮的经过时,侏儒的话,十分凌乱,裴思庆要十分用心听,才能听得明白。

侏儒虽然喘著气,可是一直没有停口:“那种水,一流出来,就结成了冰……后来才知道,成了水晶,把她整个人都封在里面,那美女倒真有种,宁死不屈,白衣女人始终没问出甚么来。后来,我顺著那管子去找,找到了一个大山洞,山洞里全是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是甚么,那女人死了……”

裴思庆吸了一口气:“你拣重要的说,好不好?”

侏儒停了片刻:“后来女主在沙漠上救了你,竟然在无意之中,得到了那柄匕首,她们的高兴,可想而知,足足几天几夜,我听得到她们每个都不断在说:可以升天了!可以升天了。”

裴思庆实在难以在“升天”和“匕首”之间产生甚么联系,他不耐烦地挥著手,又追问了一句:“我有甚么办法可以离开?”

侏儒长叹了一声:“她们既然解不开那柄匕首的奥秘,你可以胡乱编些言语,让她们信了,要挟令她们送你出去,这是唯一的可行之法。”

裴思庆想不到侏儒也会行这等诡计,这种讹人的把戏,自然难不倒他,他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好计。”

侏儒缓缓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油尽灯枯,他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但盼你回转长安之后,好好待柔娘,唉!你一去无影踪,她不知怎么伤心欲绝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裴思庆伸手探了探,侏儒已经没有了鼻息。

裴思庆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又逗留了好一会,想了许多事,主要想的是,世事竟然如此之巧,侏儒竟然会是柔娘的哥哥。

他离开石屋时,那两个带他来的白衣女子迎了上来,他向她们作了一个手势,白衣女子全然无动于衷,仍然带著他回到了这些日子来,他一直不见天日的石室之中。

如果不是顾忌自己渡不过千里沙漠,裴思庆早已发难,就算要他把所有白衣女人全部杀了才能离去,他也不会心软下不了手的。

当晚,裴思庆才见到了女主,他开门见山,冷笑著道:“你们一直参不透匕首上的秘密,怎么不来问我?”

女主大吃一惊,呆了好久,才道:“你……知道……匕首的秘密?”

裴思庆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女主又呆了好一会,才道:“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全族都感激大恩。”

裴思庆一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他大是好奇:“你们竟这样急于升天?”

女主皱著眉  她有一张十分平板的脸,和金月亮的妖冶,一天一地。她道:“是的,我们急于升天。”

裴思庆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已把这里叫天国了吗?”

女主长叹:“叫天国,和真的天国不同,我……真是天国的女主,别人也全是真的……天国的子民。”

裴思庆并没有十分留意女主的话……留意了,他也不会懂是甚么意思,他已经想好了办法。这时,他提了出来:“我可不想升天  ”

他才说了一句,女主大是欣喜:“我正为这事担心,你只怕不能升天,你不想升天,想怎么样?”

裴思庆道:“我只想回长安去,此间距离长安,究竟有多远?”

女主沉吟了一会:“约莫一个月的行程。”

裴思庆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月,并不算太远,想起自己可以回到长安,他忍不住心跳加剧。

他十分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替我准备一切,我认为我可以安全到达长安,在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把天神所赐的匕首的秘密告诉你。”

女主立即答应,裴思庆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准备的,第二天一早,裴思庆被带出了山洞,经过了他来的时候曾走过的那条古怪之极的“道路”,那“道路”的两边,沙粒向上喷起如喷泉,形成了一道沟,而沙粒居然又不向下泻来填满这道沟。

出了这道沟,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裴思庆看到二十匹高大神矮的骆驼,驼架子上满是清水肉乾粮食和美酒。

有了这样的装备,别说在沙漠中一个月,三五个月都不成问题了。

女主和八个白衣女人送裴思庆出来,裴思庆忽然又节外生枝:“我想把金月亮的尸体带走。”

女主一口答应,四个白衣女人循著那道沟回去,女主又大声嘱咐了几句。

等四个白衣女人回来的时候,不但抬来了有金月亮在内的玉棺,而且还带来了一大捆羊皮。女主指著羊皮:“这些日子来,你在羊皮上写了不少字,是不是有用?要不要带回长安去?”

裴思庆一挥手:“不必了,留著你们慢慢看吧!对了,待我把最后发生的事记上。”

这“最后发生的事”,其实也不能算是“最后”,因为后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再没有记述了。

裴思庆所谓“最后的事”,是他告诉女主,那柄匕首,含有无穷的力量,她们若是想要升天,必须用这柄匕首,刺进心窝,才能羽化登仙  由于这方法实在超乎想像,怎么历来没有人参得透。

女主和那八个白衣女人听了之后,据裴思庆最后的记述是:“各人竟皆有觉悟之神色,余之信口雌黄,能使彼等均死于山腹之中矣,彼等其愚若豕,亦咎由自取也。”

他不想想若不是女主救了他,他会怎样,竟然用这样的方法,使这一族神秘的女子,个个死在这匕首之下,心思可称歹毒之极了。

以后,那些白衣女子,十分殷切希望升天的白衣女人,是不是中了裴思庆的毒计,不得而知。而裴思庆是不是安然回到长安,也不得而知。

一千多年前的事,就算有信史记载,可供追究的也不多,何况只是这样的一件事呢?

第十一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裴思庆的故事整理出来了,温宝裕又大发议论:“这家伙,一定渴死在沙漠之中,到不了长安。”

白素皱著眉:“真狠毒……不知道在那柄匕首上,是不是可以化验出甚么来?”

我苦笑:“有六十多个女人的么?那些女人如果真的照他的话去做,也未免太笨了,我认为最值得注意的是侏儒临死时的那番话,他说那些女人都不会老,聚居在一起,神秘之极,她们对付金月亮的方法,似乎也有点……极度不可思议。”

温宝裕忽然又道:“若是有甚么人,创造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又写在古旧的羊皮上骗人,那可真将我们这几个傻瓜骗惨了。”

胡说不怎么喜欢说话,这时才表示了意见:“能创造出这样的一个故事来,也不容易。”

温宝裕挥著手,动作夸张:“不好玩,无趣之极,无头无尾,而且完全无从作进一步的探索,所有的经过之中,这一桩最不好玩。”

我白了他一眼:“降头师斗法的那一次最好玩。”

温宝裕“嗖”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是很愿意和人讨论那次经历,可是若是有人提起,他就会现出十分甜蜜的笑容,这时也不例外。而且,这小子若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忽然又笑吟吟,多半也是想起了那件事。

白素缓缓道:“小宝,别说无趣,分析一下,深入一些探讨,可以发现很多有趣的事。”

温宝裕睁大了眼睛,望定了白素,白素道:“那一群白衣女人的国度,像是一个女儿国  这就是十分有趣的记载。”

温宝裕咕哝了一句:“但愿她们没有上当,不然就成了集体自杀。”

胡说笑了一下:“当时没有上当,现在也完全一样。”

白素的话说得十分慢,也十分怪:“如果侏儒的观察正确,她们不会老,那么,她们可能如今还活在沙漠之中。一群不会老死的白衣女人,她们在地球上不为人所知地生活著,这不是很神秘吗?”

温宝裕眨著眼:“到沙漠中找她们?”

我用力一挥手:“不可能,找不到的,丝绸之路沿途,幅员如此之广,要经过多少沙漠,怎么找?”

白素侧著头:“我也同意找不到,可是在裴思庆记载之中,有许多是怪异莫名的情形:侏儒所说的她们处理金月亮的经过,还说在一个山洞之中,有许多他看了全然不明白是甚么的东西。”

我推了温宝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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