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窃.江南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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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窃.江南记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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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贼到了此刻还是振振有词,找补道:“我也不全是说谎啊,逃出山庄,被狐狸追,追到了要罚难题,那可都是真的。只是我和狐狸的名字身份互换了一下,这样才有趣些,是不是?”

碧落在还不能把事情完全弄明白,此刻气鼓鼓地瞪他:“连你自己是谁都是假的,我不跟你说话啦。”

小贼嘿嘿笑道:“那还用说,阿螺你看不出来,凌笑然这名字这样好听,自然是我的了。”

他们这些人行事素来不靠谱的,至于改改名姓变变身份那根本不足挂齿,哪有什么行不如何坐不如何的条条框框。

笑然见碧落着恼,苦笑道:“喂,好啦,我是谁要什么紧,反正你总叫我小贼……”说到这里身子剧烈一晃,转眼竟被摔在了地上。他怔住,疑惑道:“狐狸,你怎么回事?”

那方才还是“凌笑然”现在却已经变作“狐狸”的白衣男子此刻单手扶地,一时站不起来。他叹道:“很好,‘周公笑’里还加了什么。”

小贼一证,但立时又得意而笑,道:“哈哈,想不到我家狐狸也有今天。加了什么,我不说,你倒猜猜?”

——那被称作“狐狸”的才是“宿尘”其名的正主儿,在江湖上也是个声名赫赫的人物,因其素来一身白衣,一套轻身功夫又是独步武林,是以被人称作“白衣狐仙”。只因其行事性情冷傲惯了,江湖上看不顺眼叫他一声“狐妖”的也大有人在。魍魉山庄当中,其人身份武功都是一等的,少主笑然自小就喜欢缠他,如今大了,敬重亲密并在一处,时常还加些搞怪作为调料。

但此刻却不是玩笑的时候。狐狸皱眉,淡然道:“你不说咱们可就折在这里了。”说着眼色朝西北方向一递,道:“听见么,快了,不是善主。”

笑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此刻脸色慢慢变了。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狐狸,不是我。”

半晌,宿尘唇畔浮起一丝冷笑,叹道:“罢了,看来是尽顾着提防你这小子,却着了别人的道儿。”他说着缓缓吸一口气,想看看自己中毒如何,谁知稍稍运力之下便是天旋地转的一阵绵软,宿尘力不能支,终于还是坐到了地上。

笑然苦于重穴受制,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此刻见狐狸如此,心中居然也懊恼起来——实在是自己闹得过了,才被人有机可乘地算计上,否则凭他们游历江湖的老道经验又怎么会轻易中毒?他一转眼,望见碧落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道:“阿螺,先帮我把穴道解开。”

碧落听他们几句对话,心中知道不妙了,早把赌气恼怒之类扔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咬咬嘴唇,急道:“点穴手法我不会啊……”笑然与宿尘互视一眼,都多了一层无奈。

笑然想了想,道:“狐狸,碧箫传音成不成?宋荣他们在哪儿?”

宿尘略一摇头:“来不及……来得及也不用想了,你那迷香有点能耐,他们跟周公那里‘笑’得高兴呢。”说到这里冷哼一声:“知道了,果然那客栈有问题。饭桌上老人参的毒虫爬出来,我只以为是你做手脚,没往别处想去。现在看来……”

碧落左右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人,焦急当中把心狠狠一定,道:“你们乘云雾走。”说着向慢慢踱步的云雾唤道:“快来!”便要去扶凌笑然上马。

笑然凝眉还没说话,白衣狐狸已然淡淡一笑,道:“不行。”

碧落急道:“云雾脚力很快,别人追不上的!”

凌笑然干笑两声,道:“阿螺,你看看我们一个硬一个软的,要怎么骑马?”

碧落怔住,回头看时,连云雾也冲她歪歪头。三人一时无语。

宿尘闭目听了片刻,道:“真不少来,大概四十上下吧。”说着目光一扬,向碧落道:“碧落姑娘,你带我家少主先走。”

“狐狸。”

笑然一声唤罢,宿尘道:“少主,这件事情是我大意,方才土地老儿属下来,报的正是这路人——我因和他出去谈了半夜没让‘周公’逮着,回去看时你们人去屋空,其他几位还都死活不醒,知道不好,所以追过来的。哼哼,却没细想若不是客栈之类的地方有眼线有安排,那帮人又怎么知道我们行踪了?”

笑然凝眉看他,目光凝重歉然,心道:即便是你不大意想到了,那样的状况却还能有什么办法?狐狸,你总是这样纵容我来着……

宿尘神色从容得很,向少主淡淡笑道:“放心。”随即转向碧落,说一声:“有劳了。”

碧落愕然不动,心中只道:不能把他单独留下,谁也不行……想到这里却听到凌笑然沉静下来的声音对她道:“阿螺,听话。”

她茫然望过去,那小贼的眼中,一派坚定一派宁静,前所未有地触动到她心底。片刻相视,她再不说话,将笑然用力抱起送到马背上,随即自己纵身护在他身后,一声清斥,云雾在浓夜密树当中瞬间没了踪影。

第九章:惊变

树林茂密,云雾速度施展不得,带着背上两人冲冲撞撞地望他路而去。

身后马蹄踏地之声渐渐传过来,回头望去,已能隐约见到火把点点闪动。碧落于来者是谁、功夫高下全然都不清楚,她只知道那群人来得不善,多半是知道了魍魉山庄少主身在此处,意要为难,这才用了毒,大批人过来乘人之危的。

一想到宿尘叫他俩先走时的淡定,碧落心中反而长了草一般,她双臂稳住笑然身子,咬了下唇,额边细汗悄悄滚落,一时竟忘了面前的危险其实与自己毫不相干。

等跑出一段路去,树木渐疏时,她把缰绳一勒,憋在胸中半天的一句话终于冲口而出——话音落下的同时碧落听见,那小贼的声音竟也叠着她的,一丝一毫都没差了。

两个人说的是:“好了,就这里!”

突如其来的默契过后,笑然有些诧异:“你……”碧落不等他说完,自马上带着他身子一纵而下,急切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小贼,我们怎么把凌……把宿先生给带回来?”

笑然一时沉默,凝视她片刻,道:“若是我没办法呢。”

碧落心中一震,脸色在夜幕下显得错愕惊诧。但是瞬间,她想起来笑然叫自己听话时的神色——那种胸有成竹的坚定和同生共死的安宁。那时他让她信了,若是宿尘有什么不测,那么他也决不活着。

截断思路,碧落安定下来,望着他轻轻地道:“小贼,你有。”

一时间,笑然被她打败。

那丫头终于能读懂自己一回,却偏偏是这样的时候。他知道若是自己依旧坚持说没有想好对策,那么曼说四十个人,就算是四百条碧落最怕的毒虫在那里排队,这丫头也是二话没有就要往回跑的。至于回去能有什么效力,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她这性子固然叫人心疼却也让人无奈,笑然淡淡叹了口气,道:“对,我有,不然你一定把我硬邦邦地扔在这里自己就回去了。喂,狐狸就这样要紧么。”

碧落见他果然不是平白顾着自己脱身的,心中一阵安慰。又听他这般叫委屈,急得皱眉道:“这怎么能比,你在这里谁也找不到,有什么危险?宿先生中了毒,那群人又……”说到这里碧落忽然叹了口气:“小贼,别说啦,我知道你比我更担心的。”

笑然皱起眉,目光在夜色下微微一亮。他看碧落半晌,笑容重又明朗起来,道:“好啦,我先交给你怎样解穴。你啊,还清茗客的徒儿呢,点穴手法也不会,丢不丢人?”

* * *

宿尘在对他家少庄主说“放心”的时候,全然没想到这一伙人居然是冲着自己而来。想想有趣,他这一行从魍魉山庄追出来,用意是要保护少主的,却居然惹来这样的麻烦。此刻被围在当中了,他心中反而安定下来:不论这群人是哪路角色,只要不是冲着笑然而来,那么事情就还好说。

那四十余人初见他时,脸上绝对是遇了活鬼的神色,他们万万想不到原该被放倒在客栈束手就擒的白衣狐狸竟然会来到这里,并且独倚树下气度安然,一副了然其事的淡定。悚然惊过之后,那群人物低声交耳道:“有诈!”行动却是稳而有序,顷刻间布成一个内外皆防的阵形将宿尘团团围在中心。众人纷纷炒家伙在手,却是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白衣狐狸在江湖上名头甚大,素以武功高强和诡计多端著称,此刻坐在这里,旁人想也不敢想,他竟然是身中烈毒动弹不得的处境。

宿尘全身半点力气也无,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架势,心中好笑,却也知道这回注定无幸。既然如此,索性踏实下来,唬一唬这群人,好叫少主两人走得再远些。

他将来者大致一扫,立刻明了这里有一半以上是五色缸的人物——夜来土地老儿传讯紧急,只说有批人声势不小,恐怕要对少主不利,却还没察明了来头。此时见了,不禁暗暗冷笑:如今这事情倒也奇怪,几帮几派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豁出去了地来叫板,少庄主出来这一趟,真就惹了这么些麻烦吗?

那群人中另有十二个劲装蒙面的,看来目的虽同,却与五色缸不是一路。他们眼色行动甚是谨慎,听气息,个个都是硬手。宿尘目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扫过,暗道:这群人不肯真面示人,倒是会给自家留余地。

双方僵持了半晌,来者众人见四周久久没有动静,一个个都焦躁起来,“莫不是客栈那边已然得手了?”、“他这怕是虚张声势……”之类疑问低声起落。宿尘此刻目中都已模糊,心想撑也撑不久了,片刻之后他们看出来,多半要气得暴跳如雷。想到这里唇畔微微含笑,一丝傲然不自觉地写上脸颊。

蒙面人中有一个耐不住性子,拿着嗓子开口叫到:“姓宿的,你也不必装模作样,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帐需得跟你算算。”

宿尘眼也不抬,淡然道:“哪个没种的货色,就敢来跟我提算账两字。你把喉咙憋成这样是指望我以后认不出你人来吗?”

他声音一出,登时泄露了自己中毒之深,力气是一丝也提不起来了。众人“哗”的一片放下心来,说话的蒙面人大喜之后立即大怒,狠声笑道:“以后?我看你也不用指望了!”说着一仗手中长剑,步子缓缓踏上。旁边便有人叫到:“不错,先挑断他手脚,我们带回去问话。”

宿尘心中渐沉,但周身傲意不散,挂了丝丝冷笑看着那人近前。

蒙面人话说得虽然豪气,心里却还是没底得很,此刻被他这气息慑着,更是连汗也冒了出来。他心想这人即便就是中毒了,却蓄着力气要最后一搏也未可知,这若是被他一扇子招呼上,断手断脚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何况白衣狐狸诡计多端,从客栈老远来到这里,就真是为了坐以待毙吗?

——他可不知道,宿尘见了他家少庄主居然望这群人的来犯路径而去,什么也没顾,提了轻功就一路追到这里。如此一来药力发作加快几倍,到了此刻,即便是要他抬一根指头怕也难了。

蒙面那人眼珠一错不敢错地盯着宿尘,忽然间扬手向前一送,长剑带着锉骨之声刺入他肩头。紧接着那人身子向后弹去,撤了仗许方才站定,可见是对宿尘功夫忌惮到了什么份儿上。

那一剑刺入甚深,险些便从肩胛穿了出去,此刻主人离手,长剑斜插在那里兀自颤动。锐痛袭来,宿尘笑意薄些,目光当中寒气一盛。他不说话,刺他那人却猛然打过两个寒噤,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道:不成,我得杀了他,得杀了他!不然日后撞到他到手里那就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横手夺过旁边兄弟的单刀,不管不顾地抢上去就要劈下。

两道光芒同时闪过,“叮”的一声,旁边递来一柄长剑阻住了刀的落势。持剑的是位女子,她穿剑袖短衫没有蒙面,衣着打扮看得出是五色缸蓝旗门门下的人物。她适才急跃出来以剑隔刀,手臂被震得一痛,此刻低声道:“不行,魍魉山庄若来要人,你给扛着吗?”

蒙面那人咽口气,退了回去。可看那眼色,分明是惦记着趁人不备时便要去一刀结果了自己这后患。

方才那女子年纪不大,看来却是这一群人的首脑。她回身低声与几个同伴商量了一句,判定宿尘果然已经中毒,此刻转过身来朗声道:“宿先生,对不住,咱们是有些事情要您给个交待的,请怕是请不动您,所以使了些个手段,迫于无奈,还请多担待了。另外客栈里面有尊驾几位朋友,咱们也不想牵连旁人,两日之后便有解药给他们送到。等您归还了我们的人,我们自然也送您回去,不然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说罢一挥手,道:“咱们请宿先生上路吧!”

她这一番话听来客气,却是软中带刺,真是被得罪苦了才能有此言语。宿尘眼中恍惚,朦朦胧胧的只见两三个人持着火把向自己走来,要强打精神,却已不能。闭眼的那刻,他心想:我这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五色缸?欠债太多,似乎不记得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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