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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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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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为了天狐,天相星不惜私落凡尘,
  天雷骤降那晚,他代他受厄,无怨无悔。 
  岩洞里,再没人说话与他听,再没人同他嬉戏,
  等了千年的玉璃早已忘却自己等的是谁。
  身遭囚禁、心悬玉璃,
  笙无论如何都无法坐视玉璃步向灭亡,
  再度下凡,只为一心所系。
  所有事情都乱了轨、脱了序,
  一颗玲珑心可否拉回玉璃的神智?
  谁都逃不过这场决绝的命运,
  苦苦相恋的人儿可否再度寻著彼此?
  楔子
  混沌之初,太古洪荒方成之时,野人共工氏以头撞不周山,将不周山上撑起天地的支柱撞断,致使天倾圮而地俱裂。
  女娲知悉,遂炼石以补天地。
  某日,湘水女神途经不周山,适逢女娲填上青天最後一角。女娲已然修葺功成,遂将余下之五色彩石赠予湘水女神。
  云曰:「此五子虽为石身,君若养之有道,亦可羽化成灵。」
  石各有其色,玄黑、赤红、灿黄、苍绿、莹白,灵色活动、不似山岩土泥所产死物。
  有缘获得此等瑰宝,湘君谢之,欣然离去。
  怎料,却在回返居所洞庭山之际遇上蜇伏山中、餐风饮露、不闻俗事的天狐。
  湘与天狐本为挚友,便借花献佛送予彩石一子。再经闲聊叙旧几番,湘君突忆起尚有要事,於是与友告别。
  从此之後,湘君倩影宛若消失天地之间,直至千百年後,一场异变,才又重现人间涉入红尘……
  天狐得石过後不过月余,便觉心慌意乱、睡不安枕、神形憔悴;反观那石子,却愈益光彩、耀眼夺目、灵气逼人。
  天狐心惊,暗忖此石诡谲非凡,竟吸他精气神为己用。
  眼看石中宛有狐雏渐成,他再不顾此石是为湘君所赠之物,当下将石子抛出荒山之外,任石滚落山崖,掉入奔流不歇、浓雾漫漫的大河之中。
  「凶石、真是凶石,若非发现得早,只恐我将被尽噬真元而不知……」天狐冷汗涔流,庆幸并未千年修行一朝丧。 
  第一章
  天地沧茫,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他静卧在河畔风吹摇曳的芦苇之间,见著芦花绽开飘放,白洁的絮羽四散弥漫空中。
  原以为,河边该有些声响,所以他才来的。但耳际如一的沈谧让他失望,瞥了滔滔江水一会,他无力而缓慢地阖上双眼,再度断绝那双银眸对外希切盼望的目光。
  有多久,他忘了。在这每回不变的日升日落间,他是孤独的存在。也有些慌,但多半是无聊的缘故导致。他记得该是有同伴的,当他没有眼、没有口,终日沈溺梦乡之时,每回醒著睡著,都会听著一阵又一阵柔软的声音,彷佛絮语般在他耳际萦绕伴随。
  某次,当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看清这个世界时,熟悉的一切却消失了。忽地睁开眼,旭日芒线射伤了他的双眼;放声呐喊,也只换来空荡飘渺的回响;迫切地想听见的声音,却从此消失了。
  有多久?想必已是好久好久了吧!是谁让他陷在浩瀚无垠、不著边际的时间海里载浮载沈,叫孤寂,如虫蚁般爬上他的心头,吞啃侵蚀?
  河边的风吹来,沾染了水气味。
  然後,日落了,夜来了,月升了,星降了。日复一日的循环失去停歇的一日,命运之轮未曾因他溃堤的寂寞止住转动,四时滋长,眼看就要将他掩没遗弃在这段亘古洪流之中。
  他紧合著的双眸银光淡露,不想要眼睛,也不愿开口说话。他天真地想,如果这样下去,也许就能回到以前那段时光里。
  之後,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河川乾涸灭去了芦苇,藤蔓爬上他的身,掩住他的口耳眼鼻;久到地貌移改,平地在岁月洗礼中隆起,成了高原。
  就算沧海已化苍田,他仍不肯让自己对这一切感到无助绝望,他在等,在等著有声音开口对他说话。
  直到某个夜里。
  大概是仲夏吧,他能感觉得到烈阳焚热的气息,就算落日了,泥黄土地上仍留有旭日肆虐後焦臭的味道。
  入了夜,炙闷的空气没有风,灼热凝聚不散。
  忽尔,天际一阵旱雷声响落在他耳际不远处,他为巨大骇人的雷声所撼动,身子震了一下。
  快走,旱天雷欲取你性命!
  倏地,他睁开了双眼。
  声音,他听见了声音!
  这双眸一开一合间,竟已过悠悠千载。 
  他在枯藤缠绕间慌忙起身,瞳内淡色银光透露希冀色彩,许久未曾有过的冲击袭入他未曾用过的耳里,震耳欲聋,盖过了轰隆雷响。
  雷落枯草群聚、渴水凋萎之处,时值天乾地燥,旱天雷爆引草原之火,顿时高原陷入一阵火海,将他围困在内。
  他慌乱地挣扎起身,为的不是那燎原大火,更不是那呛人炙热。火光熠熠绚丽惑人,他受著热,无视五内俱焚的苦楚,一片橘红当中,发狂似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你在哪里……在哪里……」千年来从未吐露只字片语的唇启了,在漫烧的火海与浓烟当中,他嘶声力竭地喊著。
  快走!
  那声音急迫地说著。
  「出……出来……」他等了好久,他等了他好久!
  他在这火光掩映中,只顾著环视四周,非要找出那个声音不可。怎么会走,怎么可以走?多少年来,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火朝他狂扑而来,天雷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玉般平滑的肌肤灼伤了,缠绕他的枯藤蔓草燃得焦黑。
  他痛,却执拗寻找声音来处,不愿自这要将他灭绝的大火中离去。
  「出来……让我见你……」浓烟呛入了他的肺,烧伤了他的喉,他嘶哑喊著,用仅存的朦胧视线,在一片狂风肆虐、火舌高涨的危境中纵声。
  他急,怕这声音就此消逝,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在燃著火的夜里,拼命搜寻任何可能的身影。
  忽尔,感觉到了什么,他回眸,望向万星闪烁、夜凉如水的天际。
  天上有声音,万般嘈杂。
  是谁的眼,在天上看著?
  他愣,发现那繁星点点窥探凡世,千百年来竟皆冷眼旁观,看他的寂寞、看他的静默不语,却从未想过施加援手,只是身处事外。
  轰隆声大作,奔雷在他双眸凝视间朝他面门而来。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旱天雷要取他性命,他无惧这场灾厄,有的只是疑惑和不解。
  须臾之际,天有流星殒落,他凝视那华美璀璨的光芒划过夜空,兴起众星一阵喧哗嚣乱,挟带柔和光晕,来到他的身前。
  雷,降在那颗星子身上,为他挡去灾劫。忧虑烦扰著本应爽朗的面容,接著星子绽了个小小微笑,天雷烙下的疼,他心甘情愿地受了。
  天相星,你为救此妖竟私落凡尘,玉帝若知定不轻饶!
  漆黑夜幕,繁星多不胜数,虽轻如蚊蚋作响,但他仍可清楚听见那些星子们七嘴八舌之下的惊叹与惋惜。
  「随我来!」
  星子执起他的手,有些突兀,轻微地颤抖著。
  接著,他舍去萦绕不散的苦郁,在星子冰凉却柔和的目光注视下,笑了。
  「是你……对我说话的人……是你……」乾涸渴燥的喉逼出言语,他狂喜,望著星子声音流露出的薄唇,双眸紧揪不放。
  「这地方太过危险,不宜久待。」
  他直觉星子牵扯著他的手,要将他带离这片大火漫烧、浓烟呛鼻之所。「天上那么多星星在看……你却是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他止步,让走在前的星子回过头来。无与伦比的欣喜在突闻此星声响之时,灌入了他荒芜的心田,他不知该怎么对这颗星子表示,他只能让溢满心头的愉悦化作笑容,洋溢脸上。
  天相星回过头,突然间,为这妖异绝美中,却带纯真懵懂的眼神所惑。他突地震了一下,松开紧握著的手,但对方察觉,柔荑立即又攀上他的。
  天相星在他眼底瞧见一抹悲伤,但一闪即逝後,却是由坚决而代之。
  他是女娲补天遗留人世的玉石,因受天狐禽类灵气所染,化为妖身。妖者,天地不容,每过千年需承受天雷劫数,历三劫而不死者,视为命不该终,若加潜心修炼则可成仙。
  他在天,每当旭日低垂繁星高挂之刻,俯视而下,便望见虫鸣蝉吟中玉石静默孤独的身影。多少岁月流逝、物换星移,他就这么注视著他,千年之久。
  天相星从未想过,当玉石睁开双眼时,自己竟会被那双银眸中轻舞流转的光芒所捕获。望著玉石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神情,他的心魂自此动摇。
  是天人,就该无私无欲,今日他起了私念,为救此妖而擅落凡尘。 原来,天雷是玉石的劫数,他替玉石挡劫,玉石便化为了……他的劫数……
  天之上,一片哄然。
  他仰望天,了然叹息。
  他饿了。
  由沈睡千年的梦乡中转醒,他真的饿了。
  树丛里,他安静地藏匿著,收敛身上所有气息如石般不动。忽尔,一只兔子缓缓地跳了过来,它偶食绿草,偶将灵巧竖著的耳朵左右转动,小心翼翼地听著四周动静。
  兔子距他不满一尺,但他仍不动如山,因他的目的不是这只可爱娇小到填不满胃的小不点,而是……
  另一旁忽然窜出一头野豹,没发现他的存在朝小兔扑去。
  他静谧的双眸突有银光闪灼,变得森冷无情,在野豹还未及猎杀白兔之时,便由藏身久的矮树丛中轻灵跃起,口中利齿忽现,迅雷不急掩耳间从容断了野豹的喉。
  温热的血霎时喷了出来,溅在如茵草地上、溅在那只纯白兔子上、溅在他的脸上。他伸舌舔去唇边血滴。野狐的本性在他的身上扎了根,他是头饥肠辘辘的兽,为果口腹,而听从本能驱使,猎杀任何比他弱小的动物。
  一切皆为天性,无关乎道德不道德,就如同野豹方才欲扑杀白兔时毫不犹豫般,万物循环,皆有生死定数。
  四肢著地,他呈著完全的兽姿以爪撕裂豹身,茹毛饮血。
  味道,是甜的。称不上好或不好,唯一感觉到的,只有逐渐饱腹的充实感。
  看著不远处仓皇逃离的毛球,他并没有去追,放走了兔子,只专心在脚下的胜利品上。有了这只豹,他无须多杀一只填不了牙缝的白兔。
  稍後,他撑了,舔了舔指上的血,心满意足地泛出笑来。
  身旁,步出了摇头叹息的天相星。
  「你饿吗?」玉石望著满地血红残骸,才想到忘了为星子留点食物。他懊恼,站起身来就要去追稍早放走的那只兔子。
  「我不饿!」天相星连忙捉住了他。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犯杀戒,兽性天成,该怎么才教得了他,别如此残忍呢?
  「不饿怎么苦张脸?」沙哑的声音自受创的喉间迸出,手臂上几处烧伤深得骇人,但玉石的脸上,却只有笑意。宛若昨夜天降雷厄、焚原大火从未存在过,他的生命里,现下有的只是欢愉。
  他是如此单纯,只照本性行事。
  他又怎能怪他,为这野兽宿习,为这自然定律。
  林间,艳阳璀璨,光由绿叶细缝间流曳洒落,与绿茵上的影交织缠绵。
  天相星握著玉石染血的手,转身往溪涧走去。银眸中漾著的笑意是如此直率,但就是这样的无惧才更骇人。由天狐身上夺取的真元,加上千年以来吸尽日月精华,非天雷则难以治这顽玉。倘若他不修身克己,一经堕入恶途恐将会为世间带来浩劫。
  「喂,别不说话!」他摇摇天相星牵著的手,宁静无语的时候,空气彷佛凝结了起来,他会难受。
  「昨晚我已陪你讲了一晚的话了,不觉累?」
  「怎会?我等了好久好久,才有你陪我讲话,我不累,一点也不。」玉石笑著,高兴的时候,嘴都是这般合不拢的。「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陪我,有你陪我真是太好了。」玉石再度摇摇他的手,但天相星走在前头,他无法知道他是何神情。
  肌肤与肌肤紧紧地接合著,不该有的灼热从玉石的掌心汩汩传送了过来,他惊觉,本是无欲无求的心又再度纷扰。这样简单却直接的话语,轻易地便穿过他外在躯壳,直抵他内心的最深处。
  喜欢呐……
  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迅速蔓延,涨过他的胸口,溢过他的咽喉。千年之初,当他只能用一双眼紧紧望著沈睡的他时,他就已在自己心底筑起一道堤,阻隔心绪动摇泛滥。而今,当玉石执著他的手,谁也不愿放开谁时,曾以为坚不可破的堤,竟在他的默许下,开始溃了……
  「笙……我就叫你笙吧!」
  灿阳下,玉石的笑容如日般耀眼。
  「总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叫你啊,是吧!」
  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名,其音圆润悦耳,令人神迷。天相星此时并不知道个中含意,但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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