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劫- 第73部分

　　因为太专注那个人的挑衅，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球员跳起来截球，落地的时候手肘刚好撞到自己的眼睛。

　　以一分之差。

　　输了。

　　在小影面前保证了要拿奖送给她的。

　　拿着毛巾帮他擦汗，自己珍视的女孩子一声不吭，一双眼静静地打量他，犀利透彻得仿佛可以让他心里那幼稚的挣扎无所遁形。

　　许影叹了一声，把手伸到他面前，“破例让你牵手回家，从小到大，也只有输掉篮球比赛这件事情才能让你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的确是既生气又恼怒，而且觉得很丢脸又很挫败。但是望着眼前白皙漂亮的手，又觉得高兴。

　　拉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力道紧得不想再放开。

　　那天回家的路，异常短暂，好像比平时要缩短了两三倍。而他一反沮丧情绪，只把注意力放在交握的两只手上。

　　大手牵小手。

　　仅五个字就可以让他雀跃无比。

　　她的手，一如小时候那样软弱无骨，但是握着却很安心。

　　送她回家时，正好下了场及时雨，把自己淋了个透彻。他第一时间把她抱在怀里不让雨淋到。

　　当然，有他在，怎么容许她淋雨感冒？

　　自己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抱紧的那一刻，闻了许多年而从未敢靠近的只属于她的幽香窜入鼻息……

　　从来不知道，只要抱着她，就好像抱着全世界一样。

　　这种内心被填满的感觉能有多强烈，就会有多强烈。

　　他甚至希望这雨能下的更久，但是不行。

　　她的身体畏寒，怎么说都要赶紧回家才是最理智的。

　　扯下校服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让她顶着自己大大的书包挡雨，自己则趁着这个势头，欢天喜地将她拦腰抱起来，一个劲儿地冒着大雨往前冲。

　　因为悬在半空中，而他的速度太快，许影有些害怕，所以牢牢地攀住他的脖颈。

　　看她娇小的身体攀附着自己当成依靠的感觉真是……爽死了！

　　大男子主义让他此刻正暗爽不已。心中的冲动忍不住想绕个弯奔到南极去，还好理智及时唤醒了他，只拐了几米就赶紧走回了正道。

　　暗自嘿嘿地笑。

　　也不管雨点越来越大，打得他脸上生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此刻心情这么亢奋，他真的不想停下来。

　　但是再长的路，也总得有个头。

　　有个穿着淡黄连衣裙的女孩撑着伞站在她家门口。

　　和许影神似的脸蛋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

　　她撑着一把小小的伞

　　118、沉桀　燃烧（上）　。。。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等着他们……或者说，是等着他。

　　她看见自己的时候，脸上一喜，但下一秒，立时僵住了。

　　因为，自己抱着心爱的女孩，以最幸福的表情，奔跑在雨中。

　　不用她特地出门送伞。她意识到了这点。

　　咬了咬唇，恼怒地回身进门，连带握在另一只手上的雨伞也带走了。

　　沉桀呆了呆，苦笑着说：“小影，我又把你姐惹火了。”

　　是的，许影的姐姐喜欢着他，见到这情景当然会火大。可是他不太在意，唯一觉得愧疚的，是那个脾气很大的女人不知道回去后又会怎样对小影冷嘲热讽。

　　许影喟叹一声，抓紧了他的衣襟。因为雨势太大，很容易把她轻柔的嗓音给掩盖，所以她直了直身子在他耳边说：“姐原本就不喜欢我，也没差了。你晚上睡在我家吧。这么大的雨再回去很不安全。打个电话跟伯母说一下就好了。外公不会介意的。”

　　“小影！你在邀我过夜吗？是吗？”他笑，很无害又很期待。

　　话音才落，脑门就被赏了一个大暴栗。

　　“想太多，你只能睡沙发。”

　　没问题，没问题。就算要他睡地板都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现在笑得像个傻瓜，但那一晚，的确是最难忘的一晚。

　　虽然她没有开口，果然还是舍不得让他一个人睡沙发，也知道他不会容许她陪着他在沙发上呆一夜，干脆拿了本书，敲了敲他的脑袋，字正腔圆地道：“我们通宵复习吧。明天要考试了。”

　　他揉着微微发疼的额角，却笑得心满意足。

　　然后见她在厨房里忙碌着，为两个人准备宵夜。便幼稚无比地在她课本的最后一页角落处写上一句：沉桀专属。

　　再若无其事地放回原处。

　　等他们都学完了这本书，也就毕业了。那时候，他才有资格做出最美的承诺。

　　抱着她的被子陷在沙发里，几乎是满足地看着她的背影。尽管才吹干的头发让他有些微的寒意。

　　许影穿着非常规矩的睡衣，让人起不了一点遐想，也很放心他不会乱来。但是这与脑中那种欲念不一样，他只是回味着方才抱着她的感觉，与她为自己忙碌宵夜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满足，而且温馨。

　　当时身在画面里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上天给他的恩惠竟然到此为止了。

　　直到后来，他才痛彻心扉地意识到，上天竟然就这样把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借由自己的手，亲自将她送到一千七百年前，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

　　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显然，未来的事情总是会与梦想中的相差甚远。特别是自己最珍爱的事，或人。

　　119

　　119、沉桀　燃烧（下）　。。。

　　很少人知道，他是个天才。

　　除了许家和研究所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被秘密招为研究所的成员。当然，许影的外公，许爷爷也参与其中，并且是主力研究员。

　　时光机。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

　　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可以实现的。

　　事实上，也真的实现了。

　　望着那一台大型机器，他心底涌起一股骄傲，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一起分享果实。

　　可是她的手机此刻却怎么都打不通。

　　“许爷爷，我去学校找小影。”

　　老人推了推眼镜，笑道：“去吧。路上小心。”

　　当他的身影离开后，研究所的另一道门，应声打开。

　　魏晋的深色的大袖衫，映衬得她的笑靥十分清秀。

　　许影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疤痕，柔柔一笑：“外公，我准备好了。”

　　“真的不让他知道吗？”

　　“他会狂怒的。”许影轻笑一声，“是我的错，但我说不出口，所以这样，大概比较好罢。”

　　他叹了口气：“好吧。”

　　感应门无声向两边滑开，许影迈步进入第一道门，伸出手，在掌纹识别器按了一下。第二道即刻打开，她走了进去。

　　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看屋里的人。

　　无一不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

　　但这时，说不清是什么力量，让他一个回头，立即怒吼出声：“小弥！你在干什么！”

　　沉桀冷着脸，捏着她细致下颚的力道是紧紧的。“你、说、什、么。”

　　那张和他所爱的小影神似无比的面容却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温暖。

　　许弥吃痛地喊出声，一双美丽的眼仍旧瞪着他，固执而倔强地道，一字一句：“我说，她用了你们造出的时光机，去了魏晋！她不要你了！哦不，她从来就没要过你……你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她，去了魏晋？”

　　沉桀的心顿时沉到谷底，震惊得松开了手，迷茫染上了他的眼底：“不该是她去啊……不会是她去的。她不在名单里……”

　　“她是自愿走的。小影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人，缓步从门口走进来。

　　面上漾着十分无奈的浅笑，“她要你好好认清自己的心。这是个借口，她离开一年，若是回来她后你还能一如既往，那么她就会和你在一起，让你成为她心中重要的那个人。”

　　十年如一日地和她形影不离，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

　　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这个提议是极度诱人的。

　　可是他很冷静，很清楚地知道。若是她真的有办法喜欢他，也就不会离开。

　　她显然用委婉的，属于她的方式在拒绝他，拒绝得那么彻底。

　　许影是沉静温柔，而又残忍无比。他一直知道的，这就是她。

　　119、沉桀　燃烧（下）　。。。

　　她竟然用离开来拒绝。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狠的了。

　　心脏钝钝地疼，仿若陷入深海那般冰冷。

　　为什么，要逃呢？他的爱是种束缚吗？他真的以为，她都知道的……

　　没错，她知道，可她不领。

　　沉桀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某处在不断叫嚣着。几乎是无措地红了眼眶：“我去找她回来。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至少回来，不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她能做什么啊。”

　　语调微微发抖，沉桀忍不住想掩饰，以手臂挡住流着泪的面孔。

　　耳边蓦然响起尖锐的叫声：“够了！沉桀！你究竟要多没出息！她只要享受你的付出，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感情来回报你！你被骗了！被骗了你知道吗！她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底过的！那种女人就是扫把星，只要有她在，从来就没有好事发生过！”

　　“住口。”

　　他听不得有人说她的不是，哪怕一点点也不行。“她的无情，只对外人。但，不包括我。”

　　选择离开，也正是因为不忍伤害他。知道这一点，就好受很多了。

　　“你竟然还……”

　　没有关系。他缓缓站起身，双手冷漠地插在口袋里，脸色虽然苍白依旧，但双目却慢慢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他听见自己低低地声音说：“我等。不管多久，我都等。她要一年，那我就给她一年。她要多长时间我都给得起。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她对人一向冷淡。但他不一样，他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占据了她全部的童年，过去的每一天，未来的每一天也都会只有他。

　　只要他在她心中，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就总是有希望的。她只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而已。并不是……并不是不爱他的。

　　而且他的韧性，一向经得起考验。否则也没有时光机大成的今天。

　　来日方长，他只需要等她，等她回来。

　　记忆中那笑靥如花的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衣，轻轻地唤：“阿桀。”

　　轻柔如春风过耳。

　　和她的回忆，是支撑他等下去的全部动力。

　　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该怎么去想念。

　　没有关系，只要她回来，一切就会好转。他可以慢慢地攻占她的心，他可以更加体贴，更加成熟。他不会再着急，一定会慢慢来，跟随她的步调。让她开心，让她笑。

　　即使心里酸楚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还是可以对着她的相片微笑。

　　远远望着她的教室，她靠窗的课桌早已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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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影，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呢？

　　120

　　120、秦凌　来生　。。。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不由得越加深沉。

　　秦林看似默然，却仍是无声地倒抽一口气。然后视若无睹地瞪着天花板。

　　身边的人都为刚刚那一幕而惊诧得说不出话。可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清晰地看见了自己正伸出残忍的双手，冷静地刨开内心，然后淡静地看着内心那可怖的血肉模糊。

　　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痛极了。

　　尖锐又疼痛，令人无法承受的痛楚。

　　“你。”

　　耳边听见苍老的声音。有些严厉，有些沙哑。仿佛历尽几千年的沧桑。

　　秦林将莫名冷淡的视线移向那神秘的老人。

　　“你该看的不是那幅画。”

　　“我知道。”伸手，将泛黄的画卷翻了个面，凝视着那行诗文，扯出一抹淡笑。“原来，还在。”

　　“嗯。是你在他们死后留下的吧？”方仲天轻叹。

　　“……”秦林不答，只是淡淡地勾唇而笑，极其淡雅而忧伤。伸手触摸那古老的字迹：

　　红尘乱魏晋，千载聚竹林。

　　默叹魂梦萦，一生念城倾。

　　笑里铮铮琴，绿衣薄衫静。

　　断头台上陵，生死命中定。

　　千古独一人，执手沧海尽。

　　这段诗文，是在见证那个人死去后，落笔写出。

　　这是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敬佩，对那个男人从容赴死的感动和震撼。

　　他也知道，为什么她会爱他。为什么她即使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