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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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佛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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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七此时把寒上子前番那话转述一番,乌锅大王那深锁的眉头方疏展些来,道:“只是万一、万一天庭真个怪罪下来呢,他们捉不到那情圣大妖,我等法力那抗拒得了?”

支七道:“大王,这个我想天庭自是明得事理,想来决不会怪罪我等小妖。”

乌锅大王叹了口气,道:“再不行,我便投奔那鬼府山金玉二大王处。他俩有通天彻地之能,一张口吞十万天兵,一挥手遮日月星辰。“乌锅大王此时方自担虑中回过神,说道:”鼠七,你来此何事也?“支七忙道:”大王,小的想出山访道去!“乌锅大王”嗡嗡“大笑,捧肚不止,道:”你个小妖,何来访道之名?教三山四海那些修真之士一见,还不把你生吞练化了。分明是怕天兵下来,想去避一避罢了。“支七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倒是真想去修练一番,安老乌鸦山,拼死也不过混个年月长久,终有劫灭之时。但见乌锅大王如此说,又不敢拂了他意。

乌锅大王自个大笑一番,道:”好个鼠七,也罢。本大王自己尚如此,何况你这小小鼠妖,你就去吧,我让阿错替你那职。不过在外不比在山好,自个小心了。“支七再三作辑,谢过乌锅大王。一出”锅天洞府“方舒了口气,向山下奔去。

支七在这乌鸦山生长了七百余年,三百年前方修得人身。余下来的四百年,早先随着乌锅大王学点粗浅法术,无奈鸟兽不同道,他又不是那鸟鼠同穴山中的天生异妖,虽他生性好学苦研,放在妖类之中,也不过是弱质之流。这四百年,走出乌鸦山也就那么数次,还是充当送信之使。

走出了乌鸦山,支七不禁有些不舍,毕竟七百年生长之地。乌锅大王虽算不是个好妖怪,但平素对他也算不错。支七抚了抚有些尖细的脑袋,毕竟追求他的道方是正理。

第三回 青牙飞石伤身骨 玄夜浮灯照东南 1

忧郁鼠支七一路漫行,此时初春天气,东南之荒却已是草碧花红,蝶飞蜻立。笼山皆翠绿,流水泛轻萍,啘啭的鸟啼声此起彼落。“吹面。。。不寒杨柳风”,支七一路哼着妖曲怪调,心中盘算向那方去,是去寻那寒上子还是依他之言到顿逊之海,或是到那罗刹魔窟的楞伽岛。这顿逊之海与楞伽岛都万里之外,一时急切不得,以他土遁之法,撑死每天也不过百里之地。而那寒上子,便不知已飘向何处。支七心中不禁有些丧气,这四维八荒之大,真不知该向何处去是好。

支七渐行出乌鸦山方圆之外,正处于三岔路口。只见三三两两的行人,粗布麻裳,都是些老壮猎户樵夫。支七以前出外俱是土遁过去,只知再向东行便是青牙山,此三岔路口虽是记得,却不知究向那处去。支七摇身一化,也着了一身灰朴衣裳,悄悄走入向东北那些行人之中。

行了近一个时辰,渐有些稀落木房散在路旁,再向前看去,却是一小城镇。那苍苔碧染城门中,隐隐有朱砂浅红凹着“靳厝”二字。城门不大,除了城楼上尚有一二卫兵,那四人宽的城门空荡荡没有守卫。支七奇道这靳厝处在猪头山、青牙山、乌鸦山合围之间,三山妖怪少说也有万名之数,竟如此招摇。

支七入了城门,寻了处茶馆坐下,要了一壶茶汤、几片面馍。边嚼边喝之间,又来了二个客人,呼叫道:“老吴,照样上来!”立马有一个搭着白布的小二笑嘻嘻走来,擦拭了下桌子,笑道:“王大哥、王二哥,这几天上山收成怎么样?”

那王大哥大笑道:“白小二,你又发福了,哈。多亏了李道长那些灵符呀,奇了,这几天再也没碰上妖怪,我打算再往青牙山深处挖此药材。这李道长的灵符好是好,就是贵了的。”

旁边那王二哥插嘴道:“大哥,你小声点,让人听见可不好。”

白小二这时已端来茶汤与面点,说道:“李道长可是昆仑门人,当然贵了点,关紧是真有用。”

支七听到此说,又奇了。这东南之荒,虽有此修道学佛之人,都是些小庙小观,吓唬些平头百姓尚可,当不了大事。这方围千里,除了刘家堡闻说乃天上长生真人凡间血脉,又几时来了道家玉清正宗昆仑门下。要知这昆仑在那东北荒之中,离此不下千万里,又是荒僻之地,连县府仅一年二税之时有人到来,这李道长又从何说起。

轮到白小二来与支七添水,支七问道:“这位小二哥,这李道长是什么模样的人?”

白小二打量了支七一眼,道:“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

支七临时编了个借口,道:“小二哥好眼力,我是想来请李道长到我家除邪辟魔的。还望小二哥指个道。”

白小二拿下白布抹了抹桌子,道:“我看你就别想去了。李道长要的酬金你付不起,就他的灵符,最便宜的也要半两银子。我听说前几天县里老爷花了一千两银子才请得动他。”

支七吱吱唔唔一番,道:“那那,这李道长这么厉害,为何要呆在此处呢?”

白小二收拾好支七的碗碟,伸过手道:“结账,客馆。”拿过几个铜板后又道:“客倌,这李道长那是神仙,我是个小二,怎么知道呢。”

“神仙”,支七心中咯噔起来,莫不是天庭派人下来?

支七又在这小镇的逛了一番,借机又探问了那李道人的事,却又发现一个问题,这小镇竟无客栈。天色已然昏暗,皎洁月儿又挂上树梢,点点疏星明灭闪烁。支七第十次踱回了茶馆,肚子早有些饥饿,虽然他方在前面那稍大点的饭馆祭了五脏庙,可毕竟是在第五次逛镇之前。

那白小二一脸窃笑,连端上面点时都忍不住又呲了一下。支七颇有些不耐烦,连灌了三碗浓茶,吞了七团面糕、三盘面馍,方才摸了摸涨得发圆的肚子。打了几个饱嗝之后,支七扔下银子正准备再去逛一下,那白小二道:“客倌,算了吧。李道人他是要钱的,我看你这身打扮,也没有贵重物件,就莫要再去了。”

支七吱唔一下道:“实不相瞞,为何我问遍了人,却都不知道李道人住那?”

白小二一怔,道:“也是,我也不知道李道人住啥地方。只知道他每天早下午间便在城门设坛。”

支七又吱唔了一下,道:“这位小二哥,这茶倌可有客房?我逛遍了街道,未曾见着客栈。”

白小二忙拱手向内请,道:“客倌,你有所不知,这儿地僻人稀,又不是通商大道。便是县城的药商也少作停留,那能开啥客栈。你里面请,房间是有的,一晚就三十个铜板。”

支七进了房,说是房,比起他在乌鸦山的小洞还差得多。枯朽的一张床,枯朽的一小桌子,糊窗的纸在夜风中飘飘摇摇,月光清冷的洒进一大片。支七躺在床上,蚊账都懒得垂下,这垂与不垂都一大片蚊子嗡嗡而来,支七虽是鼠妖出身,不怕它吸叮,却也奈何不得。支七中指一点,波出一道淡淡光华,如华轮轻旋,就身罩住。随下结跏趺坐,再次沉入那玄玄冥冥、恍恍惚惚之中。那识海依旧无边无际,似又添了些事物,支七仔细探看去,正是今日所见所思之影像,当下莲台又是一动,七彩幻转,那释迦毗楞伽摩尼宝照向识海,宝光所照之处,又一一平息下去。如此数翻,那识海似微微一轻,支七虽不知是何故,但觉这微妙之中,若断灭了些许东西。再待支七欲自识海退出之时,一道轻影自识海上空掠过,心头一惊,支七睁眼向那窗外望去,一道妖气若有若无飘然而过。支七暗道莫非这识海除存万世识种、一生识像,还能摄外蕴内?

那妖气转瞬之间,已至三里之外,支七忙自破窗一跳,土遁在下紧紧追去。那妖气似乎于此地甚熟,兼之乃空中飞行,一下把支七抛在后面。待支七追至,在地下探头一看,却是一大宅子。支七下午逛了十次,倒是识得乃此地乡绅靳文才府宅。到此那若有若无的妖气已消湮如未曾出现,支七唯有再次进入识海,果然在释迦毗楞伽摩尼宝光华遍照之下,一缕妖气在若隐若现。支七遁进了后院,只见阁楼之上一窗灯光通明,两道笑声隐隐传出。支七毕竟是白鼠成妖,耳力敏锐,凝神一听,倒是分明得很:“靳老爷,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搬到城里真的比在这好?”

“李道长,嘿,这儿都是些穷光蛋,你的灵符都买了一个月了,再下去他们都卖不起的。”

“靳老爷,你这话倒也是在理。不过我家大人的意思只是想把这儿当个分舵。若是到县里,怕反为不便吧?”

“所以才要李道长你到县里,县老爷你又不是没见过。只要大王到时弄些法术,让县衙的人都不曾记得这里,那不便成了?”

“这倒是甚易,大王法力通天,小事一桩。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到县里,要知道县里毕竟有些道观,供着三清、玄武大帝。不比这小乡小镇,乡火不盛。”

“李道长,县里有钱呀!你再弄此灵符,再把那些大户弄个头晕中邪,那岂不是好事。”

“好好!靳老爷,你果然是商人啊。大王说了,到时就让你军师,主管青牙山的账目,还有一切关于钱的事务。”

“那太谢谢大王了。李道长,喝,喝酒!这可是上等女儿红,来再喝一杯!”

一阵杯筷碰撞声后,那呼作李道长的尖细声又响起,道:“靳老爷,哦不,靳军师。我回山一下,明天中午再过来。就此别过。”

那唤作靳老爷的肥滑声跟着响起,道:“李道长,慢走,慢走!”

方才那若有若无的妖气突然大盛,一飙飞向东方。支七心潜下头去,紧紧追上。

青牙山,方围近五百里,乃东荒一大妖山。在月光微微的洒照下,庞大的山麓发散着诡秒的青幽色。正是:獠山如牙青颜色,遍是噬噬齿错声。怪枭夜啼慑旅客,鬼树妖藤暗纵横。五百里覆东野,高月垂危老兔惊。何人吹响冥号角,悄有阴鬼地上生。

支七本不想跟上去,那青牙山灵飞洞青蝠大王,自天猪妖与云鸦仙子之事后,对乌鸦山、猪头山两山妖怪一律视为仇敌。不过他心中却是十分好奇,要知方才听来那段对话中,似那青牙山老妖青蝠大王要把靳厝变作一处妖怪乡镇。据闻只有那西北之荒渺无人烟之处,方有一些大妖建城设市,这青蝠大王胆子不小,竟想把这凡人居住之地也变成妖镇。

第三回 青牙飞石伤身骨 玄夜浮灯照东南 2

青牙山高六百丈,与乌鸦山相比,此山平素阳光明媚,全无妖云怪雾缭绕之阴森,也无险岩悬崖之绝境。月如幽白之灯,山似冥青之牙,支七已撒去土遁,不紧不慢的在那李道人后面紧紧追着。

那道妖影一转眼便进了灵飞洞,支七识得这洞门有机关,不敢冒然行事,按耐不住心中一腔好奇,把看家本领穿墙钻洞施了开来,现出原形,自旁边掘了个洞进去。进了里许,支支张起右耳,贴着墙壁听去。妖声纷杂,显然人数不少。

一道舛舛厉笑响起,道:“好!小李办得不错,靳老财说得也是。你进了县里盘熟之后,慢慢把这靳厝之一切相关消去,再过十数年也便无人晓得。”

几阵妖声附和,“大王英明、大王神通广大”之类喧哗不绝,顷间便有杯酒相碰之声。支七听得无趣,便想转身回去。突然那舛舛之声尖锐大叫:“来的是那位!”支七暗叫不好,莫非较灵飞洞那老妖发觉。

那灵飞洞门哗然一开,飞出数道妖光。自山下又飞来数道光华,支七在洞边探头看去,心中一惊,只见:红光闪闪如火,阴气层层似云。那红脸,蚕眉大眼生五须,跨马怒睛真威显;那黑脸,锅盖阔口匝虬髯,捧刀袒胸真气壮。这前头,两个大汉扶高旗,迴避二字金灿灿;那后面,五员虎将执利刀,杀气满边银晃晃。再瞧去,左边有一麻衣乌鞋老法师,右边有一白袍银剑俊儒生。

来的竟是“三界都总管雷火瘟部冥府酆都御史”关羽,不过民间早奉为关圣大帝,后面跟着黑脸周仓,捧着青龙偃月刀。左边那个正是青头山不远一山丘小庙所奉的乌头祖师,右边却也是一民间所奉的北圣帝爷。

灵飞洞青蝠大王又舛舛大笑数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乌头小鬼。怎么,你以为这乡间关帝便真是大帝?嘻嘻,若是他真身前来,我也不惧,何况只是个占位的小鬼儿。”

那麻衣法师厉声尖叫道:“青蝠,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见了大帝御灵还不下跪!”口上虽然尖厉,但眼角还是瞧向那关帝御灵。

关帝御灵抚了五柳长须,声如洪钟,张口道:“青蝠大王,你也算一方妖主。天庭禀好生之德,你竟不知进退,逆天行事,胆敢染指凡人城镇。还不安份认罪,老夫也好为你略进美言。”

青蝠大王舛舛道:“你真拿自己当那关帝,小辈,找死!”言音未话,五爪一展,五道青光直射向那关帝御灵,只见烟雾一闪,那赤兔马当时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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