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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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佛记-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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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又秋风吹爽,朗云当空。

这街道橉橉房屋,瓦顶木构,青赭相间,别是风味。那长街人来人往,锦绸丝缎,衣裳华丽,想是一处富阜。

支七跨下之时,正在岸边,有两三游人,吟诗作对,好不风雅,倒也没留意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来。倒是那河中歌坊,垂帘纱轻曼,响风铃绵蛮,有二个丽人正倚窗露肩,执纨扇纳凉,突然觉眼前一花,揉下眼看,对面岸上多了一尖头鼠眼的男子,正歪头四处探看。那丽人心想这家伙长得这般猥琐,定是个贪色之人,身上衣裳倒是富贵人家的,莫不是个公子哥儿。便吆喝一声,道:“这位客官,岸上草青,已快黄昏,那及得这水中莲花,灯红映河,快来坐坐。”

支七应声看去,见是二个歌妓,容貌娟艳,一个手捧着本书卷,一个斜挂了个小琵琶,又各拿着一绣蝴蝶扇子,轻轻挥拍,正对他嫣然笑来。而那歌坊,也似清秀,无甚华饰,但窗棂构顶,无不雅秀。

那个捧着书卷的也轻笑一声,道:“姐姐,莫不是个呆头鸭。”一纤纤玉手探了过去,在那琵琶上一挥,琤琤声如珠玉相撞,清吟了一句,道:“问江南过客梦醒,当年粉黛,何处吹萧?莲落轻轻,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芽叶无个人瞧。”

支七正想离开,却听得有数声拍掌声,有一队人马自那边过来。当头二个公子哥儿锦衣丽服,吆道:“小玉三天不见,思春了呀。大爷我这不是赶来了嘛。”

身边的几个奴仆,挥喝的把其他闲人赶开,正要向支七这边走来。里面一个公子哥儿一看,顿时欢叫,飞奔上来,双手推开奴仆,道:“支神仙,你可来了。”

原来是在巫山所见的金乐棠与稽枫亭,那稽枫亭原正一脚踏在歌坊的船板上,听得金乐棠说是支神仙,也急急走过来。一见果然是,便道:“支神仙呀,没想你也到这松江府,也对这小玉、小翠有兴趣。来来,今天我请客,好好大谢你一番。”

不由分说,拉起支七便往歌坊进去,那金乐棠也是雄趋趋一喝,道:“快把好酒好菜上来。”又对那小玉小翠道:“你们两个,过来坐支神仙的旁边。唱些曲儿,挑些清淡的,我这支神仙难得来这儿,可莫把他们荦跑了。”

小玉啐了一声,道:“只有你们爱听荦的,那有我们爱唱荦的。”脸上却是羞红,拉了小翠在支七身边坐下,手酌了一杯酒,道:“怪不得刚才有仙风吹过,奴家两人,一眨眼便见着支神仙,果然是气度非常。来,支神仙,我敬你一杯。”自个先来个底朝天,端着杯儿看支七。

小翠在旁边也轻轻推搡着支七,道:“我这姐妹轻易不敬人酒的,支神仙可莫扫了兴。”

稽枫亭在旁也道:“是呀,小玉刁得狠,浑身是劲,支神仙可要小心呐。”小玉又是啐了一声,道:“稽公子,你又在糊说。”

支七此时回过了神,便道:“这个,有谢二位兄台。不过我不喜这风月之事,两位小姐,还是到两兄旁边坐着。”

支七这话方落,小翠先嘤了一声,道:“支神仙莫不是嫌我们貌丑?”

支七道:“不,不是。”

小翠又道:“莫不是嫌我们脏。”

支七顿时微汗,道:“不,也不是。”

小翠跺足道:“那却是何故,不就是喝两杯酒,难道有伤了你那神仙名声。”

金乐棠在旁呵呵大笑,道:“你们这二个妮子,莫对我支神仙耍这些手段。他要是想弄风月,自个寻那些仙女狐女去了,那会贪这人间胭脂。乖乖在旁唱曲儿酌酒便是了,酒钱缠费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小玉、小翠闻言,佯嗔了一回,道:“晚上可莫来再我。”便依言,一个弹着琵琶,一个唱着小曲儿。

支七此时方得闲,慢问道:“两位兄台,这儿是何处?”

金乐棠闻言一怔,哈哈大笑道:“这儿便是松江府,支神仙莫不是在天上随便飞了下来,却不知是何处。”

稽枫亭顿时也附和道:“高,就是高人呀。若非我家老爷子死命要我去当官,一定跟着支神仙学这功夫。”

金乐棠当下手捧酒杯,卟的一跪,叩了三个响头,道:“支神仙在上,便收了小的当徒弟吧。上次的巫山脚下,已与支神仙说了,今番又得相见,定是有缘份。支神仙一定要收下小的。”

那稽枫亭也随着跪下,叩了三个头,道:“好事成双,支神仙连我也收下吧。我爹爹前时还说过,当替支神仙立庙设坛,好扬神仙威名。”

若是在前些日子,支七说不定沾沾自喜。这如今一路来,见识的神仙一多,都与平日时听说的不一样,各有花花玲珑心肠,而自个又叫人猴耍一般,对这神仙二字,有些厌气。便道:“两位兄台,在下不是什么神仙,那神仙有什么好的,值得二位这般。”

稽枫亭在下叫道:“支神仙,莫怪我说句话。你是神仙,当然觉得神仙也一般,若是在我们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事个闪身便不见,碰上人来拿杀,望空一飞便走。又可以点石成金,夜御十女而不倒,凡夫俗子那个会说神仙不好的,我便把头割了下来,当球踢了。”

那小玉小翠,卟哧一笑,道:“两位公子爷,你们不是神仙,快活似神仙呀。”

稽枫亭斜眼一望,道:“去去,一旁闲着,莫要多嘴。”

支七见这二人,分明还是迷那双修之术罢了,便道:“你们便是叩破头也没用,我只是略会飞行之术、养气之法,如果你们要,我可传你们一些,自个修去,至于成不成,全看两位造化了。”

金乐棠与稽枫亭大喜,更是叩足了响声,道:“多谢师父成全。”便各起身酌满了酒,往支七敬来。

一时间席上谈天说地,那金乐棠与稽枫亭见支七果不喜小玉小翠,自个悄悄搂了过去。小玉与小翠也是乖巧,反正这银子出在这二位公子爷身上,一时间浪声莺语,红袖翻玉波,青纱飘雪峰,春光悄溢。

五人喝个不少,金乐棠与稽枫亭已是半醉半晕,手拿着杯子不甚稳当,说话时结结巴巴。那小玉此时突然道:“金少爷,我听说官府要对小摊小贩登记,以便管理,好收个税。”

一旁的稽枫亭醉迷迷道:“扯,那班猪头,不就是想捞钱么?借个名头说是好整顿市肆,免得商埠市街乱糟糟的,有碍风光。”

小玉一边说话,一边泪渗渗,眼红红,拿起香帕拭泪,道:“我那兄长,在街上摆个摊,卖些水果,前日听官府的人说了,以后每个月要交纹银二两,不然便不许他在这府城摆摊。想我家兄长,一年能赚个四五两已是万幸,又要养家糊口,成本花哨,余下来一年净赚也不过一二两,那当得起。还望金爷、稽爷,与官府的人疏通一下,放了我兄长那一个摊位。”

那金乐棠捶了下酒桌,道:“这个小事,只要你让爷们开心,爷们自然去说说。”

稽枫亭倒是还算有些清醒,捅了下金乐棠,道:“那班猪头见钱眼开,虽然不敢得罪你我,但背地里还是要钱的,无亲无故,他们不会真的照办。”

小玉闻言,又是痛哭,那知金乐棠叫稽枫亭一捅,酒意全无,叫道:“哭个啥,你当我明全是花大爷。你们一年赚的缠头钱,没一千也有八百,就二两银子,也来和爷说情。去去,别惹恼了我,端了这座歌坊。”

自个掷了锭银子,但招呼在外面的家丁,说道请支神仙回家去。

那稽枫亭也出了来,道支神仙应该到他家去。两人争个鼻红眼赤,却竟是要大打出手,两边家丁奴仆慌忙拉开,与支七道:“支神仙,你拿个主意,我家少爷都是好客的。”

支七原想早早溜走,去找狐女阿杏,却一出了门已叫家丁围着,前后都恭呼他支神仙。此时只好道:“这样吧,我先到金兄府中,明晚再到稽兄府中。”

稽枫亭却是说要先到他府中,一下两人又吵了起来。支七只好喝道,再吵便谁家也不去,两个少爷遂依了他意,稽枫亭一直尾随着到金府,临走不忘了叫道明晚定要到他家中。

支七进了金府,只见得好些富丽唐皇。这高檐华阁数座,当前一个偌大花院,假山流水,曲桥回槛,俱是修竹秀木,又三步有一座小石狮子,中间衔了一盏灯,旁边有一名婢女侍立;进了堂,玉器古玩,陈于香檀木架,堂上挂了一幅画,也不知是何名头,但古朴之色,苍劲之气,扑面而来。又铺的是锦砖,堂顶天藻之处,又悬了一颗大夜明珠,与下面数盏鹤颈水晶流苏灯一齐,照得这堂明亮如昼;那垂帘俱是小珍珠窜成,玉石儿磨就。

金府老爷却不在,只有两个小婢女出来说老妇人早上叨念了一番。金乐棠连道:“好了,好了,与我母亲道。她孩儿回来了,还带了个神仙,没事别来打扰我。”自带了支七拐了一弯,带上一阁楼,锦榻苏褥,又唤来两名姿色俏丽的婢女,道好些在外候着,侍侯好支神仙,便自个去困睡。

支七才要上榻,却见金乐棠醉呼呼的又撞开了门,一脸神秘的道:“支神仙,哦不,师父。我告诉你,前几天我又见着二个神仙,可惜他们不肯收我为徒。”

支七忙问道:“却是何样子的?”

金乐棠道:“听说是昆仑下来的,一个还很凶恶,像庙里的鬼像。有一夜我夜里偷偷看了,见他变作一只金色大蝙蝠,飞了出去,不过半响又飞了回来,嘴上还有些血迹。第二天,我听说城东有个闺女,夜半让鬼交合了,但看不到人影,请了泰山符,也没啥用处。师父,这是啥法术,将来你可得教会我。”

支七听得金色大蝙蝠,心上一震,便知是鸟鼠同穴山的三位蝠妖中的金蝠大王。心中怪道这金蝠大王莫不是来寻银蝠,在鬼父岛上,那银蝠大王已让无名衰帝拍进画中,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正想再问个仔细,那金乐棠倒一头自扑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支七无奈,只好呼来婢女,想让家丁把金乐棠抬回房中。

那料婢女却道,恐明天少爷起来会怪罪下人。支七又道带他自己到另一房,但那婢女又道支神仙是少爷带到这的,不敢擅自换房,不然明天少爷铁定会怪罪。

支七无奈,只好把床让与金乐棠,反正他自个倒不是真要瞌睡。便在地下,盘坐起来,往那识海修去。自那日贤护菩萨拍了他那一掌,回过神来后,他倒未再看这识海如何。但见那释迦毗楞伽莲花,九瓣碎了五瓣,余下的也残破不少,而那识海,原修得平静如镜,如今又是淊淊识海巨浪。只是看去,那莲花上的琉璃鼠尚在,这识海虽叫损作,但菩萨境地尚在,当下也安了心来,一味专修。

至天明之时,已把半数识海波浪摄驯下来,只是那无边霞光云海之上,有一股异香尚时隐时现。支七知是番僧伽罗叉所种的欢喜香,急切不得,遂也不理会。

廿七回~廿八回

廿七回 苍茫茫何处相栖 青恻恻千古尚居3

那金乐棠醒来,见自己占了大床,支七在梨花木地上盘坐,大是不好意思,连连道:“师父,你瞧我这、我这,实在是大不敬,还望师父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又把门口二个一宿未眠的婢女呼了进来,责呵道:“我叫你们服侍好师父,乍的让他在地上独坐。”

那两个婢女满眼红丝,但不敢争辨,只道:“少爷饶罪,小的知错了。”

金乐棠又呵骂了几声,支七倒有不忍,道:“是我不让她们换房的,莫要怪人。”金乐棠方听得,方卸了脸上怒气,挥手对二个婢女道:“还不去备好金盘、盛好清泉水,来与我师父漱饮。”又道:“记得让范大厨子弄点莲子露来。”

两人漱洗个毕,又有家丁前来,说是老夫人宴请支神仙。金乐棠便大咧咧的请了支七过去,只见那大堂之前,早盛满山珍海味,清蒸天鹅掌、闷炖狮子头、双色鸳鸯肉、松芝野鹿筋,尚有那参汤翅汁、鲍鼔鱼露,又有十几个清淡小点,数样香粥。

那老夫人挽高髻,白亮亮发丝,慈眉善眼,见得金乐棠带了一人,便说道:“支神仙呐,我听我这浑小子说,在巫山你救了他一命。他家老爷又不在家,我这老妪人,只好薄宴一下,先代谢过。”

金乐棠道:“母亲,如今支神仙已收我为徒,便是一家人了。”

老夫人呵打了金乐棠一下,道:“既然认得神仙为师,以后可要收敛性子,方好学个神仙清静。”

金乐棠自是应过说声好,席间那老夫人倒是唠唠叨叨,尽扯些家常,还让支七婚未?她家有一远亲女子,生得也是秀丽、知书达礼,也好这黄老之术。金乐棠在旁倒是眉头紧皱,连连推说那女子不好。金母一生气,拿了一糕饼掷了金乐棠,道:“你这浑小子,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她主意,我就是怕你糟蹋了她。”

金乐棠嘴上嗗吞了下鱼露,叨念道:“那有你这样作母亲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支七忙道,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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