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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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凤-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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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蹲在小火炉旁边煎药的韩凤舞闻声,连头也没抬地使说:“他又把药打翻了,是吗?”

小丫鬟猛点头,惊慌的泪水不听话地掉了下来,“嗯!大人好凶,不但叫我滚,还拿凳子砸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只怕……”

韩凤舞轻叹口气,“翠儿,你不会生大人的气吧?”

翠儿拼命摇头,安抚道:“翠儿怎么敢生大人的气?大人平时对我们很好的,只是现在生病了,所以脾气比较暴躁,翠儿明白,翠儿不会生气的。”

“不会就好。”韩凤舞点点头,又细心地斟了碗药,“来,替我端着。”

翠儿以为韩凤舞又要叫她送药,吓得急忙摇手,“大小姐,翠儿不敢去,您……您叫别人去吧!”

哪知韩凤舞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去,是我去。”

翠儿一楞,“大小姐……”

“前天应棋被打伤,昨天阿旺被踢出来,今天你又差点被凳子砸到,我想整个寄观园大摡没有人敢去送药了,所以只好我自己去了。”

“大小姐,可是大人他……”

韩凤舞浅浅一笑,捧起药碗便往应长天所住的凤伫慺走去。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还没准备好见他,也不知道见了他以后该说什么。

其实她早料到长天会有这种反应,毕竟任何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突然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都会有相同反应的。

想着想着,韩凤舞已走到凤伫楼。

略略喘口气,她伸手敲门然后走了进去,岂料她的脚才刚跨过门槛,里头随即传来一阵低吼,以及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滚!我谁都不想见,滚!”

这带着愤怒和几分痛苦的声音,让韩凤舞听了不觉心头一凛,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想转身逃离,但只要一想到长天躺在床上可能终生残废时,那想逃离的心又缩了回去。

于是她一咬牙,来到应长天面前。

他面对她坐在床上,右脚微屈,受伤的左脚直挺挺搁着,原本深邃漂亮的黑眸此刻布满血丝,满是胡渣的俊脸上净是憔悴之色。

见韩凤舞来到,应长天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是嘶哑的,“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不肯见我呢!”

“你……你知道我在这儿?”韩凤舞低低回答,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如此说。

应长天扯扯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放眼全大燕国,能接骨续脉,缝合我所受的刀伤的人,大摡只有你了。”

韩凤舞没有答话,默默地将翻倒的桌椅扶正,然后把药放在桌子上。

应长天定定瞅着她,看着这个一直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在这儿照顾自己的女人,“你为什么救我?”

韩凤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端起碗,仔细吹凉后送到他嘴边,“喝药吧!你伤得不轻,如果不吃药的话,会好得很慢。”

应长天猛然揪住她的皓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丝毫不在乎这样做会拉扯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你不该救我的!”

韩凤舞淡淡一笑,用汤匙舀起药汁送到他唇边,“我是个大夫,救人治病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况且我在师父面前立过誓,普天之下,无我不救的人。”

“即使那个人曾经背叛你、欺骗你,你也一样要救他吗?”

“当然,在大夫眼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贫富、男女老少。”

“你说谎!我知道你恨我,否则你为什么救了我,却又不肯来见我?”

韩凤舞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震,眼睛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久久,她重新把碗凑到应长天嘴边,“吃药吧!一会儿我替你换药。”

这响应长天没再拒绝,他就口把满满一碗药一饮而尽,然后静静坐着,等韩凤舞替他换药。

韩凤舞先让丫鬟进来将弄得一团乱的凤伫慺收拾整齐,再提出药箱,拿出剪刀,贴近应长天剪开他身上的白布,检视他身上的伤口。

伤口愈合的状况并不好,时而渗出血水,甚至有点发炎。这让韩凤舞担心不已,万一伤口

受到感染的话就糟了!

应长天看出她眼底的担心,“有问题吗?”

“没什么。”她摇头,“我再把伤口处理一遍,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她拿出金针,正想为应长天做局部麻醉时,却又让他抓住手,“不必了。”

“不必?不,你的伤口……”

“有点发炎,甚至感染是吗?”

韩凤舞没有说话,而这恰好证实了他的疑问。

他松开她的手,无力地跌回床上,“小舞,你走吧!”

她仍旧没有说话,但剪水秋瞳里却写着疑问。

“你一直想离开我,不是吗?现在正是你离开我的最好机会,你走吧!我不会怪你的。”

“可是你的伤……”

应长天冷冷一笑,“伤?我知道我的伤好不了了,你不用再欺骗我!”

“不,你的伤会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韩凤舞说不出口,她实在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他可能会一辈子残废的事实,因为他曾经是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啊!

“说!你为什么不说了?”他猛然抓住她的肩头摇晃低吼着:“说啊!妳是大夫,你慈悲救世,你一视同仁,既然如此,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患,既是普通病患,为什么不敢把实情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说我的脚根本已经废了?”

“我……”他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击在她脆弱的心上,让她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该救我的!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放手不管,让我死了算了?”

“不,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不肯理我,这三年来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为什么要救我?”

“我……”韩凤舞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黑瞳中有一丝抹不去的感情,“我……我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你爱我?是吗?”应长天低声问,眼中净是怀疑和痛苦。

她没有否认,“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能吃能睡,还能说话、生气、骂人,你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可是你伤得不轻,需要继续观察,而且你的脚并不是没有复元的可能,只要好好休息调养,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应长天闻言放声哈哈大笑,那笑声中有放肆,有苦涩,更多的是绝望,“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小舞,你以为我是二岁孩童,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你的话?”

“你不相信?”

“你别忘了我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清楚筋脉断裂之后再接续会是什么状况呢?妳不要再骗我了,你走吧!就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松开她,并将她用力推离自己。

韩凤舞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应长天见状,俊脸顿时变得铁青,“你……滚!我明你滚,听见没有?给我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韩凤舞还是没有离开,相反的,她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只翠绿色的小瓶,在掌心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后,走近应长天,“这是韩家祖传的金创药,对刀剑伤很有效,你的伤口很深,擦了这药应该会——”

应长天大手一挥,打散她手中的药粉,同时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面目挣狞地像魔鬼一样嘶吼着:“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或者妳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留下来看我的丑态,看我从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宰相,变成连路都不会走的残废?”

“不,不是的,我从来就没那样想过……”

“没有那样想过?既然没有,那你就给我滚,别再让我……”应长天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捧着胸前的伤口。血由他的指尖一丝丝滴了下来。

韩凤舞霎时魂飞魄散,急忙冲上前抱住他,“长天,你怎么啦?长天!”

应长天虚弱地靠在她身上。低声轻喃:“你看,我连说个话都会昏倒,我已经配不上妳了。妳走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物身上!”

韩凤舞泪流满面地猛摇头,“不,我不走,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一定会把你治好,不论用任何方法、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把你治好!”

应长天无力地慢慢躺回床上,努力想睁开眼睛看她,“小舞……走……别再管我了……走……”

晌午刚过,韩凤舞提着她托人到山上采回来的药草来到寄观园。

寄观园是个典型的南方庭园,楼台层层,碧瓦朱栏,杨柳低垂,绿水云烟,雅致的景色教人叹为观止。

不过韩凤舞对这一切美景全都视若无睹,只是急急迈着脚步,穿过回廊来到凤伫慺。

一到凤伫楼她便发现翠儿坐在门口,双手抱膝,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儿。

“翠儿,快起来,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韩凤舞轻轻摇着翠儿。

睡得迷迷糊糊的翠儿被她这么一摇,小小身子猛往旁边一偏,差点撞上柱子,幸好韩凤舞眼明手快地又将她拉回来,否则翠儿头上就要多一个包了。

翠儿意识模糊地揉着眼睛,“大小姐,你来了?”

“嗯!别在这儿睡,要睡回房去,这样子会着凉的。”

“翠儿知道,翠儿不是故意要在这儿睡的,是……是大人要翠儿在这儿等大小姐,结果等着等着,就等到睡着了。”

韩凤舞微微一怔,急忙抓住翠儿问:“长天?长天要你在这儿等我?难道……难道他出了什么状况?”

翠儿摇摇头,又困惑地抓抓腮帮子,吞吞吐吐,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表情,“大小姐,我……”

“你怎么啦?快说,长天怎么啦?”

“大人他……”

“他怎么啦?”眼看翠儿迟疑的模样,韩凤舞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索性站起身打算自己进去看个究竟。

这时翠儿跳起来拉住她,“大小姐,你不用进去了!”

“不用进去了?”韩凤舞狐疑地皱起秀眉,“为什么不用进去?长天今天应该换药。我是专程来帮他……”

“大人已经另外找了大夫,说是不需要麻烦大小姐,所以……所以让翠儿在这儿等大小姐,请大小姐回去。”

韩凤舞一听,整个人像被雷打到似地楞在当场,“另外……请了大夫?”

“嗯!大人说什么什么授受不亲的,不好再麻烦大小姐每天过来。还有,这是大人要我交给大小姐的。”翠儿把一个绣工极为精致的小荷包递给韩凤舞。

韩凤舞一眼便认出这荷包是她和应长天订亲时,她亲自送他的定情物,里头还有一块自己从小佩带到大的金锁片。

她抖着手接过荷包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金锁片好好地躺在荷包里,而除了金锁片之外,荷包里尚有几张银票。

韩凤舞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金锁片和银票?这代表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她要找他问清楚,一定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她摇摇晃晃地准备推开凤伫楼的门,一旁的翠儿立刻紧张兮兮地大叫:“大小姐,你不能进去!大人吩咐过,不能让你进去的!”

可韩凤舞根本听不进去,她径自推开门走进凤伫楼,来到应长天的房间。

房间里,应长天坐在床沿,一名年约五十开外的大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乍见另一名大夫,韩凤舞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把利刃狠狠插住似的,连气都快喘不过来。

她手中拿着荷包,一步步走近应长天,“这是什么意思?”

应长天眼睛直视着地面,仿佛不知道她的到来。

从荷包中掏出金锁片和银票递到他面前,韩凤舞又问:“你给我金锁片和银票是什么意思?”

应长天手一挥,示意大夫退下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把金锁片还你吗?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如你所愿。”

“那……那银票呢?”

“看大夫难道不需要给银子?你在这里照顾我好几天,耗费不少心神体力,也用掉不少药材,那些是给你的药钱。”

“药钱?你为什么给我药钱?你的伤还没好,你的脚还需要观察,你根本不需要——”

应长天倏地打断她:“你也看到了,我另外请了大夫来。既然另外请大夫,自然就不需要妳了!你拿了银子回去吧,免得天黑不好走路。”

“你……”韩凤舞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把我当作什么?死要钱的江湖郎中?”

应长天摇头,“不,你怎么会是江湖郎中呢?你秀外慧中,医术超群,十个大男人都不见得比得上你一个。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人非议。”

“男女授受不亲?受人非议?”韩凤舞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我们是未婚夫妻,怕别人说什么……”

她陡然住口,只是怔然地看着应长天。

她知道他为什么退还金锁片了!虽然三年前她就片面退婚,解除婚约;但事实上,应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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