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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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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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正是。”邓祖扬是个憨厚忠直的书生,一听这话连连点头:“方先生说的是,两位先生若知什么内幕,且不涉及必须对犯官有所隐瞒的话,还望不吝相告。”

慕容求醉擒着胡顼沉吟半晌,拳字一击,说道:“罢了,那老朽就说与你听。”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邓祖扬道:“邓大人「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开封粮草短缺之严重,实是前所未有之事,官家十分惊怒「对此事万分的重视。”

邓祖扬颔首道:“朝廷虽未明言,可是观朝廷前所未有的大阵仗「下官也猜得出几分。”

慕容求醉道:“这就是了,正因如此,邓大人这桩案子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十有要贬斥流放的,如果有相爷从中斡旋,说不定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迁地为官也就是了。可是这一遭却不同,因着开封断粮,火烧眉睫■,一切与之相关事宜,唯有从重办理,泗洲府在邓大人治下,邓大人受亲眷蒙蔽,竟尔使泗洲一地官吏、粮绅勾结一气与朝廷作对,致使魏王在此耗时良久,不管是为了以正国法,还是儆戒天下官吏粮绅,这件案子都是一定会从重从严从快处治的。邓大人的性命”

他不忍再说下去,轻轻扭转了头沉就不语。

邓祖扬沉就半晌,忽然一笑,说道:“下官每日关在舱中,思来想去,也想过种种可能。

杀头之罪,下官也想过,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严重的惩罚。罢了,邓某不会怨天尤人,细洲不知多少人家被我那亲眷祸害得家破人亡,我这父母官难辞其咎;朝廷重用邓某,邓某食朝廷俸禄,却不曾做下一件对朝廷、对社稷、对百姓有益的事,愧对朝廷、愧对子民,枉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啊q如果用邓某的头颀,用警惕天下官吏,能警幄那些贪利不法的粮绅,让他们好生配合朝廷,妥善解决了开封断粮之事……

邓祖扬苦涩地一笑,说道:“那就算是……邓某做这泗洲知府以未,为朝廷做下的唯一一休有益之事吧。”

“邓大人……”慕容求醉听得为之动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半晌,目中才落着泪光,哽咽道:“邓大人,不是老朽不肯救你,实不相瞒,邓大人一出事,老朽和方先生就连夜修书遣人快马递进京去,禀知相爷,求相爷援手。可是谁知……

他摇了摇头,一旁方正南接口道:“可是谁知……谁知程羽杨浩他们那班南衙走狗也已将此事快报京师,晋王得讯如获至宝,欲借此事指摘相爷荐人有误、识人不明,他借着开封粮危倚难自重,趁机向相爷发难,相爷为了维护邓大人,现在自陷危局,饱受晋王一党攻击。”

邓祖扬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惶恐,急忙问道:“相爷如今怎样?下官昏庸,想不到竟连累了相爷,唉!下官素知南衙与相府不和,如今南衙府尹又晋了王爵,威势比往昔更加了得,恐怕……恐怕不是好相与。”

“是啊”慕容求醉道:“如今穗羽等人正到处搜罗罪证,希冀以此事把相爷牵连进来,他们打着查办邓大人一案的幌子,不断扩大查索范围,到处搜罗所谓证据,我们眼睁睁看着,却是无计可施。”

邓祖扬惊怒道:“这是邓某的罪责,与相爷有何相干?他们怎能牵扯到相爷头上去?”

方正南冷笑道:“邓大人忘了他们是什么出身了?他们可是在南衙做了多年的刑狱提点刑律押司,刀笔功夫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此案一日不结,他们想炮制些罪证出来还不容易?不需要直接与相爷牵连,只消有所暗示,相爷的处境就更加不妙了,何况,他们连可以向人诱供,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邓祖扬削瘦的脸庞涨得通红,他在室中疾走两囹,忽地站住脚步,转身面向慕容求醉两人,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容:“两位先生不用过于担心,相爷从政多年,素受官家信重,不会轻易被人扳倒的。至这这泗洲一案,很快就会了结,所有的罪责都会有人承担,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查下去的。”

慕容求醉讶然站起,问道:“邓大人此言据何而发?”

邓祖扬笑而不答,转首他顾,沉声道:“两位先生回京之后,请代邓某向恩相一言,就说……学生十分感念恩相的提擢之恩,学生愚顽糊涂,辜负了恩相的栽培之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318章 断肠花

 
杨浩回到住处,坐下来缓缓研墨,又铺开纸张悬腕提笔,犹疑半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始终无法下笔写下一字。对那知府他不无同情,但是邓知府落得如今这样下场,真个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那秀儿想出来的办法其实确是个好主意,杨浩做事喜欢剑走偏锋,行奇用险,那秀儿这样的计策正合他的心意,但是欣赏归欣赏,他是无法去冒险这么做的。凡事总有权衡一下利弊得失,这么做一旦事发,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就算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怀,只因为那祖扬是个清官,就起了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大慈。

更何况他如今亦有自己的牵挂,娃儿把终身托付给了他。焰焰也已来到了他的身边,做为她们的男人,他做事岂能不为自己的女人考虑一下?且不说他不择手段地去帮邓知府,赵普未必感激他,而且触犯了国法,一旦让赵光义晓得,那更是后患无穷。

他欲与焰焰成就好事,断了唐家想让她嫁作晋王侧妃的念头,以晋王赵光义来说,虽不及乃兄赵匡胤雄才大略,但是其胸襟气魄却也非常人可比,他对唐焰焰并无感情,亦未必就会因为一个美人儿被人先娶了去就耿耿于怀,但是自己身为南衙下属,如果如此相助赵普这个与南衙水火不容的政治对手,去帮助他们派系的人脱罪,一旦被赵光义知道。那就绝对容不得自己了。

“唉,邓知府不是个好官。却是个好人,非是杨某不愿救他。实是无能为力,希望那今年幼无知的丫头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想起拂袖而去那秀儿那怨恨不已的眼神,杨浩唯有摇头付之一笑笑。

他却没有想到,碎秀儿如今最恨的人就是他了。在那秀儿心中,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推她下水的人固然可恨,可是岸边走来的那个人抛出了一根稻草,给了她生的希望,当她拼命地挣扎到那个人身旁,那个人明明只要伸伸手就能把她拖上岸时,那人却因为怕湿了自己的鞋子而拒绝哥伸援手,宁肯眼睁睁地看着她沉入深渊,她所有的恨。都在这一刹那全都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帮人帮一半,杨浩有他的苦衷,怎知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能这样毫无原则的帮她,可是”邓知府毕竟品性不坏,就此治罪有些可惜,再说魏王对邓姑娘有意,待将来风平浪静,未必不会纳她为侧妃,我若就此袖手,着实不妥。她如今的困境,我当与魏王说说,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与她爹爹行个方便,如此一来,我总算是尽了力,魏王和那姑娘也不致对我生了嫌隙。罗公明说过,做人要内方外圆,原则要坚持,这些为人处事的技巧我也不可不加注意。”

笔端轻轻垂落一滴墨汁,晕染了纸张,杨浩将笔一搁,当即起身便往外走。

乘轿到了洒洲城外码头边,又换乘小船登上官船,杨浩立即便去见魏王,魏王只穿一袭轻衫。面色微带阴霾,似乎心情不太好。杨浩无暇揣摩他的心思,便将自己了解的情形源源本本向他说了一遍,赵德昭的脸色更显阴沉,半晌才沉沉说道:“想不到邸家那些亲眷竟然如此无情无义。杨院使。如今”真的没有办法帮她了么?”

杨浩道:“千岁,下官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实,,小就算让他将库银补足,咱们抹去为银被贪墨挪有的罪证事实,已然是与法不合,但法理不外人情,那知府虽有亏职守,品性还是相当不错的,那么做虽与法不合,下官却也心中无愧,可是如今这种情形,”

他摇摇头,默然片宏,又道:“明日察辑此案的钦差就要接手此案,一旦移交了案子,不论是我还是王爷。都不方便再插手。下官想,若想为邓知府减轻罪责,今日已是最后的机会,不如让邓知府抢在钦差到来之前主动上表请罪。下官与王爷联名附奏,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叙说清楚,随同邓知府的请罪表一同呈送京师,或许官家见了能够网开一面。”

“联名上表,为那知府求情?”

“是,王爷,我们如今能为邓知府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屏风后面突然传出一声清咳。杨浩猛地抬头望去,却不见屏风后有人影闪动。赵德昭霍然起身绕室疾走,半晌之后,突地顿住脚步,脸庞有些涨红地道: “好,你去见邸知府,向他说明本王的苦心和难处,劝他立即向官家请罪

屏风后面又是连咳两声。赵德昭不理,提高声音道:“本王就与杨院使联名上书,请官家网开一面,薄惩其罪!”

“是。下官遵命。”杨浩往屏风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抱拳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王爷,老夫方才一番话都白说了,你怎么能答应这么做!”太傅宗介洲怒气冲冲地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老师。”赵德昭躬身施礼,宗介州避而不受,退开一旁,气愤地道:“王爷方才也听到了,邓知府得此下场,他的那些亲族是怎么做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连邓家的亲眷对他都袖手不理,王爷何必去搅这趟浑水?”

“老师,学生实在不忍,”

“王爷,我看你是为色所迷”。

宗介州怒不可遏,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德昭脸上去了,他大声指责道:“王爷,你网刚晋升王爵,初次代天巡狩,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就连官家也在看,看王爷的为人处事,看王爷是否干练机事,绸缪枢极。看王爷是否心怀家国。大公无私。王爷不惜羽毛,为一犯官求情,且是值此国家危难之时。实在不合时宜,王爷这么做,简直是,,简直是,,咳咳,,咳咳,”

赵德昭见老师气得面红耳赤,咳嗽连声,不禁歉疚地俯首道:“老师,学生知道老师呕心沥血,都是为了学生,可是”请老师宽恕,这一”尤这一次,老师就让学生自己做一次主吧。”宗介洲气得胸膛起伏。大声喝道:“千岁,你是王爷、是皇子,你当以家国天下为念!”

赵德昭霍地挺起胸来,亢声答道:“可是学生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宗介洲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指着他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你,你你,,气死老夫了,”

赵德昭一看他气的嘴歪眼斜,摇摇欲到,慌忙赶上两步把他扶住,让他在椅上坐了,取过一杯凉茶来让他顺气儿,宗介洲喝了口水,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脸上才算恢复了几分血色。

看看自己这个苦心调教多年的学生,宗介洲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王爷小多少帝王为女色所迷,以致丢了江山社稷。如今正值朝廷危难当头,这种时候。换一个钦差来,恨不得杀一做百,借汹州昏官恶仲的人头警慑天下呢,可是王爷却为一女子而枉顾国法,官家会怎么看?文武百官会怎么看?

王爷啊,如今你虽是已经成年的唯一皇子,可官家春秋正盛,这储君一时不急着立。皇位未必就一定落在你的头上啊。二皇子德芳聪颖过人,最受官家宠爱。皇后也最是偏爱二皇子。况且。皇后正当妙龄,以后也未必没有所出。王爷若是如此任性胡为,不能得到官家的青睐和信任,虑及自唐以来乱世纷纭、朝代更迭之忧,你道官家不会另择贤明储君么?”

赵德昭垂首道:“学生自知辜负先生的教诲”

他咬了咬牙,又道:“可是”就这一次,就让学生任性这一回

“你,,唉!”

宗介洲无奈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王爷重情重义。桩好事,可是帝王天子。九五至尊,是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着眼的应该是整今天下小走的是世间这盘棋。我吃你的子,你也吃我的子;有的子糊里糊涂被人吃,有的子义无反顾送人吃;有时为夺一子吃,须要一个精心设计;有时双方兑子吃,却是一场交易。一切服从大局,车马炮象士卒为了大帅哪个不可牺牲?为了保车可以丢卒,为了保帅弃车也在所不惜。弃小情小义,看似无情,却是为了天下。王爷这“无情,的功夫,还须好好锤炼。”

“是,老师教诲的是。”

宗介州见他始终恭谨。气色好了许多,这才无奈地说道:“罢了,那,,就这一次,只能这一次,下不为例。”

“是,学生遵从老师吩咐。”

这时一个小内侍悄然闪了进来,躬身道:“王爷,细州监察使李知觉求见。”

李知觉是朝廷官员,宗介洲却只是赵德昭的老师,这种公事会唔的场合他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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