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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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8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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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天,杨帆或许早有预感。他知道玉真公主的事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诱因。太平有她的生活,有她的世界,中年之后,男女之间的激情淡淡渐去,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

两人之间没有一个共同的子女,也没有共组一个家庭,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了。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终,这大概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最真实写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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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的不仅是杨帆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还有天气。

当又一场大雪给大地铺上一层厚重的棉被,到处一片银装素裹,杨家丘台上那几株腊梅开得正艳的时候,又是一年新春到了。

上元佳节,宫中自是热闹非凡,不过这种喜庆热闹,与往年大不相同。

大唐这个家,现在几乎是由韦氏和三不五时就缠着父亲要当皇太女的安乐公主完全把持了。宫中盛筵、新春庆典自然也由她们张罗,是以别具特色。

驱傩之舞取消了,因为韦后对那种张牙舞爪、神神怪怪的大型舞蹈没有兴趣;武则天所喜的那种千人同舞、恢宏壮观的宫中大乐也取消了,因为安乐公主觉得乏味。

在安乐公主别出心裁的安排下,掖庭宫里搭起彩棚、架好柜台,摆上各式坊间杂货,各式生熟小吃、绫罗绸缎、首饰头面、针头线脑,令小内侍和宫娥站在后面充作小贩。

百官先进入太极宫,再从通明门进入掖庭宫,一进宫门便是夹塞于御道两旁的诸多“店铺”,宫娥太监们早就得了安乐公主的吩咐,马上卖力地吆喝起来。

这些大臣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不曾亲自到街市上去买东西了,而且上前一问价钱,居然还可以讨价还价的,挺像真的生意,一些官员觉得很新鲜。

可是更多的大臣对此却是相顾摇头,黯然叹气,只觉此举实在是有辱斯文,皇宫大内竟然变成了坊市,满朝公卿都成了客人,这游戏也不知是为了娱人还是娱己。

杨帆负着双手漫步其间,瞧着皇宫里一副乌烟瘴气的模样,心中有种莫名的悲哀,这就是天可汗李世民的子孙。虽然杨帆一向不屑于那位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帝武则天,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座皇宫的主人依旧是武则天,至少她不会把皇权践踏如斯。

杨帆慢悠悠地随着人流向前走着,淡漠地看着左右的“摊贩店铺”,全然不曾注意到,暗中有双眼睛已悄然锁紧了他,眼神异常的复杂。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国不国

杨帆一路行去,人群中那双眼睛始终盯着他,那眼神儿有些犹豫、有些徬徨,似乎想要接近杨帆,却缺乏足够的勇气。

当杨帆从掖庭宫的后门转回太极宫,沿千步廊走向玄武门的时候,那双眼睛悄然消失了。在千步廊上如果想追踪一个人,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玄武门上此时也是披红挂彩,一派喜气。城头楼檐上悬挂着一只只巨大的红灯笼,自城下一直到城上还铺了柔软的红地毯,城头备了胡床御座,周围架设着上好兽炭的火盆。

原来皇帝别出心裁,今年要在这里观赏歌舞及拔河比赛,以此作为上元庆典。这些自然又是韦后和安乐公主的主意,她们愣是把上元佳节的宫中庆典变成了一场文体娱乐大会。

杨帆登上玄武门的时候,皇帝与皇后还未出现,一见杨帆登城,今日戍守玄武门的陆毛峰神色一喜,马上带着几名亲兵快步迎上前去,杨帆旋即向他递了个严厉的眼神。

如今城头上已经站了许多朝廷大员,正在那儿高谈阔论,杨帆不想让这一幕落在他们眼中,让他们晓得自己对万骑依旧拥有强大的控制力。

再者,杨帆也不想让陆毛峰等人为难。他知道万骑现在日子不好过,自从韦氏兄弟接管万骑,为了把这支武装迅速掌握在手中,他们采用了自以为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严刑峻法。

大批士卒被他们以种种借口严加惩治,许多中低阶军官也不能幸免,前两日甚至就连黄旭昶这等高级将领,也因为言语间稍有顶撞,被韦播抽了一顿鞭子。

陆毛峰并不乏心机,一见杨帆的眼神,脚下马上微微一转,他本来是领着几个亲兵快步迎上的,这时却变成了与杨帆勿匆错肩而过,仿佛要去办什么急事似的。

他没有立即止步或者转首他顾,这城上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那样的举动太明显了,恐怕反而会惹人生疑。二人错肩而过时,杨帆微微低下头,不着痕迹地向他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自从杨帆被明升暗降,成了有名无实的辅国大将军,百官都知道杨帆失势了,如今眼见就连他的旧部都与他如此疏远,不免暗自感叹世态炎凉。

可感叹归感叹,轮到自己时,照样没人去锦上添花。

杨帆往城上一站,周围的大臣立即或有意或无意地走开,在他身边方圆三丈以内清出一块空地。谁也不想当皇帝、皇后登上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跟杨帆站在一起。

在杨帆之后登城的官员往城上一扫,便也甚有默契地避开了他,可是却有一个人稍一犹豫,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与杨帆肩并肩地站到了一起,这个人正是杨帆自掖庭宫一路走来时始终暗中蹑着他的那个人。

对于众人的回避,杨帆并非没有察觉,虽然他不介意,心中也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这时竟有人敢凑到自己身边来,杨帆颇为意外,待他看清来人,心中就更加意外了,这人竟是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

杨帆和太平公主有私情,如今却和她的儿子站的这么近,又怎能挥洒自如?杨帆神色间略现尴尬,尴尬的神色稍纵即逝,随即微笑着向薛崇简点了点头。

薛崇简脸上一热,急忙转脸看向城下。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镇静功夫不及杨帆,是以很不自在。方才他一直蹑着杨帆,就是没有勇气上前。

杨帆与母亲的事,薛崇简也有耳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帆,所以宁愿永远不与杨帆照面,但这次他又不得不来,其实他完全不必选择眼下这种场面相见,可如果换个安静隐秘的所在与杨帆独处,只怕他更没有勇气。

薛崇简任由寒冷的风吹在他的脸上,直到脸上的热度渐渐降下来,心情才稍稍平复,这时才道:“大将军,三郎托我向大将军问好!”

杨帆几乎霍地扭过头去,用了绝大的毅力,才猛地止住了脖颈的转动,他见薛崇简走到自己身边,就知道他一定有话对自己说,可他想到的话题只有一个:太平公主。

因此杨帆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却不想薛崇简一开口,竟令他听到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三郎?潞州别驾李三郎?李三郎托他向我问好?”

杨帆一直在等李隆基的回信,却没想到,李隆基直接越过他派去与李隆基接触的人,把他的决定传达到了他留守在长安的人这里。薛崇简,一定是李隆基的人!

最艰难的永远是第一步,薛崇简说出这句话后,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减弱了一些,他向前走出两步,手扶在碟墙上,攥起一捧积雪,凉意直透肺腑。

“大将军,三月初,皇帝将于南郊举行大祭,介时三郎也将回京参加大祭,详细情形,介时他将亲自与大将军面谈。”

杨帆慢慢吁出一口气,他已经可以确定,薛崇简就是李隆基的人,而且是绝对的心腹。

李隆基远赴潞州后,显然不放心被囿于京师的父亲和兄弟,于是他让小妹替他收集京中的消息,使他虽在潞州,却依旧可以对发生在长安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支应急的力量,他的父兄是受朝廷监控的重要目标,如果皇帝一旦决心对付他们,身在局中的他们是无能为力的。

要脱险,唯一的希望就是异军突出,而这个异军无疑就是薛崇简。杨帆乜着薛崇简,看他此时的眼神,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冷静,哪还有一点粗鲁武夫的形象。。

坊间都说,太平公主府的二公子喜武厌文,是个粗鄙武夫,时常纠结一群京都侠少,狩猎演武,不务正业,如今看来,这薛崇简竟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绝好的保护色。

转念再想想李隆基谨慎的安排,杨帆更是心中凛凛:“这个李三郎,不简单啊!”

薛崇简淡淡一笑,道:“我与三郎,一向意气相投。不错,三郎离京后,在京中暗里策应,护侍相王安全的人,就是我,不过,我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顶多在关键时刻扮一扮劫法场闯天牢的角色。”

薛崇简道:“我本想,若能在羽林卫中任一个军职,最好是万骑,哪怕只能掌握一旅之师,一旅精锐,且是来去如风的铁骑,关键时刻也能成为一支真正的奇兵,可惜……”

薛崇简轻轻叹了口气,一松手,握紧的雪团便掉落下去,陷进松软的积雪:“可惜,皇帝对我家同样忌惮重重,母亲给皇后送了一份厚礼,依旧没能给我换来一个武职,只委了我一个司礼丞的官职,与我没有任何助益,呵呵……”

薛崇简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如今韦氏独揽朝纲,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会不会突然下手,做出什么事来。三郎在潞州,最担心的就是相王的安全。他说,若有不测,希望大将军您能为相王府出一把力,以保相王安全。”

杨帆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并不因为现在李隆基有求于他而而恣意骄狂,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临淄郡王客气了,杨某既要为郡王效力,这些事自然就是杨某份内之事了。”

远处黄罗伞盖冉冉而来,皇帝和皇后到了。李显和韦后携手登城,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袭雪白的狐裘,仿佛雪里梅花的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随着父皇母后登上城头,一双媚眼向众人微微一扫,便高傲而优雅地走向她的座位,城上人头攒头,她并没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杨帆。

御座之后扎起了黄缎的“围墙“以遮风寒,李显坐定之后,便笑吟吟地道:“今年上元,朕意,就不使艺伎为乐了,众位爱卿都是多才多艺之士,不如自展才学,与众同乐,如何?”

宗楚客、韦播等人连忙叫好,工部尚书张锡和司农卿赵履温为了讨好皇帝和韦后,更是抢先自荐:“陛下所言有礼,臣愿先献一舞,抛砖引玉!”

这两个官儿都是惯会阿谀奉承的。安乐公主如今正在修“定昆池”,从民间征调了大批夫子,又从工部和司农寺借调了大批人手。这两位官员为了奉迎安乐,无不依从。

为了讨好安乐公主,司农卿赵履温送人去定昆池时,居然还挽起袖子,亲自拉起小车,帮着运了几车土,堂堂从三品的高官,诌媚一至于斯,实也少见。

韦后见群臣踊跃,心中欢喜,便道:“既如此,不如就让张尚书先舞上一曲吧。”

张锡得意地瞟了一眼赵履温,得意洋洋地走上前去,让乐师奏起乐曲,就在玄武门上舞了一曲《谈容娘》。赵履温也不甘示弱,紧跟着来了一段刚劲有力的《浑脱舞》。

有那既不会舞也不会歌的,就诵上一段经文,或者吟上一段古诗,反正挑些吉利话儿说就是了,也能得到李显的赞扬和赏赐。

这些大臣平时都是一本正经、严肃谨然的模样,这时各展才艺,有些为了讨帝后欢心,更是忸怩作态、丑态百出,就连侍候一旁的宫娥太监都忍俊不禁。

杨帆冷眼旁观,想起那日婉儿所说的“君不君臣不臣”,不禁摇头一叹,喃喃自语道:“眼看着,就要国将不国了……”

李显和韦后兴致勃勃,安乐公主趁着他们的兴头,笑嘻嘻地道:“父皇,母后,还有许多大臣不曾献技呢,可城上寒冷,站久了怕也难耐,不如接下来这拔河就从方才不曾歌舞赋诗过的大臣们选拔,让他们活动一下也好暖暖身子。”

李显欣然道:“裹儿所言有理,众位卿家,不曾歌舞赋诗的,这便出列拔河吧。”

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的大臣们顿时苦下脸来,可是眼见皇帝兴致勃勃,却又不敢推脱。

城下早就做了准备,一条近四十丈长的粗大绳索摆放在地上,中间立两杆大旗为界,那些大臣们你推我搡,不情不愿地推选出一批人来,磨磨蹭蹭地下了城头。

这些人分作两队捡起绳索,李显在城头兴致盎然,亲自夺过鼓槌为他们擂鼓助威,城下这些老臣方才有资格侍立于天子身边,大多都是年岁大的,平均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其中像宰相豆卢钦望和杨再思等人都要八十高龄了。

且不说这个年代,官员大臣极重威仪,堂堂宰相撸袖子拔河供天子取乐,这与他们自己饮酒半酣,主动下场舞蹈的意义大有不同,就算是为了奉迎天子,如此高龄、又位至宰相的人,也是不应该下场的,

可是李显一见韦后和安乐拍手叫好,生怕扫了她们的兴头,竟是并不阻拦,反而亲自擂鼓助兴。

拔河源于chūn秋战国,古称“牵钩”,最初起源于楚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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