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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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霸王传-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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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看看,正好可以与公子结伴而行。”

“你们准备回蔡国?”重耳定了定神,连忙追问:“还会回洛邑吗?”

“我不回来还能留在哪里?”蔡姬凄然一笑,“蔡国太弱小,父王年衰,业已雄风不在,否则……”

重耳呆了一呆,犹豫半晌道:“和我一起离开,也许会有危险,要不你们迟几天再走。”

“没事,我生下来便和危险结缘,再说也没人敢来蔡府,即使有,我也有安排。”

“这个……”重耳还在犹豫。

小依忍不住娇嗔道:“我家夫人完全是为了护送你离境,才出此下策,否则谁愿意这样离开。”

“住嘴!”蔡姬啐了她一口,又笑对重耳道:“别听这小丫头的。”

“夫人……让重耳说什么好呢。”重耳没想到这个尤媚天下的无情女人……竟这般看重自己。

“那就什么也别说。”蔡姬眼中多了些顽皮的笑意,“公子该回馆稍做准备,夜了我们一起出城。”

重耳缓缓环顾三人一眼,讪讪的道:“那我先去了,晚上见!”

“公子好走!”

待重耳踏出蔡府时,天色已从深蓝转为墨黑,天际一点点惨淡的白色正慢慢消退。洛邑城中逐渐燃起灯火,王宫方向亦响起了浑厚的钟鼎呜鸣声来,一队队禁卫兵甲照例出营绕城巡逻。

又是一个黑夜。

“射姑是否不太赞成我的主意?”重耳说这话时,有意避开狐射姑惊讶的眼神,或许是他不想让狐射姑看清自己的表情。

“公子指的是……流亡他乡。”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作为公子门客,我为公子的决定而惋惜,这样势必要走太多的弯路;不过,我和子推亦为公子能毅然决断如此大事而庆幸,这是一个帝王的必备素质。”

“此次回晋,我只想做一件事。”重耳忽然转过身来,若有所思道:“救出小凤后,你……你们就远走高飞吧,或者投奔于欧阳家族……”

狐射姑连人带马齐齐一抖,失声道:“公子不要我们了?”

“公子……”

“我们死也跟随公子。”

“别抛下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盼头……”

狐射姑的声音惊动了几名护卫,数道嘈杂的声音直射重耳鼓膜。

重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突然有种推动力,要把他从马上掀翻。他似乎花了很大的气力才使自己稳定下来,再抬眼时,一群人均是沉默不语地凝视着他。

他能读懂那眼神里的期盼、犹豫、彷徨、甚至是绝望。

空气压抑得使人窒息。零落的街边屋舍中闪着一丝丝幽暗的灯火,像生了锈的剑一样从树的枝桠间穿过,照在一张张无奈的脸上,更是增添了某种凄凉的意味。

“哎……你们这是……”重耳苦笑一下,“难道你们对公子我如此没有信心吗?”

狐射姑眼睛一亮,激动道:“都是属下胡乱猜测,请公子原谅。”

重耳目光一坚,沉声道:“你们放心,我总有一天会站在晋国最高之处。”

这声音虽轻,却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甚至是马儿亦能感受到主人心中沸腾的热血,撒腿、扬蹄、穿透夜雾而飞。

阴冷的天,苍凉的夜。

整个洛邑城都被裹进寒冷的气氛里,几近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数骑飞跃长街,屋舍树木零乱飞舞。

愈近召陈宫,重耳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绪逐渐放松。尽管他的眉毛依然横皱,尽管他并不敢确定自己的决定究竟正不正确,但这却依然掩不住他那半是坚毅半是忧虑的神色中一股勃发生气。此刻,他的心为小凤而跳动。

转过最后一道小巷,便见一条宽阔的跑马大道--越桥便是召陈宫。

狐射姑抢先跃马大门前,几名伫立风中的禁卫正欲向里通报,重耳摆手制止。轻手轻脚摔缰而下,望了望头顶上的硕大的”天字六号”匾牌,心中暗道: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拖着众女亡命天下?

重耳正踌躇该怎么向众人表白时,忽听大厅传来雪丹青清悦婉约的声音:“即使公子唯心与里贼联手,亦是弊大于利。”

“为何?”

是琉璃的声音,重耳有意放缓脚步。

“这个问题妾身想请介大哥回答。”

“呵呵!雪夫人言之有理,若借里克之手,后果是任其坐大,后患无穷。公子虽可在得势后斩其人头,但亦要落下一个过河拆桥之名,使天下人寒心,此弊最大。但谋事在人,若事前心中有底,好与坏的转换也可控制自如,只是有些东西是由天命定,由不得自己。”

“介大哥说了半天,璃儿还是分不清你到底支持那种策略?”

介子推浑厚的声音再起:“这个得由公子来决定,公子决定的我便支持到底。”

“那我们什么时间回晋呢?”

琉璃的话音刚落,重耳的身影闪了出来。

“我们今晚便离开洛邑。”

一只苍鹰划着有力的弧线掠过苍穹,矫健的身姿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万重峰峦中。晨阳下,周地城池的肃穆轮廓远远拖在身后,城墙上那犬齿般的箭垛闪着暗白色的光晕,朝地平线两边模糊地延伸而去。

经过半夜的跋涉,终于越过了周朝的最后一道峪口。

重耳忽的勒马而立,缓缓回过头来,先是望了一眼远处的城郭,又徐徐把目光投向介子推、狐射姑、雪丹青、琉璃、蔡姬……感受到他们回视的眼眸,重耳的心间多了一丝欣慰,他们,是他的力量之源;亦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带着这难以名状的情感,重耳禁不住仰天长啸起来,这道声音响彻在风烟滚滚的苍茫暮野中,在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中驰骋、奔放,显得尤其雄浑高亢,但细细品味,却似乎隐隐藏有一种撕裂的痛楚。

有人明白重耳是思念小凤所故,蔡姬与两婢则认为重耳舍不得与她们分离。具都呆立马上,相视无言。

“公子……”蔡姬嘴唇蠕动,美目中投射出凄迷之色,”妾身就此别过!”

重耳微皱眉头,“长途漫漫,就你们三个女子?要不我派几名护卫。”当着众人之面,这是他唯一能表达的关怀。对蔡姬而言,他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尽管他十分迷恋她的妩媚,尽管他并不在意她从前糜乱的生活,尽管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去喜欢她,甚至恐惧她。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突破男女的极限,虽然蔡姬曾无私的帮助于他--就像这次护送他离周,虽然他并不需要。但他依然觉得她是个神秘的女子,其神秘度随着拓王之密的开解,逐渐有超越之势。她身上似乎具有多重性格,既无情而又尽显女人的温柔,既柔弱却又时露峥嵘,自私但又偶尔会做出与之相反的事情来。

“那件事情就拜托夫人了。”重耳一时心绪纷乱,一种既想接近却又害怕某种东西的感觉漫上心间。

蔡姬缓缓点头,“一有消息,妾身便会通知公子。”

重耳如释负重的笑了。

他的表情落在不同人的眼里,感觉亦各不相同。

小依与小绮便深为感动,庆幸自己主人终于遇上好男人。

小绮更是姗姗下马,来至重耳身前,裣衽一礼,“谢过公子关心,路途虽遥,但奴婢与小依亦有信心护送夫人归蔡。”

“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公子?”小依粉颊微红的说出这话后,朝蔡姬处瞟了一眼,欲言又止道:“若公子有闲,或心闷之际,可来蔡国一游,小依与夫人翘首相盼哩。”

重耳看了看微不自在的蔡姬一眼,心中一荡,“谢谢你家夫人相邀,重耳若有时间,定来拜访。”

小绮眼睛一亮,喜道:“真的,公子说话可得算数……否则……我家夫……奴婢们会盼得很苦哩。”

蔡姬禁不住神色慌张起来,怪嗔的瞪了小依一眼,心想,都怪平时太宠她们,使得她们自作主张,好在最后关头算是改了口,免了自己的尴尬。虽是如此,但她依然能感觉两道敌意的目光射来。

其实她心里明白,重耳是绝无可能来蔡国一游,而且目前晋国形式扑朔迷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不跌倒。且蔡国国小兵薄,连晋一个邑都有不如,给不了重耳什么帮助,重耳即使求助,也会是有数的几个大国,只有它们,才能左右晋国局势。

重耳随后的话亦证明她的判断。

“你们夫人迟早是会归周的,我更希望故地重逢,希望到那时,我们再也不必如此狼狈。”

蔡姬立刻低头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两位美婢则表情一凝,正要说话。

狐射姑见琉璃嘴角上翘,似有发难之举,遂干笑一声,插言道:“天色大亮,再不走,惟恐周兵追赶,三位一路小心。”

“再见!公子!”蔡姬突然抬起头来,浅浅的注视着众人,”再见!希望能听到传来的好消息。”

重耳深邃的眼神一黯,意味深长的道:“夫人保重!”说完马鞭轻挥,那匹本已因长途奔驰显得疲惫不堪的马匹,猛然扬开四蹄,嘶鸣着向前疾奔而去。

介子推等人匆匆与蔡姬道别,群马扬起一片烟尘,阻隔了三女的视线,亦迷湿了她们的双眼。

晋献公二十一年,骊姬等待多时的机会终于来临。

她早就为献公谋划好了废掉太子申的借口,她与献公的目的虽同,但更有不同之处。献公只想废了太子,并无杀太子之心。

而骊姬则非要杀了太子及摧毁其势力不可。她心里明白,不管是奚齐还是桌子均非申生、重耳、夷吾之敌,献公若在,还可压制一时;献公若去,晋国迟早会落于这三人之手。

骊姬心中如明镜一般,将前前后后照得清清楚楚。

眼看献公的身体日衰,她的计划也相对提前。

这年冬天,亦是重耳离开洛邑的那天。骊姬派优施去曲沃,带信给申生说:“大王梦见齐姜向他乞食,太子须即刻祭祀之。”

优施为王宫内侍之首,又是献公心腹,太子自然不疑有他,更何况齐姜乃申生之生母,又为正室夫人,在祖庙中占有一方灵位。

太子申对祭祀生母之事,自是不敢怠慢,当即焚香入庙,拜行大礼。按照宗室礼法,祭祀过后,太子应将祭肉亲自奉献给国君,以示诚敬之意。

太子申快马赶到翼城时,献公“正巧”出宫游猎,骊姬领一群年龄美貌的姬妾作陪,申生自是不敢久留,遂将祭肉呈放殿中庙堂处,匆匆告辞。

优施潜入殿庙,将剧毒之药涂抹祭肉之中。然后派人将太子奉献祭肉之事呈报献公。

源于祖庙的祭肉,国君必须亲自食之,否则,就是不敬祖宗,会受到神灵的惩罚。

献公回来后,正欲食用祭肉,骊姬拦住太厨,“此肉来自远方,应当试过再食之。”

太厨点头称是,遂切下一块祭肉扔给献公的猎犬。

游猎中还威风八面的猎犬却瞬间毙命。

献公望着那只口中流出黑血的猎犬,惊得脸色苍白,冷汗顿时湿了衣裳。

骊姬连忙出言安慰,“不会的,太子怎么会害自己父亲呢。”说着,指着献公身后的小宦官道:“你再吃试试。”

小宦官亦如那条狗般,痛苦的倒地翻滚,片刻,便七窍流血而亡。

献公犹在颤抖,骊姬便搂抱着献公大哭起来。

“天啊!太子你也太狠毒了,即使你要做国君,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你的父亲已经年老,还能活多久呢……”

“好一个逆子,他倒抢先动手了!”献公暴怒欲狂,当即下令禁军速至曲沃,擒杀申生。

骊姬虽是哭倒在地,心里却是笑开了花。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扯着献公的衣袖道:“主公不能轻动杀念,担了灭子的恶名啊。太子如此,不过是嫉恨我们母子罢了。主公不如把我们母子遣往他国,让我们自生自灭,或者赐我们母子……一死……妾身也不能让主公担上不伦之罪。”

“哼!若非你这妇人心软,寡人早杀了那逆子。这回寡人绝不饶恕。”献公气哼哼的说着,竟对心爱的美人发了火。

饶是骊姬聪明异常,却也没能完全猜透献公的心事。

献公欲废太子之心起于秋之祭祖,回宫后便杀心大起。

对于曲沃百姓对申生的拥戴,他就像后宫的姬妾们见了骊姬一样充满嫉妒。

太子与重耳的贤德之名,更是哽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他自认为是威名赫赫的晋国之君,灭国无数,却没能赢得儿子们拥有的贤德美名。他更熟知本国数十年来的残酷厮杀,公室之中,臣下势力若强,国君必亡;儿子势力若强,父亲必亡。

这个乱世之中,一切皆是虚无,唯有势力才是真实的存在。

拥有美名,亦可以转化为势力,而且是一种最可怕的势力。

纵然没有骊姬提供的“借口”,他一样要会杀掉申生与重耳。

对他来说,申生与重耳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两个随时都会夺走他国君之位的强大敌人。

面对父亲的杀戮,太子申没有反抗。他本来可以奋起反击,以他的名望号召曲沃的百姓杀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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