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痕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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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痕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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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一个能使唤千军万马的靖王爷,管不动府中一个小小的奴婢吗?

想起她女扮男装来欺蒙他,将他弄得神魂颠倒;接着又故弄玄虚,混淆他的视听;如今却目中无人,藐视他的威权。就这些,判她十个绞立决都不嫌多!

问题是,他偏偏对她用不了刑罚,甚至无法将她逐出王府,因为,他打从心里要她,尽管有这么多女人任地挑选,他唯一想要的就只有她,他的芮儿、羽儿,三十年来第一个能触动地心的人,他不能,也不愿以权势强逼她就范,于是就只有替自己找来这无尽的、莫其名妙的烦忧,他多想拥她入怀,一解他半生等待的相思之苦呀。

一个月圆之夜,天上皎洁的光扰得他无法人眠,三更敲响,他干脆起身走出厢房,在庭院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往宁安居的方向而去。

他终于体会到在王府里当夜贼的滋味,必须远离灯火,必须避开守夜的侍卫,甚至必须动用轻功飞檐走壁,才能到达她日日出入的宁安居。

他想,倘若他此刻被人发现,不知有多尴尬。

借着虫鸣唧唧的掩护,他打开好几扇门,终于到兰格格的院落。他知道羽儿在兰格格的房外室设有一个小小的榻,以便兰格格夜里召唤。

烛火已熄,但月光却十分明亮,岱麟一步步走向花帐下的羽儿。

她睡得极熟,黑柔的发丝散在脸上,恬静的脸庞再无清醒时的戒备及忧惧,更是美得如一朵池塘里的水芙蓉,清纯之中带点娇艳。

他轻坐在床榻边沿,而芮羽仿感觉到什么,侧躺的身子翻平,浅色的里衣略松,露出她雪白的肩。

这幅引人遐思的美人春睡画面,更让岱麟情不自禁。突然,他想到杨章弘,那个该死的“丈夫”,已比他更亲昵地见过羽儿的睡姿吗?

杨章弘是否就是那年为芮儿闯入江宁将军的男人,还记得是如何奋不顾身地为那人挨上一刀,顿时,岱麟满腔的妒忌之火,像燎原般地窜烧到了指尖!

他的深黑眸子中有怒火、有欲火,手再度轻拂她的衣袖,温柔地覆住那如胭脂般的红色疤痕。

这不就是他留下的千不变的印记吗?她是他的女人,谁碰了她,就该被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他加重了力道,兰羽在半萝半醒中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那娇憨的模样刺激了岱麟,他的脸擦过她柔滑的肌肤,吻上他所自下的美丽绛痕!

芮羽感觉到自己好像处在一团温暖的潭水中,草儿在她的皮肤上轻抚,她体内的血液不断流奔防,仿拂要与潭水共同滚沸!

哦!是梦吗?水草拂上她的肩。她的颈窝、她的唇……天呀,怎么是岱麟的味道?他在白日里无礼地脱下她的衣裳,夜里竟又来她的梦中继续“轻侮”她吗?

她必须醒来!芮羽伸出双手努力的挣扎,不料却去摸到一个坚硬的膀臂和平滑火热的肌肤,仿佛是真的岱麟……

她一惊,睁开眼,恰巧望进那两团深黑的欲流之中……

“王爷。”她才张口,像漩涡般的深吻就紧紧地将她扣住、吸住,天旋地转到今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终于,他放开她,与她额抵着额,喘息他说:“两年前在江宁,我早就该这么做了。”

是真的岱麟,就在她的寝榻前,还恣意地吻遍她……

手忙脚乱中,芮羽推开地,连人带被地缩在床的一角。

她正要开口,他就说:“你若要喊人,出丑的是你自己!”

闻言,她立刻闭上嘴,用被密密地遮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连礼节也顾不得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岱麟坐宜身体,邪邪他说。

都把她“侵犯”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也不做?

芮羽两颊绯红,上气不接下气他说:“王……王爷走吧!兰……格格恐怕都……都醒了。”

“我不走,除非你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他说。

“有什么问题,天……天亮再说吧!”她恳求他说。

“我喜欢在夜里说。”岱麟不但不离开,还盘起脚来,整个人坐在床上,挡住了她的出路,两人之间也更形亲密。

然后,他发出第一个疑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注意,不准再有任何谎言,否则我就让你下不了这个床,出不了这个房间!”

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方式?芮羽忿忿不平的想,但见他的表情认真得吓人,只好说:“我……奴婢……”

“我说过,不许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他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我……我叫顾芮羽,羽儿、羽儿都是我。”她低声说。

“‘其叶芮短小’的芮?”他问。

他竟记得?芮羽连忙点头。

“你到底是何方人氏?为什么一女扮男装的混入将军府骗了我们大家?”他盘问仔细,仿佛在大堂上问案。

“芮羽原籍南京,住在白湖旁的小镇上。三年前,我因父母双亡,女扮男装的到南京是为了找寻唯一的兄长。然而,在进南京的第一天,就被人误为小厮派到陵园去差遣。至于混入将军府……王爷忘了吗?那是王爷出钱买下我的。”

这部分芮羽没什么好隐瞒的,故实话实说。

瞧她思路清晰,伶牙俐齿的模样,以一个四两拨千斤,最后又把错全推到他身上来,不过,岱麟奇怪地并没有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住在白湖旁?那你父亲大概也和反清复明的乱党有关系罗?”

“不!家父和谁都无关!”芮羽心一惊,赶忙说:“家父只是一介平凡小民,从不管政事!”

“是吗?看他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平凡呢?”岱麟不买帐他说:“他曾在崇帧朝做官,对不对?他叫什么名字?”这能说吗?一说不就扯上大哥。而不论他是在郑成功营,或桂王营,都是抄家灭门,甚至是开棺鞭尸之罪呀!芮羽脑筋一转,把“谅”字拆开来,“家父名——顾言京。”

“顾言京?”他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

“他只是一名地方小吏,无足轻重的。”她再次强调。

岱麟看了她一会见,似乎决定不再追究,改问:“你的兄长呢?还有那一日夜闯将军府的男子又是谁?”

“他……他正是芮羽的大哥,”她轻声说,心情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哼!看他身手不凡,又胆大包天的,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说。

“芮羽的大哥只是一介武夫,一向守法,那夜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冲犯到王爷,请王爷恕罪。”芮羽战战兢兢他说。

“哈!无足轻重的小吏。一介武夫、一个由辛者库来的奴婢?你可真是出身‘卑微’呀!”他眼中毫无笑意。

“芮羽所言句句属实。”她硬着头皮说:“我们一家大小所求的,不过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她的话像是打动了地,又问:“你从顺安堂离开后,是去投奔你大哥?”

“是的。”她说。

“然后你们便来到京城?”

“是的。家兄是奉了父亲的遗命,将我送来北京,因为我自幼汀给杨家,早是杨家的媳妇了。”

这段话岱麟听了极气闷,他板着脸孔说:“所以,你就和杨章弘拜堂成亲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及语气,令芮羽无法隐瞒,只能道出实情,“不,芮羽,前年秋天入京时,杨章弘已在刑部大牢,我没有正式入杨家门。”

岱麟整个人突然松懈下来,心想,“杨章弘,算你好狗运!”但他表面上仍故做严肃,甚至再添几丝怒气说:“什么!你没进杨家门,竟然入辛者库,这是哪一门的道理?”

“这是芮羽自愿的。”她说。

岱麟的肌肉霎时又紧绷起来。

她自愿为杨章弘成为犯妇,是表示她对他有情有义吗?

岱麟感到一颗心酸得受不了,口气很冲他说:“你爱地吗?你甘愿为他守一生,是不是?”

芮羽被他的怒容吓到了,“芮羽从小便与杨章弘订亲,自然要为他守贞守节,特别是在杨家有难时,我更不能离弃他。”

“去他的守贞守节!去他的不能离弃!”他脸色涨红,身体突然向前倾,“如果他死在宁古塔,永远回不来,你也要为他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到那个时候,芮羽便出家为尼,了却残生。”她不明白地突来的怒气,只能频频往床里退。

“我不准!我不准你出家为尼。不准你为别的男人守贞守节,因为你是我岱麟的!”他说着,便扑向她,紧紧抱住她娇柔的身子,吻她灿烂如桃花的脸庞。

芮羽本能地要挣扎,但看到他热情如火的眸子,感觉到他充满强烈占有欲的吻,整个人便酥软,完全无法抗拒了。

她这一降服,岱麟的欲望更加高涨,他迅速的除去她身上的遮掩,一路吻到她如玫瑰般的酥胸,一边喃喃他说:“你是我的!说什么贞什么节,你根本是我的。”

他的爱抚解除了她的武装,他的低语攻破了她的心防。没错,她人在杨家,心却一直在岱麟的身上,此时此刻,她怎么能再否认呢?

在爱欲难分,极端错综复杂的情绪中,芮羽忍不住流下泪来。

岱麟尝到那咸咸的泪水,身体一僵,紧按住她问:“你为什么哭?是因为痛恨我对你的吻,对你的触摸吗?你认为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侵犯吗?”

他声音沙哑急躁,令她的心更痛,只能摇头说:“不!我只是哭我自己的软弱,不够坚定及情不自禁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略微放开她问。

“王爷知道芮羽为何留在北京甘为犯妇吗?”

她决定说出心里的话,“除了可怜杨家一门的遭遇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杨家的女眷将要归正白旗所有,而正白旗正是主爷所管辖的,芮羽以为这样就能常常见到王爷的风采了。”

岱麟缓缓坐直身子,用不敢相信的口吻说:“你甘愿入辛者库,做个低贱的犯妇,主要是为了我?”

“是的。”芮羽哀伤他说:“我们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这似乎是离你最近,又偶尔能见见你的唯一方式了。”

“天呀!芮羽,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他依然感到相当震撼。

“是荒谬,而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早在江宁女扮男装时,芮羽就一心向着王爷了。”她低声说。

“克制不了——我了解那种心动的感受。”他捧起她的脸说:“你由南京寻到北京,干折百转地又入靖王府,回到我的身边,这不就表示你注定是我的人吗?”

“王爷,你对芮羽的恩义,芮羽永生难忘,但你身为大清王爷,我只是个小小的犯妇,没有资格当你的人,只求你能让我留在王府里安心地伺候兰格格,芮羽就很感激了。”她很理智他说。

“胡说!在我又找到你之后,怎么可能再放你走呢?”他轻斥道:“我是堂堂王爷的身分,可免你犯妇之罪,我要你,没有人可以阻止!”

“王爷,你忘了吗?我名义上是杨家的媳妇,必须遵守断玉盟约,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说。

“什么断玉盟约?”地冷冷地问。

芮羽拿出枕下的半块玉,再简单地叙述来龙去脉。“家父生前一再嘱咐:‘见玉如见人,玉合人团圆’,这是他老人家唯一的遗志,芮羽永不敢忘”

“去他的断玉盟约!”他的手劲似乎要将那块汉玉捏碎。“我就不相信它能比得上我们的绛痕盟约!那一刀,刺到你的身,刺进我的心,火辣辣、血淋淋,已然焚烧了五脏六腑,又哪是这块冷冰冰的玉所能比的!”

“王爷,芮羽知道你对我有情,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但我不能让侵占民妻之名来损及王爷的清誉呀!”她说。

“什么民妻?你根本没嫁给那个杨章弘!”岱麟吼着,但见芮羽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软下声音说:“芮羽,你不是才说心向着我,为什么又不想做我的女人呢?”

“就是因为心向着王爷,才要处处为王爷想。”芮羽说:“你还记得允纶贝勒的事吗?当初你是怎么教训他的?如今,你一转过身,又做同样的事,何以服众人呢?”

岱麟紧盯着她,再一次被她那冰雪聪明所折服,但教他放弃兰羽,那是天塌地裂都不可能的事。

“所以,为了得到你,我必须先解决杨章弘的事,对不对?”他像在陈述一项事实的说。

“王爷,你要做什么?”芮羽惊慌地问。

“你以为我会像允纶一样使用借刀杀人的手法?”岱麟顿一下说:“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不喜欢你关心别人,更痛恨在你心里有个男人比我更重要!”

“王爷——”芮羽忙低下头。

“好了,别再说了,我虽然迫不及待地想拥有你,但还知道分寸。”岱麟断然他说:“我在你的‘床’上待了也将近一宿,再不走,贺古扬会以为我失踪了。”

芮羽这才注意到窗格已透入一点天光,在清晨的澈寒中,她目送着他穿过回廊、天园,走出兰格格的住所,有着无限的不舍。

一切皆如一场梦,而岱麟是要她的,芮羽的心泛起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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