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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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暗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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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开回住所,一路上却是难堪的沉默。
        两人的关系又再次滑回原点。也看不出到底是谁回避着谁,总之,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是不可避免的走向。
        这其实是姜守仁最不乐见的发展,但他也深知事态已经失控,必须掌握原来的生活节奏,抵御外界各种形式的诱导,那才是明智之举。
        陈皓燃算是几年来的第一个特例。
        姜守仁既是性情中人,也就禁不起感情上无望的追逐,不属于他的就要大方认输,他自认不是个没有克制力的人,知道皓燃想要瓦解的并非两人之间的交流机会,而是他个人的非分之想。
        偶尔在用餐时碰见,或是在上下楼时擦肩,都只是寻常地点头示意,本就不喜欢侃侃而谈的两个人,话更少了,幸而神情都没有异样,否则老试图拉拢两人的皓琳势必会要起疑的。
        姜守仁本想抽个时间同皓燃解释一下当晚那个吻,但一对上他清冽漠然的眼睛,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多错多,索性也强装到底。就当那是酒后乱性好了,姜守仁自嘲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没底气了。
        眼看着时间过去,本想亲自交给皓燃的会展中心国画展开幕典礼邀请函,也拐了一道弯,借故让皓琳转交,自己都觉得憋气得不行。
        其实也不过几天,怎么会如此失落,当年被逐出家门时,情绪也没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沉到低谷。
        画展当天,也许是因为太忙,姜守仁精神反而抖擞起来,应付各界来宾,几乎花光了所有精力,没有多余空间留给自己神伤。
        本以为这一天下来,自己的心思多少有些沉淀缓解,有惊无险平安过度那是最好,哪知傍晚等他送走最后一批名流雅士,完全放松下来准备离场时,陈皓燃竟然来了!
        原来今天正好也是酒店忙着安排贵宾的日子,皓燃被拉去助阵,白天没有能脱身,所以赶了趟末班车。
        在皓燃走进会展中心大门时,姜守仁一眼便望见了他,要忽视这个人太难了,再次以秒杀的速度沉溺。
        很久以后,姜守仁都还记得当天皓燃的那一身铁灰色休闲西服,那衣服衬得他整个人俊朗非凡出尘拔俗,进出的女宾无不向他暗暗行注目礼。
        守仁突然觉得委屈。
        这么多年,都没有为着谁这样神志不清过,陈皓燃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明明只肯在他门前徘徊,始终不会入门来,却勾起了那颗从不为谁颠簸的心,这难道是对他姜守仁这些年来自以为潇洒风流的惩罚?
        突然想起凯文拍戏时说过的一句台词:真正让人无法忘怀的人,是你生命中那个不接受你爱的人,遗憾会让你记住……
        如果陈皓燃真不能属于他姜守仁,他自然会放弃,人生不该只有一种可能性。姜守仁不只一次告诫自己要清醒,在还没有完全陷进去之前。
        得不到的人总以为是最好的,所以要想开,给自己预留一些平衡的余地,陈皓燃若是同类,也许不出几个月,他们便已经分手。
        不涉及性取向,就是双方的伦理关系也足以阻绝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守仁给自己上了一课。
        他们之间是没可能的,道理懂,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动情动欲这种事,对男人来讲不是一决定悬崖勒马,就能迅速调头的,什么都需要酝酿和调整。
        皓燃是来看画的,这段日子,姜守仁给他灌输了不少新理论,需要他亲自验证融会贯通。即使今日的画展临近尾声,可皓燃还是在展厅里优雅地踱着,细致欣赏暗自赞叹。
        直到那一幅长六米高两米的巨型画作,远远地捉住了他的眼睛,他才加快了几步到那前面驻足,长时间没有再动。
        姜守仁在这一刻才决定走上前,在他背后立定:“什么时候到的?”
        对于此种程度的虚伪,自己也很厌恶。

        Chapter 7

        “啊,刚到。”
        皓燃转身看了他一眼,“真是不虚此行。”
        “比起花圃里的那些如何?”
        “简直不可思议。”皓燃啧啧称奇,“我没想到,真的有人能画出龙翅海棠的神韵。”
        不敢看那个精致的侧面太久,怕呼吸都会急促起来,守仁没忘记自己的双脚还踩在警戒线上。
        “很震撼不是吗?”
        “水墨画竟像是有生命似的,我之前从没有看过这样大气磅礴的用笔,色彩大胆力透纸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很神奇。”
        “三小时前,这位大师曾亲临现场。”
        “其实,能见到他的海棠花就已经无憾。”
        皓燃这时又将视线放到姜守仁脸上,像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今天一上午都在应付媒体吧?”
        “驾轻就熟,没有辜负这几日的轮番特训。画展开幕顺利,前期策划这么繁琐,现在好歹能喘口气了,功成身退的感觉居然那么轻松。”守仁指了指身后,“等等一起去吃饭吧。”
        其实只是随便一问,完全没有放诚意和期待进去,想到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让对方答应饭局邀请,但他忘了,陈皓燃这个男人在姜守仁的人生当中就是专门扮演制造意外的角色。
        “好,那我在这边等你收工吧。”
        “呃?噢。”
        姜守仁呐呐应了一声,一转身才感觉胸口钟鼓齐鸣,简直是要命的耸动!
        他答应了?!
        这意味着什么?
        是和解还是要帮他进一步端正态度?
        装作忘了那天晚上的冒失,忘了前两日维持的低气压,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偏偏这时候,又想起他的气味、他的口唇、他性感的颈部线条,想起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却漫不经心的眼神,姜守仁知道自己要再找出办法摆脱这场惊心动魄的旅程,怕是很难了。
        他不敢回头看一眼,唯恐那火红的巨幅背景衬得那英姿勃发的男子更具杀伤力,他迷恋上一座海市蜃楼,整个胸膛都快被打上烙印。
        自从遇上陈皓燃,定力指数直线下滑至负数,自觉不堪,但并不打算逃避问题。可不能否认,人一旦动念,真是可怕的经历,姜守仁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另外一个人,过期的激情这会儿全冒出来煽风点火,十分震撼。
        理智一息尚存,但守仁再不敢嘲笑那些成天想着龌龊情事的小青年了,自己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只要一想到拥他人怀的满足感,那浑身就像烧着了火,似乎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这级别已与古时昏君无异。
        今晚本是约了凯文在君悦酒店晚餐,目的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断了绮想,好尽快回到轨道上来。
        但现在,计画中加上一个陈皓燃,那场面可真是热闹了。
        只是话既已说出,姜守仁大方惯了,自然不会收回前言或是故意放哪边鸽子。
        可私心作祟,他没有认真想过,要如何将这两个在他心目中有微妙地位的男人,拉拢到一张餐桌上,今晚可能造成的后遗症均属预料之外。
        从会展中心到君悦不需要开车,所以两人只是步行。
        陈皓燃神情坦然直率自由,姜守仁旁征博引谦虚健谈,双方攀谈会展作品和画家流派很是投契。
        他们的沟通一向没有问题,也能顺利赢得对方的赏识,除了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纱幕,朦胧间有道解不开的禁忌。
        皓燃随着谈话内容的深入而越显得放松,等话题扯到刚接手酒店时遭遇的一些难题,包括几点发展可行性建议,皓燃已把守仁当成可以商量的伙伴。
        两人兴趣相近又没有实质的利益交集点,因此在各自领域的话题上少了层避讳和顾虑,所以极享受交换意见的过程。
        姜守仁清楚,现阶段只要靠近这个人,就会抑制不住耳热心跳,但毕竟那些都是隐蔽的安全的,不会让对方轻易察觉。
        而像现在这样,一路并行倾心恳谈的模式,似乎更适合彼此的需要,甚至只是听着他说话,看着他率真地表达自我,姜守仁便觉得防御奏效。
        心里也深知,再逾矩一次恐怕凶多吉少,守仁在情事上一贯自信,所以还不至于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
        陈皓燃对男人没有“性趣”,他能接受他人的倾向,但那只是修养和见识使然,并不涉及私人立场。
        守仁知道自己只是单相思,是暨十七岁那年参与青春期暗恋症候群后的又一次回潮,所以并不敢期待额外的回报。
        说来也巧,半途正要同皓燃说明今晚凯文也会到场,哪知后者来电推说可能无法早收工,有个外景要拍,会晚到。
        于是姜守仁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凯文会因工作爽约,所以索性也没有再在皓燃面前提到凯文。
        走到酒店正好是七点,座是凯文订的,他们提前了一小时到,幸好订的不是烛光双人情侣专座,总算没有闹笑话,添了张椅子,叫了一瓶香槟。
        可十五分钟后,令姜守仁意外的事件还是发生了。
        凯文那天心血来潮,不晓得哪一根神经搭错线,突然决定在酒店预订一套所谓的浪漫插曲套餐,一段小提琴演奏外加一份自备的礼物。
        可两个大男人在场搞得如此花俏,毕竟太过张扬,为了怕姜守仁不自在,刻意借故推迟到场时间,想给他一个惊喜,因此只让酒店确认姜先生落坐后便送出礼物。
        服务生只知道主角是这位姜先生,一确认姓名,再看是两位,也不犹豫,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客人落坐后十分钟,乐队便按时出来助兴了。
        围着桌子演奏悠扬的小提琴乐,不是什么世界名曲,所以皓燃也听不出来是什么,倒像是时下的流行乐。
        当时,最吃惊的不是陈皓燃而是姜守仁,他兀自怔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曲完毕,餐厅经理亲自上前,将一只丝绒托盘里的小方盒递到姜守仁面前,微笑道:“姜先生,这是您朋友送您的礼物,纪念你们认识一年零六个月。”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瞟了陈皓燃一眼。
        当然,搞错送礼人实在是很失礼的事,皓燃只得微微低头摸了摸鼻梁掩饰尴尬。
        姜守仁原本倒也不介意有人为他花这点心思,可这回却着实有些难堪,全因桌子旁边还有一个陈皓燃。
        他是最最不希望让皓燃对他敏感,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稳定表现,经由那个大胆的吻和眼前这段软绵绵的戏码,大抵是要泡汤了。
        真怕打开盒子看到一枚钻戒吓破他的胆,不过幸亏凯文也没离谱到那种地步,盒子掀开,是一支芝柏限量版手表,识货的行家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支手表的价值抵得上一架车,守仁有口难辩。
        等付过小费打发掉那些搞气氛的人,即使老辣如姜守仁,也不禁撑额苦笑,这记乌龙阵摆大了,鲜花礼品英名扫地。
        这顿饭吃得太得不偿失,刚刚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话题,就这样被这串莫名其妙的浪漫插曲给打乱了。
        皓燃组织了一下措辞,神情竟有些玩味。
        “这里边……似乎有些误会。”
        “的确,见笑了。”
        守仁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我不介意。”
        “我并不知道会……”要他解释这些真是百转千回,“是凯文,我们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搞这种噱头,碰巧连累你了。”
        “如果我是女伴,会以为对方在向我示威或是你要设局同我分手呢。”皓燃看他那么窘,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过瘾,于是调侃他几句,“你很幸运,我可从未得过这样的待遇。”
        “好了皓燃,刚才的事我抱歉。”差点摊开手投降。
        “是我抱歉才对,我不知道你跟凯文约好了,是我鲁莽。”
        “皓燃,你这样说,是真的想要我下不了台吗?”
        皓燃终于轻笑出声。
        捅破姜守仁的优雅面具是件很快意的事,皓燃要是存心发挥恶劣本质,是很凌厉的,在英国他不修练做绅士,在香港就更不想了。
        当然,在姜守仁面前他是有所保留的,从来没有太放肆过,可能是隔着那许多复杂关系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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