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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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女-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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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妈,你与司徒谈谈,我同爸爸进一进书房。”

老人与我走进书房,他的步履好象比较活跃,他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谁忍心说个“不”宇,我答:“没有证据说不是真的。”

“无迈,这件事又怎么好麻烦你?不如把她接到我们那边去,要不,你们两人一起过来也可以。”

“爸爸,不行的,司徒没跟你们说起这个女孩子的身世背景?很可怕的,我的金表一放下来,就被她当掉,又有稀奇古怪的人登门勒索……住我这里好,生下孩子之后,才交给你们。”

“这,太委屈你了。”老人很激动。

“爸爸,有人知道的委屈,便不算是委屈。”我微笑。

“无迈……”老人嗫嚅的问:“真的,我与妈妈真的要做祖父母了?”

“真的,”我说:“四个多月后,孩子会被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你们都是祖父母,孩子要靠你们扶养成人,你们要当心身体。”

“唉呀,真是的,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他有点手足无措,但又露出一丝笑容。

“爸爸,司徒会随时同你们联络,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有什么要我们帮忙?”

“没有,你们只要多多保重即可。”

“钱——要不要钱用?”

“现在不用,爸爸,司徒有分寸。”

“好,拜托你了,无迈,真是……”他的眼角濡湿。

我安慰他,“真是值得高兴的事,你看那位王小姐那么漂亮,将来孩子一定好看。”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用手帕擦摸眼角,“那我与妈妈先回家。”

我陪他出去,他与妈妈两人拥抱在一起。

司徒带着他们离去。这个老好人双眼也润湿了。

银女同我搭讪,“你的爸爸妈妈象童话故事中的老人那样慈祥。”

我讽刺地说:“有什么用?你的兄弟没有钱花,这是不行的。”

她徒然尖叫起来,用手掩着面孔。

我喝止,“不准放肄。”

她嘶叫:“我不是不想学好,有时候我也想叫姜姑娘替我找一份工作,或是再重新读书,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给我机会。”她拉住我。

我叹口气,推开她。

我不相信她没有机会。

“算了,银女,不必博取同情心了,还要什么花样?”我疲乏地说:“今天够了。”

“连你都不相信——”她追上来。

我再也不要听下去,我转向房间去休息。

朱妈跟我悄悄说:“找不到那只表。”

我把当票给她,“快去赎回来,这只表有纪念价值。”

朱妈啼笑皆非,“手脚这么快,真跟变戏法一样。”

我苦笑,数钞票给她。

“太太,你这一番苦心……”

我说:“快替我赎回表来。”

一万块,一万块在他们心目中,又能花多久?

下次再不见东西,我又该怎么办?我低着头盘算很久。如果无忧在这里,也许她可以给我做智囊,但是现在得我孤零零一个人……姜姑娘虽然热心,我不想对她透露太多,季康在这件事上并不同情我,司徒倒是可靠的,还有老李,现在统统也只有这两个人与我并肩作战。

这半辈子我不哄人,人也从来没哄过我,要我对银女软硬兼施,我实在没有经验,所以动不动与她斗起来,烦恼透顶。

过半晌朱妈提了表回来。

我失而复得,连忙戴上,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流下泪来。

是订婚的时候小山特地去买的,在外国买这种金表什么价钱,他那一掷千金的脾气总有人纪念,也许只有我一人这么做,相信他不会在乎。

在这一刹那我十分软弱。

“你哭了。”

我转头,是银女。

“让我静一会,别吵我。”我说。

“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乖乖地听话。”

我叹一口气,“你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她似乎有点羞愧。

我终于把季康找出来。

我们去喝一杯酒。

他说:“如果你把头发松下来,戴一副大耳环,穿件色彩鲜艳的裙子,你猜你是怎么样?”

“象老巫婆。”

他骇笑:“无迈,你怎可如此刻薄自己?”

“真的。”我抬抬眉,你们觉得我好看,不外因为我安份守己,没有自暴其短,告诉你,近四十岁的女人再去穿乞儿装,看上去就真象一个乞儿,少开这种玩笑。”

“假如你再结婚,爱到哪儿度蜜月?”

“这个‘再’字真可怕,可圈可点。”

“你会选什么地方?”

“再结婚?”我不认为我会再结婚。

从头开始,服侍一个男人衣食住行,同他家人打交道,陪他出席宴会,为他的事业操心?

“我不认为我会再结婚。”

说出来,伤了他的心,不说出来,又导他升仙。

“你总有办法在我心中狠狠刺上一刀。”果然,季康这么说。

“我也怕失去你,”我说,“但做人还是老实一点好。”

“无迈,我太清楚你的性格,你甚至不会伤害一只苍蝇,但你伤我却不遗余力,为什么?”

“对,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

“季康,你老是自怨自艾,象个老太太。”我微笑。

他为之气结。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拍拍他的手臂,“既然出来了,应当开开心。

看,这些话本应由你说了来安慰我,不知怎地,居然由我口中说了出来,说糟糕不糟糕。”

他也只好笑。

我说:“医院里可好?”

“老样子。”他不愿多说。

“满医院的女护士都以沉醉的眼光看牢你,季大夫,你也应该动心。”

“不是我小器,无迈,我的终身大事,不劳你关心,我何尝不是一个潇洒的人,你让我同不相干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可以谈笑风生,风流倜傥一番,只是我爱得苦,也爱得深,怎么都轻松不起来,你饶了我吧,最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无迈,你不是有虐待狂吧?”

我后悔约他出来。

也是我的错,把好端端一个季大夫搅成这个样子,我有说不出的难过。有些女人喜欢男人为她吃苦,而我却刚相反,若我爱季康,自然不忍他日子不好过,明明不爱他,不相干的男人为我神魂颠倒,又有什么乐趣?我并不是那种误解浪漫的女人。

季康勉强笑道:“好了好了,我要适可而上,否则你就要拂袖而去。”

尽管如此,喝完一杯,我也就不想再喝第二杯。

我同季康说:“这件事完了,我们再见面。”

他没说什么,双手插在袋中,低着头。

“不送我?”

“生你的气。”他懒洋洋地说。

“连你都那么现实?”我哑然失笑。

他说:“我伤了心。”他指胸口。

我扬手叫了计程车,“改天见。”我说。

  第6章引狼入室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我照例开启信箱,取出信件放进手袋,刚要按电梯,电梯转角飞扑出一个人,我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事,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指着我的脖子。

一切象电影镜头一样,我立刻知道这是抢匪行劫,在报纸及电视新闻中看过无数类似的案件,临到我身上也并非稀奇的事。

其中两个人都蒙着面孔,拖着我往楼梯间走上去。

这是一层半新不旧的楼宇,只有六层楼,一瞬间已走到第三层,两个年轻的匪徒逼我坐在梯间,一把足三十公分长的刀指在我腰间。

“除下手表,把皮包打开。”

我只得把手袋整个交给他们。一颗心象在喉咙处跃出来,手足发麻。

其中一个大声说:“叫她开门。”

我面如土色,“屋内什么都没有。”我哆嗦地说。

另一个要来强拉我的手,我挣脱,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勇气。

我问道:“要钱拿钱,不要乱来。”

“叫她开门,”其中一个把手中的门匙抛给我,“上楼去。”一边把现款塞进裤袋。

“上去。”两个人用力推我,那声音好不熟悉。

我忽然想起来,“你是尊尼仔!”我冲口而出。

那尊尼仔扯下蒙着面孔的手帕,“是我,又怎么样?”

我瞪着他,忽然之间不再害怕,“你也得讲讲道理,”我扬扬手腕,“这只手表刚刚才赎回来,你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找上门来?你真把我当羊牯?”

另外一个劫匪目露凶光,“干掉她!尊尼仔,她已认出你,干掉她!”嘴里发出可怕的呵呵声。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事要杀人?就为这么点小事?

寒窗十年的女医生一条性命就丧在行劫的匪徒手上?这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

“要钱拿去,不要伤害我。”我尽量冷静,身体贴着墙角。

“杀,尊尼仔,杀!”他仍在鼓舞,完全的兽性表现。

我不禁战栗,这种人没有神经系统。

尊尼仔犹疑,“把银女放出来给我。”

“你要她干什么?”我说:“她现在怀孕,与你有什么用?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尊尼仔伸手,打我,“我叫你放她出来。”

我怒火遮了眼,掩住面孔,“你打我?”从来没有被如此侮辱过。

“我还要打。”他扑上来,手上扬着那把尖刀。

“住手。”

尊尼仔愕然住手,仍用刀指住我。

我的嘴角渗出血来,抬头向楼梯看去。

“我不准你打他。”是银女。

我急,“别下来,银女,回家!锁实门!”

尊尼仔恨极,把刀在我膀上一拖,“你再出声。”

我的肌肉裂开,血如泉涌,但并不觉得痛。

银女喝道:“马上放下刀,走!两个人一起走,否则一辈子不要见到你。”

“银女,一齐走,”尊尼仔说:“还在等什么?”

“一起走?不行。”银女说:“她会报警。”

“杀了她!杀呀。”那个帮凶还直嚷。

“不能碰她,”银女尖叫,“你们快走,不然来不及了,我保证她不报警。”

尊尼仔说:“不行!”

“你敢碰她,我一辈子不理你,看你到什么地方弄钱。”银女大声喊出来。

尊尼仔迟疑了一下。

银女说:“快走,我听见脚步声。”

尊尼仔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次算你赢,走!”

他拉起同党呼啸而去。

我看着手臂上滴下的血,染红整件外套。

这真是个恶梦。

银女扑过来扶着我,“我即刻同你到医院去。”

我沉默一会儿,“不,我有相熟的医生。”

我用外套缠住手臂,走下楼。

银女跟着下来。

“你回家去,好好地坐着。”

“不——”她急得什么似的!一句话没说完、伏在墙壁呕吐起来,孕妇受不住血腥气一冲,肠胃绞动。

我只好扶着她一起到医院去。

伤口并不是很深,血却是惊心动魄的多及浓,我只觉得眩晕,仍不觉痛。

医生替我缝针,银女坚持要伴我。

我也急,“大热天,你何苦动了胎气。”

她扯着我另一只手大哭起来。一头一脑一身的汗,一件裙子揉得稀皱。

我叫护士打电话给精明侦探社。

我已筋疲力尽,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在手术床上。

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问医生:“要不要进医院,会不会失血过多?”

是老李的声音,我挣扎着,“老李,你来了?真麻烦你。”

他立刻过来扶住我,一脸的关切。谁说这世上没好人?我还是乐观的,好人总比坏人多。

他问:“谁?谁伤了你?”

我虚弱地说:“普通的劫匪。”

“我不相信,陈太太,凡事不要瞒我。”他咬紧牙关,额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耸然动容,心中一丝感动。

“谁敢打你?”他压抑不住愤怒,“你这边面孔肿得稀烂,嘴唇都破了,手臂上缝了十多针!我替你主持公道,我要那XXX死在我面前。”

我很震惊,老李至今才露出真性清来。

“银女呢?”我连忙问。

“她没事,她在另外一间房休息。”

我松一口气。

“是谁动的手?”

“明人跟前不打暗话,老李,我通知你来,自然不打算瞒你,你听我说。”

我把事情说一次。

他的神情渐渐缓和,看上去仍然是个四平八稳,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老李,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个季先生应当送你回来。”他看着我说。

我红了脸,“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

“不是这么说,单身女人应当有人陪。”

我支开话题,“最重要的是。我们是否应当报警。”

“报警?怎么报?”老李瞪大眼,“第一,银女不会指证他,其二,你不想得罪他来节外生枝,”“这到底是个法制社会,老李,有人要杀我,不为什么,就是为想杀我过瘾,坦白说,我吓得要死,我觉得应当通知警方。”

“这件事我会替你摆平。”

“什么?”

“你要相信我,就把事情交给我。”老李说。

“老李,这——”我说。

“我问你,那个尊尼仔有几岁?十八?十九?抓住他关几月就出来,那时候没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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