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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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炊烟-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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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沐云泽和他眼对着眼,半晌,从他手里拿过那碗小米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也不理他,拉起被子兜头盖住,江釉推了推她,“阿泽。”
  “你生气了?”这反应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只是想看她跳脚,看她面色僵硬地不承认自己怕这些虫子死撑着说自己只是恶心。
  沐云泽拉下了被子坐起了身,“没有,你去抱小鬼回来睡,我去书房。”
  这还叫没有?江釉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闷闷地,沐云泽居然自己要去睡书房也不要陪他一起,他难受之极,骨子里还是骄傲着拉不下脸去服软,也没去抱江岫回来,自己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一直到半夜,漆黑的房里只有一点点隐约从门外透进来的亮光,江釉下了床,赤着脚轻轻地走到书房,沐云泽躺在软榻上,塌就摆在窗口,窗户开着没有光,月光打下来,她皱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江釉把毛毯拉到她胸口,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床上,连睡觉都皱着眉,也许他真的是低估这些虫子对她的影响力了。
  ***
  沐云泽睡过了头,房里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好,她洗漱完了出门,主楼里已经有了几个客人,萧岚正在角落的一张桌上教万合欢分辨茶叶,她走了过去,“釉儿呢?”
  “江府来人,说是黛窑有一窑瓷器今天开窑,需要他去看看。”
  “有人陪着吗?”
  “来了个车娘,一个小侍,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沐云泽转身打算去左副楼里用早饭,萧岚叫住了她,“你们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觉得釉儿出去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你们吵架了?”
  “没有。”她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丢人。”
  萧岚还想再问,沐云泽已经溜掉了,他视线回到桌前,万合欢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压根没听见她们刚刚在说话。
  主楼里又走进来两个人,一女一男,跑堂的伙计迎上去,萧岚看着来人摸着下巴,万合欢正兴高采烈地举起手里他自认为这次肯定认对的茶叶,发现萧岚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门口照进来的日光下,赤那的一头带着红棕色光芒的头发格外显眼。
  “真难得,能在这里见到夷人。”
  万合欢看着赤那,脑海中腾起了要是我能给夷人和中原人做媒多好的念头,再一看,那外族男子正抱着一个女子的胳膊,把她拉到一张桌上坐下。
  赤那的头发很少会束发,所以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成亲,万合欢还在看着两人,一道声音突然叹着气送到他耳边来,“万小媒,你的媒人牌已经没了。”
  他回头怒瞪了明嘉木一眼,又提他的伤心事。
  沐云泽正提着一个铜壶,嘴里咬着馒头从左副楼走过来,萧岚朝她走过去,正好把万合欢留给了明嘉木。
  “阿欢,你真的不适合当媒人,让老爹教你煮茶吧,开春了再去茶田采茶叶,你会喜欢的。”
  他低头拨弄着桌上的茶叶,“可那一直都是我的梦想。”他抬眼看看明嘉木,“你的梦想是什么?”
  明嘉木在他对面坐下来,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没有,我是不是该去睡一觉,做个梦?”
  万合欢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把手里刚刚挑出来的茶叶递到她面前,“你看看,对吗?”
  ***
  “大公子,你来了。”
  江釉点了点头,赵逸飞带着他进窑,“这半窑瓷器胚底太薄,估计出不了几件成品,而且经不住火候,今天再不开窑,只怕一件都成不了。”
  “那便开吧。”
  赵逸飞奇怪得多多看了他一眼,江大公子有些意兴阑珊的,甚至不去看一眼就说开窑。
  “大公子,你不去看一下吗?这半窑瓷器你不是交待我们要好生照看着。”
  江釉轻轻拍了拍脑袋,他差点忘了,这半窑瓷器是烧来给沐云泽点茶用的,他撩起了长袍下摆,走上前从小孔朝里看。
  “添柴。”江釉回过头来,“最后再加一把火,釉彩还没有出来。”
  “可是会裂。”
  江釉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能出来多少,有一两件就够了。”
  赵逸飞叫了几个工人一起开始添柴加火,江釉顺便上另外几个窑洞看了一下,一个人信步到了黛窑外的小溪边上,杂草已经长及膝盖,溪水里堆满了碎瓷,在日光下散出柔和的光芒,江釉走到那废弃的水轮边上,伸手剥下一小块青苔,在手指尖揉捏。
  ***
  沐云泽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装着沸水的铜壶架在了没生火的风炉上,萧岚走到她桌前敲了敲桌子,“我打算找几个男孩子回来伺茶?”
  沐云泽抬起了头,“就像你以前那样?”
  “你还记得?”
  “我还记得你嫁给明姨的时候我都四岁了。”
  “三岁。”
  “都一样。”
  “不过我算了算,跑堂还是要的,以我们现在的客人来说,两三个也就够了,采茶季还可以采茶。阿欢算一个,等粉青回来再算一个,加上釉儿,也就够了。”
  “釉儿不行。”沐云泽想也不想,把茶碾里碾碎的茶叶末倒进了茶杯,“别想了。”
  “只是伺茶而已,煮完茶就走,我现在不也一直做?”
  “反正不行,让那些女人用眼神调戏我男人,门都没有。”
  萧岚朝她翻了个白眼,“那我还差一个,你给我去弄一个回来。”想了想,他又道,“男孩子一般不会出来干活,能找到的都是带卖身契的,还是买断了好,不过做短工也行,我是没什么关系。”
  “甘露刚刚不是还说要出去,你要她去。”沐云泽一手提壶,一手执茶筅,萧岚低下头,“干什么,你决定要弄鱼图?”
  “鱼戏莲叶。”那天给江釉采莲蓬的时候,突然觉得幅画面很是有趣,可惜出来的鱼总是呆板无神。
  “你这算是在点茶吗?”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个棕红色的脑袋兴冲冲地凑过来看她的茶杯,梅畔站在他身后,“抱歉。”
  赤那摇着头,“你这个茶沫鱼不好看,我们在镇郊那里看到的一个老伯点出来的鱼,身子是那样子竖起来的。”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好像要从水里跳出来一样,还会吐泡泡。”
  “真的?”沐云泽眼神奕奕,“在哪里?”
  赤那搔着头,“我怎么记得。”
  梅畔揉了揉他的脑袋,“北镇的镇郊,就在月娘祠后两三里路,有一个木棉村,村里有一个挑担子卖凉茶的老伯,姓黄。”
  沐云泽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她慢慢吞吞地一句话,却不知道这么一长句话对于梅畔来说已经难得,她更喜欢用写的。
  “多谢了。”沐云泽起了身,她看了看天色尚早,“明老爹,我去一趟。”
  ***
  “大公子,仅此一件。”赵逸飞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只白瓷茶杯,江釉轻轻地伸手弹了一下,凑耳细听,一阵美妙的回音似乎从杯底回荡出来,杯身小小地颤动,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用布仔仔细细地包了一层,走出去窑洞来到小院里,赵逸飞擦了把汗跟在他身后,还好这种瓷器难得烧一次,不然可就亏大了。
  江釉正要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大叫声,赵逸飞不满地回声吼了回去,“嚷什么嚷?”
  “耗子。”
  “窑洞里本来就有耗子,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奇怪的。”她咕哝了几声,“大公子,你慢走,别管她,那丫头新来的,每次见着耗子都要杀猪叫一番。”
  “她害怕老鼠?”
  “说是小时候被她姐姐丢了死耗子在被窝里,晚上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一只灰色的肥老鼠,从此一见就吓得神魂出窍的。”
  江釉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喃喃自语,“那是,小时候的阴影。”
  “大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我该回去了,多谢你,赵管事。”
  ***
  江釉匆匆地进了门,走到柜台前,放下了那只茶杯,“岚叔,我需要问你件事。”
  萧岚拿起了那只茶杯细细端详,“这是秘色瓷吗?又不像。”
  “比秘色瓷更薄一些,阿泽呢?”
  “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今晚回不回得来。”
  江釉愣了一下,“她出远门了?”
  “那倒也不是,不过她去向人家学点茶,应该没那么快,你们两个怎么了?”
  “岚叔,你知道阿泽怕那种软软的虫子,像是蛆虫蜒蚰毛毛虫那种?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怕那种虫子?”
  “怕?我倒不觉得她是害怕,不过这事嘛,确实还有个故事。”萧岚笑了一下,“不过她不许我们提这事。”
  江釉看着他,萧岚转着那只茶杯轻敲,“她那个时侯也就四岁的样子,甘露大概还没到一岁,才刚会走路的样子,她整天一个人下山也不知道和哪些小孩在混,后来有天突然就回来问我,她为什么没有爹?”
  “这事我们一直没瞒她,她知道自己没有爹爹,不过她那时还小,就和她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变成了蝴蝶仙子。”
  萧岚耸了耸肩,“是我编的太烂了,我记得那些日子我刚看过那几个凄美传说,你知道,七夕,白蛇,蝴蝶恋什么的,结果就哄她说变蝴蝶了。”
  “然后呢?”
  “本来没事,这事就怪妻主了,没事去教她说什么蝴蝶是毛毛虫变的,你说本来她心目中的爹爹是美若天仙的蝴蝶仙子,结果了,她看见了一坨毛茸茸软腻腻的绿色。而且,这事还没完。”
  江釉看着他,萧岚见着有客人进来没人招呼,从柜台后面出来,“我马上回来。”
  江釉站在柜台前,看着主楼里的客人,有两个格外显眼,那男子长着一头红棕色的长发,正在一下一下用手拨风炉的火,那女子急急地把他的手拉下来,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放在嘴边半亲半咬了一口。
  他笑得开心,江釉微微低下头,想着沐云泽昨晚的样子,没多久萧岚走了回来,“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毛毛虫。她那个时侯经常喜欢去掏鸟蛋,掏了回来就拿在手里玩,有一次从后山回来,带了一小筐那种很小的,比鹌鹑蛋还小的蛋回来。”萧岚用手比了个大小,“黄褐色的,上面有些斑点,我们也以为是什么鸟蛋来着,她就把那筐子扔在房里。”
  “那,不是鸟蛋?”江釉不确定地问道。
  “哪里是,那就是一种毛虫的卵,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搞清楚,那壳本来就不硬,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后来就那晚上,大概是屋里暖和,毛虫都出来了。”萧岚恶心地摇了摇头,“我后来进去的时候,妻主已经打扫掉了大半,我还觉得恶心,你知道那些毛虫会留下黄色的粘液迹,还有那些半出来没出来的,窝在破掉的壳里,缩成一团,身子黄黄绿绿的,还长黑色的刺毛。”
  “够了,岚叔。”江釉摆了摆手,“是我错了。”
  萧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错了,江釉只是急切地问道,“阿泽上哪里学点茶去了?”
  ***
  江釉走得很急,马车停在木棉村不远处,他下了马车,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薄的汗,村头有一株四五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槐树,树下摆着一张藤制的摇椅,上面坐着一个晃着蒲扇的老伯,前后摇晃。
  他慢慢地走近,那摇椅旁边是一张竹椅和一张矮板凳,她正坐在那张板凳上,看着竹椅上的杯子。
  青石砖板上长着厚厚的青苔,地上零零落落长着丛丛郁郁的野花,凤仙花层层叠叠,还有淡紫色的木槿花,被风打落的花瓣掉在地上,偶尔飘起散落的花絮。
  屋舍前散种着桃柳,还有两颗红枣树,枣树桃树已经结了果,过了季熟透的柳树残絮被风吹得乱飞,槐树后有一辆缫车,江釉无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句让他爱不释手的诗,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
  一如曾经的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而她,正是那个会带他扑萤的人。
  江釉站在原地,不忍去破坏那暖暖的美好画面,沐云泽突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身浅白色的长衫,灰墨色的花纹几乎淹没在视线中,他就站在那里,风扬起了发,美得像是刚从一幅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

  第五道茶之共你如鱼水

  ……》
  沐云泽站了起来,她坐在那小板凳上,椅子就在膝盖前面,这么一站,就把椅子给顶翻了,茶杯朝下就掉,她飞快地弯腰,在那茶杯落地上抄手捡了回来,总算是没碎。
  “釉儿。”她把椅子拉好,茶杯放回去,朝着江釉走过来,拦腰一抱,江釉的身子被她朝上提了一提,又放下来,“你怎么来了?”
  “你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沐云泽很不解,江釉抬眉,伸手在她下颚刮了刮,“你昨晚,自己跑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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