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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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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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行动失败后,天师教因为其无耻的卖国行为受到官府打击。道士们赖以招摇撞骗的画符捉鬼烧香灰等勾当,也因为各地图书馆和医馆的建立而渐渐没了市场。今年破虏军在两广和两浙战场接连获胜,眼看着就要打到龙虎山下。张天师为了顺应天命,不忍施展法术在万里之外以天雷劈死文天祥,也不忍洒豆成兵让生灵涂炭,只好带着老婆孩子偷偷逃到了江”匕。

但北方除了两淮这种穷苦之地,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是长春教的势力范围。龙虎山弟子们在北方行走可以,要想与江南一样发展势力,长春教决不答应。论投敌先后,长春教比龙虎山早了几十年,在蒙古贵族圈子里的根基,远非天师教能比。三十六代张天师在江北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因此对江南的旧时盛事甚为怀念。刚好伯颜率军南下,张天师就再度顺应天意,找上门来,商谈双方进一步合作事宜。

侍卫们很快端来几杯新茶,是完全按汉人的规矩冲泡的,香气四溢。长长的叶尖在洁白的茶杯里上下起伏,看上去格外有一番韵味。

“人生起伏,就像这水中银针,不知道几时才得安宁呢!”伯颜作了个请的手势,端起一个杯子,自己先喝了起来。相比江南新茶,他更喜欢饮用奶烧的茶砖。但待客有待客之道,像李儒与张天师这种内心越卑鄙握的人,越在意你表面对他是否尊敬。把牌坊给他立好了,让他卖祖宗八代给你,他都不含糊。

果然,一儒一道见伯颜如此客气,内心之感动无以复加。端着茶,各自品了品,立刻开始了长吁短叹。

“是啊,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碳兮,万物为铜。世事如沸水,我等浸泡其中,浮也罢,沉也罢,顺天应命而己!”张天师长叹道。

“虽然起伏不定,未必不能留一份清韵在世间呢?”李儒表面上的处世态度显然比张天师要积极,笑着回应。

“是啊,我大元顺应天命,吊民伐罪,仗也打了几十年了。可世间总有一些人逆天而为,让百姓迟迟得不到修养。本帅如今又奉命南下,想想今后战事,心中亦如有一锅沸水在烧啊!”伯颜摇头,苦笑道。

几句客套话揭过,宾主都急于奔向正题。一儒一道猜不出伯颜今晚叫自己来的目的,只好又一句,没一句的胡扯。扯了一些关于茶的人生感悟后,终于,李儒忍耐不住了,放下茶杯,汕汕地问道:“卑职想,正相今晚叫我们来,应该不只是品茶吧!”

“当然,我想请二位携手,帮我杀一个人!”伯颜点点头,微笑着回答。

第七卷 逐鹿 惊雷 (十一)
“不知道丞相欲杀何人?”听到伯颜的话,张宗演的面色瞬间变了变,强压住发自内心深处的慌乱问道。

以伯颜目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实力,还需要他与李儒帮忙来杀的人,恐怕力量也不会小。放在三年前,他还敢拍着胸脯应承此事,那时天师教在各地信徒众多,其中亦不乏身怀绝技的豪侠。但自从天师教协助北元刺杀文天祥的阴谋败露后,很多信徒都为此深感不齿,一些勇武之人甚至愤而退教。以此时天师教的日渐衰微的形势,自保都很困难,更甭说出面为伯颜杀人了。

“什么狗屁天师,不过是江湖骗子一个。”看到张宗演失态的表现,伯颜心中不仅感到有些失望。

那张宗演虽然懦弱,却有一身家传的招摇撞骗绝活,察言观色能力几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见伯颜面色有变,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看穿了,脸一红,汕汕地笑了笑,又补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承相交托之事,贫道自然要打听清楚些才好做准备。否则一击不中,让敌手心生了戒备,反而会平添许多麻烦。”

“伯颜大人恐怕用的不是我等匹夫之勇!”念在同族的情面上,李儒不忍看张天师继续丢丑,笑着插了一句。

“这又怎是匹夫之勇,铲奸除恶,乃你我责无旁贷之事!”张天师显然领会错了李儒的意思,红着脖子分辩。

李儒笑了笑,不与这个草包斗口。将目光竟自转向伯颜,迎着对方的眼神说道:“若是可以勇力斩杀之人,丞相遣一将擒而杀之,又何须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达官显贵,丞相尽管修书一封,陛下必为丞相杀之,也不劳我等动手!若卑职所猜不错的话,此人在南,而不在北吧!”

“然也,治亭深知我心!”伯颜大笑着回答。能凭三言两语推测出自己心中所想,李儒的能力可比张天师这个草包强得太多了。

“放眼江南,值得丞相用计杀之的人,恐怕只有一个!”李儒听出伯颜话中的赞许,拱拱手,补充道。

“正是,本帅此番南下,本欲与达春汇合,一战而定江南。怎奈此刻战机己逝,为了让天下百姓早日得到修养,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伯颜点点头,带着几分惋惜的表情说道。

既然己经错过了与达春汇合的时间,蒙古军就需要重新寻找有利战机。破虏军不是新附军,不会一触即溃。从达春等人的前车之鉴上看,一味求胜于战场并不是个好计策。

“只怕此人无罪,我等无从下手?”李儒想了想,回答。此刻他与伯颜二人己经完全把张天师晒到了一边上,好像根本己经忘记了天师的存在。三十六代天师几次欲插言,却弄不明白伯颜和李儒说的到底是谁。只好作出高深莫测的神态来在一边听着,好像他己经完全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啊,此人无罪。但治亭可知昔日岳武穆犯了什么大罪,大宋君臣非欲斩之而后快?”伯颜大笑着问,下巴上的白须乱颤,仿佛突然听见了一个好听的笑话般。

李儒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伯颜的意思。拱手应道:+丞相所言极是,所谓功到雄奇即是罪。今日之事,正当此言!”

丞相可是欲除掉文贼!”听了半晌,张天师终于明白过些味道来,犹豫着问。

“正是,天师可愿为朝廷出力?”伯颜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张宗演,笑问。

张天师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紧,回答起来立刻有些结巴:“贫道,贫道自当,自当尽力。只是,只是……”他想事先向达春说明,自己不擅长格斗之术。但又不想一天之内被人瞧不起两回,支吾了几声后,再没了下文。

4,丞相乃胸怀天下之人,又怎会用我等匹夫之勇。士大夫杀人,岂需用刀!”李儒及时地站了起来,借躬身施礼之机,替张天师解开眼前面临的尴尬。tt相但有所命,我等誓死相从!”

“龙虎山誓死,誓死相从!”张天师学着李儒的样子,站起来答应。心中却仅不住在想:“让那个山头陪你吧,若是过于冒险,贫道才不陪你疯!”

“哎,二位何必如此客气!”伯颜赶紧伸手相搀,边托着二人站直身体,边许诺道:“也不需誓死,只是借你二人之口而己。若此计得成,江南平定指日可待。届时陛下那里,还等着给你等加官进爵呢!”

“谢丞相大人栽培!”见伯颜如此折节下士,一儒一道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李儒在诗词中不惜颠倒黑白,把蒙古人的屠城屠村讴歌为前无古人的功绩。张天师不惜亲自到大都捧忽必烈臭脚,弃龙虎山千年声誉不顾助封为虐,二人图的就是“加官进爵”四个字。今天能听见伯颜亲口承诺下来,一时觉得往日所承受的鄙夷、唾骂都有了回报,当即信心高涨,跪在地上,发誓愿意为伯颜赴汤蹈火。

“如是,有劳二位。张天师……”伯颜搀扶起跪到在地上的二人后,突然转换了口气,命令道。

“贫道在!”三十六代天师张宗演上前躬身,幅度过大,额头差点顶到地上。

“你速速赶赴荆湖,召集与龙虎山有关各教派,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编出些流言来,说文贼天祥身上有天子相,当应天命而代宋!”

“这?是!”张天师微微犹豫了一下,大声回答。

干别的天师教不在行,造些谣言欺骗百姓,那是他们的入门功夫。只是以他的头脑,弄不清楚为什么还要替文天祥壮声势。但想到伯颜、李儒二人智慧远非自己所能企及,只好含混着先应了下来。

伯颜笑了笑,也不奢求张天师理解自己的布置。走到桌案边,写了一份手令给他。然后又命亲兵取来一盘金子,亲手递到他面前,好言说道:“你且去做,这封手令,是我给你的护身符,荆湖两路官员见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一千两黄金,是给龙虎山的香火钱,你也收下了。天师教有大功于国,无论如何,陛下和我都不会看着它被人排挤!”

“谢丞相!谢丞相!”张天师连声称谢,听到后来,感激得差点又给伯颜跪下了。伯颜一把将他搀住,拍了拍肩膀,命他回去休息。明日一早,由侍卫护送绕路过江。

打发走了三十六代草包,伯颜转回军帐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儒一遍,笑了笑,问道:“论谋略、文采,治亭都是人中翘楚,可惜南方君臣无目,不能用汝。我今日让你以阴谋图父母之邦,治亭心中岂无怨乎?”

李儒本以为给草包天师安排完任务,马上就要轮到自己,冷不防被伯颜问了这么一句,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领悟出伯颜是在出言试探,身子瞬间挺得笔直,正色答道:“大丈夫行事,当逐不世之功名。丞相推赤心以待我,卑职感激还来不及,心中怎会有怨!况且卑职既然身为元臣,又怎可再视残宋为父母之邦!”

“你就不怕被世间千夫所指?”伯颜见李治亭答得痛快,又追问了一句。

李儒知道,此刻伯颜问得越多,越是要把一个紧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自己将来扬名立万的机会也就越大。当下举手向天立誓:“儒者但颂王猛之贤,不以相前秦而耻。长生天在上,李治亭甘心为丞相犬马,若有三心二意之处,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你不必发此重誓。我并非出言试你,只因要你所为之事,非意志坚定者不可用之。你我相交数年,我亦不愿让你独自承受那些世俗眼光。这样,自今日起,我与你结为兄弟。你李家一脉,皆入我部族。从此你不再是汉人,自然也不必在乎世人评说!”

“谢兄长!”李儒普通一声,跪倒在伯颜面前,叩头不止。

为了鼓励汉军为自己卖命,忽必烈采用叶李的建议,允许那些为大元立下战功的汉人、南人、以及其他民族“升籍”为蒙古人。凭着这一政策鼓励,汉军在辽东奋勇争先,把乃颜打得溃不成军。但随着加入蒙古族的汉人渐多,大伙才慢慢发现原来蒙古族内部也不是彼此平等。黄金家族以及木华黎、者别等追随成吉思汗较早的部族,血统高贵。而那些边远地区的小部族,地位不比汉官高多少。很多汉官和探马赤军将领虽然加入了蒙古族,但能攀附的家族实力过小,在朝上朝下依然会受到歧视。

伯颜出身蒙古望族,家中历代有人为大汉的臂膀。如果被伯颜认做同族,则意味着李儒一家世世代代的功名富贵都不必愁了。如此“莫大”的恩惠叫李儒如何不感激,当即觉得即便明天就被人掘了祖坟也不枉此一生了。

“你且起来,我是成吉思汗帐下中央万夫长阿拉黑之孙、大英雄托雷帐下上万户晓古台之子。咱们兄弟在大元属于巴邻氏,在蒙古族中可是显赫得很。今晚我与你结为兄弟,祖辈、父辈的荣光你今后要记清楚了!”伯颜这次没有忙着搀扶李儒起来,站在他面前,如长兄般告诫道。

“是,兄长!”李儒又磕了个头,站起来,郑重说道:“从今之后,我就是阿拉黑之孙、晓古台之子,伯颜的弟弟!”

“蒙古语中,牧仁乃江河之意,我帮你取名叫牧仁,希望你把家族荣耀如江河般传承下去!”伯颜点点头,说道。

李儒听到此,知道伯颜交给自己的,恐怕是一件惊天大事,一时间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浑身颤抖着回答道:“兄长尽管说,我李治亭,不,牧仁若做得不好,宁愿受家法处置!

伯颜看看李治亭那份感激地样子,知道自己己经完全收复了这个眼里只有功名富贵的名儒。即便将来他真的有什么反复,其家人在自己手里9着,也不怕他翻出什么风浪来。不动声色地在肚子里鄙夷了对方一下,笑着说道:“此事,非智勇双全者不可承担,我需要你代我南下,去秘密联络大宋朝廷,就说大元欲与大宋议和。接受七年前大宋之请,为祖孙之国。若大宋肯以祖父之礼事陛下,大元将停止进攻,将广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还有两浙、福建这些膏胶之地尽赠予大宋为立国之本。”

“议和?”李治亭被伯颜跳跃的思维吓了一哆嗦,伯颜在朝中权势虽重,却还没到有权擅自与敌国议和的地步。自己代表他南下去联络宋国,明显是个骗人的把戏。一旦谎言被大宋君臣识穿了,恐怕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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