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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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 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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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咱家就谢,谢大人了l”乐清扬嘴巴不知不觉间裂到了耳朵边,诌笑着说道。

“早回吧,告诉万岁莫心急,一切按计划行事!”陈宜中收敛起笑容,扶住乐清扬的胳膊,亲自将他送到了大门口。

门房牵过乐清扬的坐骑,小太监带着大大包裹满载而去。临扬鞭时还没忘了用手捏一捏,唯恐包裹里的东西不小心落到了陈家。

望着小太监远去的身影,陈宜中轻轻摇头,转过身,发出一声轻叹。只有在这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才现出了真实表情。那是一种暴怒而无奈的铁青色,如冬天的铁块一样寒冷,根本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万岁身边的人,似乎不可用啊i”门房内闪出一个人,闷闷地出言提醒。

“岂止是不可用,小小年纪既贪切滑,简直就是高力士、张让之流再生。也罢,我等此时力孤,不得不借助彼等之力。待万岁亲政后,想办法把他逐了去就是!”陈宜中黑着脸说道。

此时的他只觉得心力憔悴。陆秀夫的“背叛”,给了他倾力一击。在赵昺派来的人面前,他不得不装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以免幼帝沉不住气,中途退缩。但在自己的心腹面前,这个空架子就再支撑不起来了,一时间脚步虚浮,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既然如此,垂相何不再暂且隐忍,再寻良机?”来人伸手托住陈宜中赢弱的身体,低声奉劝。

“新政才施行几年,陆夫子己唯文天祥马首是瞻。若我们再不抓紧时间,一旦文贼成功收复了整个江南,皇上哪还有还政的之机,天下哪还有我等立身之地。虎臣啊,你看看我这身子骨,还能等上几日啊!”

“噢!”搀扶着陈宜中的汉子闷闷地回了一句。出身于底层小吏的他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一直看不懂,所以也没法替陈宜中分优解难。

皇上还不还政,其实关系不大。比如就像现在这样子,大宋朝眼看着就一天天兴旺起来。在内心深处,他这么想。但在心里的想法不敢在陈宜中面前露出来。这个看似赢弱的老人身体里蕴涵的能力极强,如果自己无意惹恼了他,会惹上麻烦不说,事情传扬出去,江湖上人还会说自己忘恩负义,是个知恩不报的无耻之徒。

陈宜中把头靠在壮汉的肩膀上,艰难地向前走。后脑处传来的有力心跳声让他很羡慕,毕竟对方是武人,体魄强健。不像自己年龄刚过半百,身体状态就一天不如一天。想到体力问题,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一条可行之策,顺着这个思路向下捋,越捋发觉前途越光明。

离开壮汉的搀扶,陈宜中独子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以极低的声音问了一句:“虎臣,如果有人如当年贾似道那样贪权误国,你是否还敢去杀他于道!”

“大人是否打算遣虎臣去刺文相?”壮汉脚步被陈宜中的话吓了一跳,脚步收拢不住,差点把陈宜中撞翻在地上。

“是啊,奸臣当道,不知当年刺杀贾似道的郑大侠余勇尚在否?”陈宜中的手臂向后撑了一下,将自己的身体撑开些距离后,微笑着问。

斑驳的老脸上,他的笑容很神秘。仿佛带着几分嘲弄,同时还带着几分轻蔑壮汉的手一下子卷了起来,身体僵硬,目光如刀般射在了陈宜中的脸上。

他叫郑虎臣。当年曾经冒着灭族之祸将奸臣贾似道的全家杀死在流放的路上,江湖人以大侠称之。后来有人弹勤他擅杀士大夫,违反祖制。陈宜中奉命将他下狱,明着严加拷问,向外谎称他受刑不过而死,暗中却偷偷用庚毙的囚犯将他偷换了出来。从此,知恩必报的郑虎臣留在了陈宜中身边,做了后者的贴身侍卫。

“莫非虎臣还念着文贼给你写的悼词么?”陈宜中迎接着郑虎臣的目光,满脸坦然。

当年文天祥听谣传说郑虎臣身死,曾经亲自写了幅对联悼念他。郑虎臣至今还清楚记得其中每一个字,“作正气人,都为名教肩任;到成仁处,总缘大义认真。”

在举世汹汹皆言其可杀的时候,以垂相之名对其行为加以肯定。对于一个江湖豪杰来说,这不仅仅代表着普通的悼念,而且是一种知遇,一种认可。但知遇之恩与救命之德哪个更重些,郑虎臣心里没有答案。

他的双拳握了又张,张了又握,如刀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最终,低下头回答道:“虎臣不敢,只是,只是,文相罪行未显。如虎臣这样去杀了他,未免,未免……”

“未免被江湖豪杰耻笑是么?”陈宜中的身体恢复了些气力,脖子和头部相接处泛起缕缕血红。“到他罪行显现之时,天下己经姓文,你我还有何事情可做?虎臣啊,难得你没看出来么,大宋只要一天无法恢复汁、洛旧土,文贼就可以明正眼顺地握着天下权柄不放。所以,他绝对不会真心北伐。一天天拖延下去,等到天下人都只知道大都督不知道还有皇上,还有谁能把他从垂相之位拉下来。虎臣啊,这大义和私恩,你可要分得清楚!”

郑虎臣的身体又晃了晃,跟在陈宜中身边这么多年,后者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大义与私恩,如果捍卫皇家权力真是一种大义的话,自己的确应该毫不犹豫地接过这个任务。但皇上就一定代表大义么,在大义的名下,有多少罪恶于暗中进行?

陈宜中知道郑虎臣现在心里天人交战,也不敢过分逼迫他。手扶着墙壁,一边向内堂走,一边叹道:“大宋养士三百年,到头来,真正能为大宋尽忠的有几个?可恨陈某有心杀贼,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虎臣,你不必勉强,陈某为官多年,家底也算丰厚。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能招慕出几名壮士来…………”

陈宜中越说越兴奋,到后来满眼全是炙烈之火。手上、脖颈上、脸上的黑斑全透出了赤红色,仿佛有一把烈焰,即将把他的身体点燃。

郑虎臣默默的听着,他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让大宋前后两位垂相如此誓不两立。他也不知道文天祥是不是真的如陈宜中所形容,是个保藏祸心,大逆不道的奸俊。这些年来,他看到听到的事实是,文天祥带着一支孤军转战四方,于危难之机挽救了大宋。但在挽救大宋的同时,文天祥也破坏了大宋的传统、颠覆了大宋的秩序。

一个失去了传统的大宋,还是大宋么?

一个乱了纲常的华夏,还可以称华夏么?

无数疑问,在郑虎臣眼前闪动。终于,他心里有了自己的决定,向陈宜中施了一个礼后,以从没有过的郑重态度请教道:“大人,如果虎臣为大人做了此事,不知道大人有几分把握,带领三军将士驱逐鞑虏?”

“若教陈某领军,恢复旧日山河易如反掌!”黑暗处,传来陈宜中十分肯定的回答。

酒徒注:在我们这个时空的宋代,贾似道专权误国,贪污腐败,虽然被罢相,按照宋朝不杀文官的祖制,只能被贬滴,不能定死罪。郑虎臣在押送的途中杀了他,触犯了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利益,所以被陈宜中抄家下狱,死在牢中。读史到此,对去宋代当贪官的生活万分向往。

第七卷 逐鹿 风暴 (九 上)
这是一双不再强健的手,皮肤上面布满了暗褐色的斑痕,斑痕下,青黑色的血管与暗黄色的筋络交织成网,勉强拉拢住干枯的骨架。灯光下,那些骨架显得如此脆弱,仿佛稍微一着力,就有可能立刻分崩离析。

这双手随时可以翻云覆雨,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把一座大厦从内部彻底破坏掉。

手的主人微笑着和客人们打躬作揖,一团和气。言谈间把屋子里的气氛掌握的恰到好处,既有老朋友聚会般温馨,也在不时间透出大战降临的紧张。

“取义成仁,在此一举。若能一举而定天下,陈某甘愿背负所有世间所有骂名。咱们不能再犹豫不绝了,皇上马上要成年了,可文相依然把他当作小孩子来哄。伯颜几十万大军虎视耽耽,文垂相却只大权独揽,根本不给他人为国出力的机会……”陈宜中痛数着文天祥的专权、跋Ae痛数着新政实施以来对传统的颠覆和对皇上的不敬,不知不觉间,老泪己经涌出了眼眶。

“大人,伯颜求和的诚意真的可信么?信中没用忽必烈的金印,仅凭李治亭的几句空话我等就贸然行事,一旦杀贼不成,反而引狼入室,其不重陷国家于风险之中?”陈宜中对面,一个身穿青衫、头顶粗布小帽的文职官员谨慎地问。

他是礼部员外郎张敬之,从临安开始追随行朝四处漂流的老臣之一。像今天在座的所有官员一样,对文天祥架空皇帝,独揽大权,任人唯亲的作为不满致极。但他依然坚持要采用正面手段,整合朝野和宫廷的力量联合罢免文天祥,而不是镊而走险。

“我等做堂堂正正之事,须循堂堂正正之途,纵败,亦留得清名于世。后人亦会被我等作为所鼓励,前仆后继与文贼继续抗争。若谋正事却以暗谋,非但使我等之名蒙羞,即便事成,恐怕亦无法令破虏军众将心服。一旦邹、陈、萧、张等人回师相攻,我等以何挡之?”

另一个身穿便服的文官站起来,对张敬之的观点表示赞同。

他是吏部侍郎卓可,当年曾追随幼帝泛舟海上,也曾被文天祥强行征去,到邵武政务学院学习新学。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广博的学识,卓可很快从政务学院毕业。一年多的新政灌输丝毫没有动摇他对皇室的忠心,反而让他对自己的信念更加坚定不移。

文天祥的新政是饮鸿止渴,整个国家的潜力被他快速激发,但整个国家也会在刹那繁荣之后分崩离析。自古以来,商人当政,都会祸乱天下。这是由商人逐利的本性决定的,并非文天祥凭借一部约法所能改变。如今,在大都督府治理下重工商而轻士大夫的大宋礼仪纲常几乎完全崩坏。为了赚钱,人们什么都不顾,同胞兄弟为些许财物反目成仇,市井草民因蝇头小利将长官告上公堂,朝野间秩序之混乱比蛮夷丝毫不让。

对新政的极度不满和对皇室的极度忠诚,让卓可义无反顾地站到了陈宜夫身边。但对于一个正直的读书人来说,陈宜中在联手弹k4不成后打算采用阴暗手段去害人的设想他绝对无法赞同。

行正事必取正途,若以旁门左道行正事,则正事从开始就走上了邪路。卓可的观点显然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认同,前来陈家秘密聚会的在职惑告老的皇家支持者们议论纷纷,都认为不能为了铲除一个权臣,而断送了整个大宋的前途。

“诸位大人稍安勿操,陈某本来就没相信元人的诚意。但无论元人是否真心议和,眼下却是我等铲除奸臣的最佳时机!”陈宜中站起身,双手轻轻相空中压了压,将众人的声音硬压了下去。

目光环视众人,他看到一双双蕴涵不同神色的眼睛。有人的目光中明显带着期盼,有人的目光里全是迷惑,还有人目光里带着几分破坏者的兴奋,凡是在朝堂议事时能看到的眼神,这里应有尽用。

但陈宜中相信自己能用几句话将这些散乱的目光凝聚起来,凝聚成一把砍向政敌的利剑。在官场滚打这么多年,他己经熟悉了其中所有运作规则。来回踱了几步,陈宜中以缓慢而自信的语气说道:“如今,邹、陈、萧、张诸将皆领兵在外,文贼身边无凭无依。若我们在此时找机会除了他,陛下复位所面临的风险也就降低到了最小。即使有乱臣贼子图谋不轨,也没有足够力量在京城(泉州)发动一场叛乱。这是其一,,,,,,,”

“若邹汉等人兴兵与文贼报仇怎么办?”有人大声反问道。

最近大都督府那边写来奏折,说文天祥处理完赣州会战善后诸事后,就会前来探望陛下,顺便与留守诸臣协商下一段对敌作战的安排。如果打算采用非常手段,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离开了大都督府的文天祥就是一介书生,众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博杀他。但博杀他之后,如何面对破虏军的报复,座中诸位谁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其二,伯颜大军压境,邹a、张唐、萧明哲等人若是不顾一切回师,江南西路和广南西路就会尽入敌手,诸将就要背上贪权误国的骂名。这恐怕是邹a等人无法承受,也承受不起的罪责,届时将士们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命令。即便有少数不明大义者贸然从前方返回,三军走不到一半,估计也会尽行散去!”陈宜中不理睬众人质问,自顾迷说道。

他不是个喜欢冒险之人,在决定联合众人搬倒文天祥之前,在心中己经反复对时局发展进行了权衡。这个阶段最不怕前线的破虏军造反,伯颜的二十万大军虎视耽耽,刚好在外部形成了一种对“行朝”最有利的格局。破虏军对补给要求远超一般部队,如果他们造反,行朝只要能卡住福州、泉州、邵武等军械生产重地,就可以卡住破虏军的脖子。腹背受敌之下,那些“全凭重金激励,心中毫无忠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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