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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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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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撇了撇嘴角,道,“这位卓娘子你可要想好了,今儿人这么多,你年纪小,一会上来了可别怯了场,仔细回头叫你外祖父嗔你弱了他的名头呢!”

时未宁喝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花会斗诗的规矩历来相传,每年输的人还少吗?何况卓娘子年纪小……你这样吓唬她莫非是怕输不成?”

淳于佩说话肆无忌惮又刻薄,但为人其实十分的谨慎,她这样拿话将住卓昭节,一来是不愿意放过让时未宁丢脸的机会,二来还真是不知道卓昭节的底细,担心自己失手,毕竟她和时未宁都是厌文喜武的主儿,胸中墨水有限得紧,这卓家小娘子虽然不怎么熟悉,可看着一副韶秀风流的模样,决计不是习武的人,怎么看怎么像那些喜欢没事写两句伤春悲秋的小娘子,似她这种和时未宁一样看到书本就头疼的人……

如今时未宁步步紧逼,淳于佩越发的不想卓昭节上场,只是这话自然不能承认,便激将道:“咦,我怕输个什么?倒是时大娘子你,比还没比呢,就要嚷着叫旁人代你上了……”

“你也可以另外找人。”时未宁眼中掠过一丝筹算,似笑非笑的道,“只是你要快一点才好,我没这许多功夫和你在这里磨蹭下去!”

这话正中围观众人的下怀,人群纷纷鼓噪起来,都道:“这红衣娘子说的是正理,两位小娘子,不拘请不请人代为上场,须得快些开始才好!咱们可还要回去做买卖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看两位娘子斗嘴罢?”

“这花会有斗花有斗诗,俱是风雅之事,两位小娘子穿戴不俗料想也是出自名门,光天化日之下斗诗那是雅趣,斗嘴却是有损门风了,小娘子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般唇枪舌战看得忒是腻味,还不如动手好看……”

淳于佩脸色阴沉,环视了下四周,虽然有几个士子意欲站出来为美人效劳,但均被想看双姝斗诗的人拖了回去,中间自然不乏宁摇碧的未雨绸缪……淳于佩无可奈何,她在长安贵女里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未战先认输的事情实在做不出来,只得诚心祈祷卓昭节是个绣花枕头,不过是生得韶秀罢了,咬唇道:“好,那就让卓娘子下场吧!”

——其实,我也没有答应啊!卓昭节的本意是不想看到淳于佩与时未宁两败俱伤,没想到时未宁却开口把自己拖下了水……

只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推辞了,卓昭节除了当年被李延景讥诮,发狠学了一阵琵琶,就没对任何事物长久的上心过,但她天赋尚可,加上游家怎么说也是翰林府第,底子放在那里,耳濡目染之下,诗赋在小娘子里水准也算不错了,倒也不怯这已经被宁摇碧评价为“文墨不多”的淳于佩,既然推辞不能,也不扭捏,拢了拢臂上锦帛,走到一张案前,问道:“我头次见到这花会,这斗诗?”

宁摇碧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观的人群看到又一名颜丹鬓绿的小娘子下场,三名正当妙龄的小娘子,或甜美可炫、或冷艳逼炫、或绝色倾城,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几乎将那盆“虞姬艳装”都比了下去,越发鼓噪,当下有人抢先答道:“小娘子不必为难,某家来告诉你——只要在一柱香内,各以那盆‘虞姬艳装’成一诗即可,诗文传阅在场诸人,公认更佳者得此花!”

又有人慢了一步,笑着道:“不错,诗成无限制,可五言、可七绝、可律诗,韵脚随意,但须点出品名,这点小娘子可不能忘记,否则纵然字字珠玑也不合格的。”

宁摇碧暗瞪了一眼那两人,提声道:“昭节你随便写写就成了。”

听他这么说,围观的人群顿时对卓昭节另眼看待,只当这是哪里来的一个眼生的才女,根本不把这场斗诗放在眼里,但宁家下人都是一窘,心想这里这许多人,靠咱们这几个镇得住场子么?何况还有淳于家的人在……呃,不过时家的下人料想不会袖手旁观,两家打一家,再加些无聊起哄的闲汉,应……该……不……难……吧……

没错,深知宁摇碧为人的宁府随从很清楚,宁摇碧那么说的真正意思是——卓小七娘只要随便写写就是,至于胜出这种事情,假如这位小七娘能够正当胜出则罢,否则,世子会立刻翻脸,在间不容发之间给淳于佩扣上“阴谋”、“代。笔”、“剽。窃”等等罪名,务必保证小七娘的胜利!

卓昭节不知道宁摇碧那句话,只当他是怕自己怯场,实际上她听了规则倒是没什么紧张的意思,她在江南也不是没参加过连诗斗赋的宴饮,一班门第相若的小娘子到了一起哪有不掐个尖儿的道理?长安有苏语嫣,秣陵还有孟妙容呢,哪个不是一场场宴饮上斗出来的名声,虽然仗着背后有个侯府,卓昭节在秣陵没有什么在小娘子里争强好胜的心思,无非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及笄后就要回长安,何必在秣陵急着压人一头?

这大凉的都城长安,才是她该花心思经营才名的地方呢!

时未宁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卓昭节拖下水,虽然她性。子清冷,到底也自觉理亏,所以自告奋勇卷了袖子露出一双皓腕来代替阿杏研墨,她好武厌文,用惯的兵刃还是不便带出来踏春的素缨长枪,腕力远比寻常女子强劲,研起墨来速度极快,卓昭节见墨色已浓,微微一笑,示意她停手,取了案上紫毫,饱蘸了浓墨,左手挽住轻柔欲飞的缥袖,右手振腕运笔,沙沙几下,落字如飞,顷刻之间成一七绝——

烈心岂独丈夫哉?

不屑梅菊避花开。

艳装娇质践群芳,

霸王情意可寄来【注】?

第八十一章 烈心岂独丈夫哉(下)

时未宁站在一旁,在卓昭节写完后自然是头一个看完,只看了头一句,她眼睛蓦然明亮,竟忘记按着规矩将诗传于众人,定定望着不能移眼,她这里忽然出神,围观的人群看到卓昭节搁笔,可是要催促了:“兀那红衣娘子,诗既写好,怎还不拿过来?让我等评判?”

时家使女忙一推时未宁:“娘子!”

“快送过去吧。”时未宁这才回了神,吩咐使女,等使女将墨迹未干的七绝捧到人群中让众人传看,她若有所思的对卓昭节道,“不想卓小娘子才见过我一面,竟这样的懂我。”

“啊?”卓昭节一怔,但时未宁似乎不惯与人说这样的话,感慨了一句,就径自踱了两步到旁边去了。

卓昭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对时未宁有好感,但还没到淳于姐妹那样的地步,见时未宁这样子似乎不想和自己多说,也没有主动凑上去的心情,就回到宁摇碧身边,究竟才到长安,听多了才子才女的传言,虽然觉得自己未必比旁人差,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那淳于家娘子当真诗才不高?”

宁摇碧一扬下颔,笑着道:“你看吧,那边墨都还没研好呢!”

卓昭节一看淳于佩,果然正绷着一张俏脸,站在案前,给她研墨的是淳于家的使女,研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宁摇碧俯在卓昭节耳畔笑着道:“你千万别以为那使女是不会研墨或者怯了场,那是淳于佩的吩咐,你看着吧,这墨有得研呢!有你墨成诗出在前,淳于佩不想好诗句,那是绝对研不好的。”

“这淳于娘子有意思。”卓昭节闻言不由扑哧一笑,问他道,“你刚才听到她这么吩咐了?”

宁摇碧道:“这种小把戏还要听到吗?淳于佩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说起来她手段还是稚嫩了点,换作我,想息事宁人那就在斗诗之前跟你攀个交情,我在这儿,淳于十三不是现成的理由吗?这样顺理成章的下台,还能搏个心胸宽阔尊敬兄长的美名,不想善罢甘休那就在时大娘子一说出与你之间的祖辈关系,不容她多言,立刻劈头给她扣一个早就与你串通好了、故意设下这‘虞姬艳装’的陷阱陷害她的罪名,届时凭你写多好的诗,全部说成是早有高人大才写好让你背出来的……不管哪一个法子总比她现在自己硬着头皮上要好,她如今让使女帮着拖延,毕竟水准放在那里,又能拖延得了多久?”

卓昭节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许多阴谋诡计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呃……”宁摇碧得意忘形,卖弄过了头,不禁忐忑会不会因此影响了卓昭节对自己的印象,偷眼看了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这个么……你也知道我在长安……这个……我也只是偶尔……”

宁摇碧见卓昭节双眉微蹙,心头顿时一阵打鼓,心想今儿一切都好,万万不能因为这么一件插曲坏了事,他飞快的回忆着时采风亲笔所书约见概要中的内容——时采风花丛游戏未逢对手到底是有真材实学的,面对丧心病狂的宁摇碧,由不得他不把压箱底的手段都传授出来——

按照时采风的教诲,宁摇碧面上得意之色顷刻之间一扫而光,换成了阴郁伤感之色,低低的、以再无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俯在卓昭节耳畔道:“你知道我母亲去的早,大房那边与母亲有旧怨,我大伯也因为祖母更怜爱我父亲的缘故,对我们二房十分的厌恶……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着过多少暗手……从前明月湖上……也连累过你……所以我看到事情,不免要多想一些……”

时五说,小娘子家都心软,实在不好说了,就装可怜……

刚才昭节不也是来了这么一手嘛?本世子可也不是不会这以柔克刚的——果然卓昭节脸色也肃然起来,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亏得你聪慧,不然,换一个人,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得过来?”

时五,你小子果然厉害……宁摇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们这边见缝插针的恩爱,淳于佩听着人群里不时的啧啧赞叹脸色越来越差、心气儿也越来越浮躁,替她研墨的使女低声安慰道:“娘子勿要慌,那卓娘子年纪小,又素在江南,能见过什么样的牡丹?料想也写不出好东西来。”

“你知道个什么?”淳于佩铁青着脸,低声道,“游若珩虽然是个朝野都出名的书呆子,但二甲传胪岂是寻常书呆能够考到的?这人着实是一身才学,只不过不懂得学以致用罢了!何况江南人杰地灵,这卓小娘子……哼!十娘、十一娘、十三郎都处处捧着这时未宁,怎么如今这卓小娘子也向着她,时未宁她何德何能……若今儿个是她自己上阵,这回怕是墨研好了正是无从下手呢!”

使女正要继续安慰她静了心,才能酝酿句子,不想人群里又爆发出一声“好”字,有人高声道:“这个‘践’字用的好!牡丹富贵而雍容,但如今既然咏的是‘虞姬艳装’,便不能只看艳丽,所谓‘仓黄不负君王意,只有虞姬与郑君’、‘三军已散佳人在,六国空亡烈女谁’,此句以‘践’字传神虞姬烈女之性,下句再以霸王直点品名,可谓一字连城!”

淳于佩脸一黑,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布衣士子,手持宣纸,正满脸狂热的大声向四周之人点评着卓昭节的诗句。

“这位兄台说的是!”这布衣士子才说完,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青衣士子亦大声赞道,“依在下之见,这‘不屑梅菊避花开’更是别出心裁,人人言梅菊开于秋冬,乃是不畏惧严寒,风骨所在,以牡丹开于三春,乃富贵之花,却不想牡丹当年亦有不应女帝、任贬洛阳的风骨!而且秋冬花卉甚少,因此梅菊之开,千古传诵,却不想三春丽日,百花齐绽,于这等时节中盛开仍旧能称花王,正应了不避艰难、迎难直上之气魄精神!加上兄台所言之‘践’字,既写牡丹,又写虞姬,烈烈之形,昭于眼前!”

先前那布衣士子抚掌大声道:“我等岂能不及一妇人乎?何况今有牡丹在此——原本听说明年开科才子如云,在下有怯场避让此科之意,但今日观此之诗,自当迎难直上、不惧艰险!纵然不尽人意,亦不使心有所怯也!”

“兄台胸襟,我等佩服!”四周人群里不时传出啧啧赞叹声。

那布衣士子长笑着对卓昭节一揖到地:“非也非也,在下却要多谢这位小娘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娇弱美炫、倾城名花且不惧与三春百花斗艳,在下岂敢避之?”说着,将手中诗笺随手递给下一人,长歌扬袖而去,状若狂生,却自有一种风流豪迈的气度,众人不禁叹而心向往之。

淳于佩脸色几变,忽然把笔一丢,道:“你去把诗要过来,我要看看!”

虽然斗诗之中自己的诗还没写好就要看旁人的不大合规矩,但淳于佩是年少秀美的小娘子,加上卓昭节也不反对,众人也就默许了这一回——却见淳于佩接过一看,脸色青红不定了一阵,看了看那株“虞姬艳装”又看了看时未宁,忽然重重哼了一声!

众人还道她是要立刻疾书一首压过或者是针对卓昭节之诗的,没想到她怒气冲冲的把笔一折为两断,丢到案上雪白的宣纸上,恨道:“我认输!”说完也无心多留,径自带着下人拨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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