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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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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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房内两个女人防备的目光,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他挥挥手,「别对我有敌意,我不像那个姓冷的那麽冷血。」难道她们看不出来,他长得就是一脸好人样吗?被派来这种全是女人的地方,他已经够委屈了,她们竟还这样欢迎他。

「律滔派你来的?」芸湘没想过律滔竟会有帮她的一天。

「没错,王爷派我来实现他对滕王的承诺。」宫垂雪含笑地朝她欠了欠身,「今日起,我将是你的新任保镖,请多指教。」

第五章

「我警告过你……」目露凶光的铁勒,沉著音调低吼。

「父皇知情了?」光看他这副模样,舒河便已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铁勒紧紧交握著十指,丝毫掩不住话里的怒意。

「皇后已经加派大医在父皇的榻边守著,以避免父皇的病情更加恶化。」经这打击,父皇的身体更是虚弱了。

舒河扬扬眉,「是谁多嘴?」

他怒目微眯,「还需要由人去告密吗?你自己说说你在冷宫外头闹了几日?」

这些天舒河日日都想进冷宫去见芸美人,这事早就在东内传遍了,皇后就是想压这事也压不住,消息还是传至了父皇耳里,到头来,什麽刻意为舒河所做的隐瞒工夫全都白费了。

「二哥……」闻讯赶来的怀炽,才想开口为舒河说上两句,就被怒焰正炽的铁勒给轰上。

「住嘴,轮不到你来为他说情!」他不说还好,一说铁勒更是恼火。这个小弟向来都待在舒河的身边,结果舒河在暗地里做出这种事,老九却什麽也不知情,也没有去规劝舒河走回正途。

怀炽被他吼得不敢作声,而舒河则是在铁勒把矛头转至怀炽身上前,一把将他推至自己身後,只是他的这个举动,看在铁勒的眼里,更是令他的心火往上烧。

「你跟律滔做了什麽交易?」当他拚命想保住舒河时,没想到舒河却不领情,反倒私底下与律滔来扯他这个兄长的後腿。

「你知道?」舒河还以为他瞒得很好。

「不然律滔怎会去向皇后施压,而皇后又怎会不准我杀芸美人,好给众臣们一个交代?」照律例,芸美人早就该被赐死了,可没想到皇后却突然反悔,坚持要将芸美人留在冷宫。

「别动她。」

铁勒的厉眸扫向他,「全朝的人都已经知道你们的好事,不动她,动你吗?」

「你削我王权吧。」舒河沉默了许久,不考虑後果地启口。

「四哥,」无法赞同他此举的怀炽紧握著他的肩,不敢相信他竟要因此而放弃南内。

舒河淡淡再述,「随你怎麽处置我,但就是别动她。」就照芸湘的话做好了,他愿一切全顺摄政王的意,只除了这一点外。

「你以为我不想?」铁勒倏地掐碎了棠木大椅的椅背。「父皇不许我这麽做!」

父皇是病胡涂了吗?说什麽现下要是一削了舒河的王权,只怕由舒河操控的南内会立刻造反制造动乱,因此说什麽也不许他动舒河一根寒毛。

讶然明白地写在舒河脸上。

「父皇……不许?」怎麽……父皇的反应会是这样?照理说,父皇若是想藉此将他自南内顶端拖下来,那他应该把握时机才是呀。

「立刻去父皇的跟前告罪。」怒气冲冲的铁勒大步走至他的面前。

「我不去。」舒河断然否决。

他紧咬著牙,「你说什麽?」

舒河挺直了背脊,「芸湘本就不是他的人,我何罪之有?」

「四哥……」心惊胆战的怀炽忙著想要掩住他的嘴。

铁勒霎时眯细了鹰眸,再也找不到藉口原谅他。

这麽多年来他的圣贤书简直就是白读了,居然如此不孝,父皇都病成这样了,身为人子的他非但没有日夜随侍在病榻,惹出了这种事来丢父皇的脸面不说,还无丝毫悔意,父皇究竟是为了什麽而袒护他?

他自牙缝中迸出,「拖出去……」

冷天色很怀疑他是不是气过头了。

「王爷?」他没说错吧,这个要被拖出去的人,可不是什麽与他无血亲关系的兵士,而是他的亲皇弟呀!

「我会亲自去向父皇请罪。」决定快刀斩乱麻的铁勒,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没经过圣上同意就这麽做的话,万一惹出大祸来怎麽办?

「冷天色!」

「是。」莫可奈何的冷天色只有认命。

「你想做什麽?杀了他?」愈看愈不对的怀炽,忙不迭地挡在他们面前。

「老九……」铁勒阴沉低吼。

怀炽说什麽也不让开,「他只是爱错了人而已,这算什麽弥天大罪?需要赔上他的性命吗?究竟是你摄政王在朝臣前的面子重要,还是你亲皇弟的性命重要?」

两张涨红的面孔就近在他的眼前,舒河神智有些恍惚地看著僵持不下的他们。

这就是他们兄弟的模样?风淮所心痛、所无能为力的,就是这个?

虽然他一直都很吝於对手足付出关爱,也可以在政治与亲情的考量上取前者而舍後者,可是他从不曾因为私利而执意放弃过哪个兄弟,或是取哪个人的性命,他虽无情,可也不致像铁勒这般彻底。

望著怀炽极力想要救他的面孔,他顿然察觉,交织在他们兄弟之间的爱与恨,是永远也不会结束的,而每个人的生与死,或许上苍早就已定,可是在真正拍板定案之前,他还是有机会去追求。

「摄政王,你没忘记你带回京的那支後备军团吧?」下一刻,再也不愿听芸湘苦劝、也不愿铁勒说什麽他就接受的舒河,决意将他原本已打算要放弃的南内找回来,同时也将他的未来捉住。

铁勒因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怔愣了一会,而後不由自主地拢紧了剑眉。

他逸出一抹冷笑,「我要是一死,那些人恐怕就要成为祸首了。」

「祸首?」铁勒怎麽也想不出他究竟有何胜券,「你做了什麽?」

「他们的亲人全在我手上,我若死了,那些人陪葬。」舒河不带表情地直视著他,「後备军团若是因此而向南内兴师,那麽霍鞑就有藉口挥兵北上,直取皇城。」

他愤握住拳,「你……」

舒河耸著肩,「考虑一下吧。」他做事的原则,就是不忘为自已留条後路。

「天色。」铁勒的眼神却比他更残冷,「传令後备军团,若是有人胆敢擅自离营或是兴戈,我会连诛他九族再亲自杀了他。」

舒河气息猛地一窒。

跟了他那麽多年的属下,他竟能狠下心牺牲?

「二哥,你还希望父皇寿与天齐吧?」怀炽再也受不了这种气氛,索性也陪舒河豁出去了。「杀了一个皇子,这等大事难道不会传到父皇耳里吗?」

铁勒马上听明他的话意,「你想去告诉父皇?」

「狗急也会跳墙,被逼急了,恐怕我什麽事都会做。」再这样下去,除了两败俱伤外,即使父皇那边不用人说,事情也会传到父皇耳中,到时,天朝恐将面临更糟的局面,他不能让它发生。

悬宕的气息中,铁勒的眸光微微瞥向一旁,在得到某人不後悔的答允後,他决定履行这桩早已谈好的交易,当成是舒河最後的後路。

「今日,我留你一命。」他极其难得地改口。「让你活著,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老九。」

舒河不解地皱著眉,「为了什麽?」他竟会收回成命?是谁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够改变他的心意?

「他。」铁勒扬手指向远处的冷玉堂。

「他?」这跟玉堂有什麽关系?

「他愿在百官面前承认与芸美人有染的人是他,他愿代你而死。」铁勒老实道出他在私下与冷玉堂的交易。

「玉堂……」舒河瞪大了眼,而怀炽则忙拉住他,不再让他多说一句。

将殿里一字一句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恋姬,站在门畔一手按著门框轻轻出声。

「不准。」以命换命,这算什麽交易?

「小妹?」怀炽还以为在铁勒独裁的束缚下,他们兄弟都无缘能再见她一回。

恋姬冷清地迎向一室人们的目光,「这里是我的家,所以,谁都不许死。」

她刻意的声明,听在铁勒的耳里,格外刺耳。

身为东内人的她,从来就不承认西内大明宫是她的归属,更遑论是家这个名称,他曾多麽期待她能亲口说出她属於何地,可没料到,她却是在为了他人的这情况下开口。

「你答应给我三个愿望,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她不再看向其他人,杏眸一瞬也不瞬地锁住铁勒阴郁的脸庞。

铁勒仍是不答腔,兀自握紧了双拳。

「王爷?」冷天色小心翼翼地轻拉他的衣袖。

「将他关进滕王府,无限期软禁!」

^#^照理说,冷宫这种地方,是不该有访客的,但打从舒河开了先例後,东内娘娘便开始怀疑这座冷宫是否已成了公众场所。

月朦胧鸟朦胧,在这夜深应当人寐的时分,芸湘紧蹙著黛眉,在来访的访客不客气地踏入房内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宫垂雪的身後挪。

这一个多月来,她想见的舒河不知是听进了她的话还是怎麽了,都没再踏入这里一步,但她不想见的人,则是天天都来找她,看样子她似乎该托人转告一下东内娘娘,应该把冷宫的宫禁做好一点,免得一天到晚有不速之客来找她,害得她手中的工作总因他们而停下。

被当成挡箭牌的宫垂雪则是精神不济地一手掩著脸,实在是很後悔接下这件差事。

一个大男人身处於冷宫里,本就已经够不搭轧和尴尬了?可没想到在这女人国里,他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安宁多少,光是一天到晚来拜访芸湘的访客就够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谁知道他还得在夜半时分接待属於王字辈的贵客。

他的叹息拖得老长,「王爷,你想做什麽?」该不会又没有什麽好事吧?为什麽每个来找芸湘的人,脸色统统一样的难看?

「走开,我有话要对她说。」伤势才好不久的朵湛,面色看来有些苍白,在房内幽暗不清的光影下,让他一身萧索孤寂的气息更加明显。

「抱歉,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完了。」律滔既然对舒河做出承诺,那麽他就得照令执行,要是没将她看顾好,到时恐怕不只是舒河会找他算帐,就连律滔也会恨他没把交代的事做好。

站在他身後的芸湘侧首打量了朵湛的表情一会,抬手轻轻将宫垂雪推开一个距离。

宫垂雪的眼中闪烁著怀疑,「你确定?」

「不会有事的。」她自朵湛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杀意,反倒看出了许多不情愿,更何况,朵湛也是个要自尊的人。

朵湛冷淡地启口,「摄政王派我来此。」他才不想来这个地方,要不是铁勒一定要他来,他根本就不想管舒河的事。

芸湘的水眸转了转,「他想叫你说服我什麽?」不敢正大光明的下令,反派人私下来找她,铁勒这回把主意动到她的身上来了?

「日前朝臣们要求滕王与你撇清关系,但滕王不愿,於是朝臣们要求摄政王革去滕王王权,或是赐你自尽。」他并没有直接回覆她的问题,而是先把朝中目前的情况知会她一声。

她不禁怀疑起他会特意告诉她这些话的原因。

是威胁吗?看来不像,倒像是想试图动之以情,若是动之以情,那背後的原因是什麽?为什麽铁勒不直接革去舒河的王权,他在忌惮些什麽?难道是圣上对他施了压力吗?他会特意派朵湛亲自来此,该不会是想……

朵湛接续道出来此的目的,「二哥要我来劝你自尽以保住舒河。」

芸湘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他这话而有一丝波澜。

果然如此,她根本就没有见这名客人的意义,不过又是浪费她的时间罢了。

「我不自尽。」她冷静地回拒,转身走回榻边摺叠起已经缝好的衣衫。

「为什麽?」贪生怕死?这就是舒河挑中的人?

「舒河要我活著。」她没有抬头,也不想费力去解释,迳自做著她手边的工作。

朵湛扯扯嘴角,「看来根本就没有跟你谈的必要。」他早就告诉过铁勒,无论是芸美人还是舒河,这两个人都听不进去的。

芸湘的两手顿了顿,「代我转告摄政王,我们既然选择面对,就从没打算要放弃。」还是说清楚好,不然就怕铁勒不会死心。

「为什麽你不放弃舒河?」朵湛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是和舒河有什麽默契,不然他们怎都不改变信念?

若是常人,在经过分离和生死威胁下,心境上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照上头的意愿与舒河分道扬镳,好救她自己一命,再不就是把舒河当成浮木般,紧紧捉住不放,以期能够鼓动舒河将她救出去。可是这两者皆在她身上找不到,她既不想救己,也不想答应条件救舒河,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你爱过吗?」芸湘抬起螓首,目光炯炯又锐利。

「爱过。」他的表情变了,有些不自在,像是急於掩饰伤痛。

「那麽她可曾放弃过你?」她的问话,像一把刀似的,直接刺进他的心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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