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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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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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蒙在鼓里,恨你一辈子,再见面也不是负担,顶多当你是个跳梁小丑,看看笑话。”
  “那就继续当我是跳梁小丑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
  “我介意!”
  “介意什么?!”
  “范长江,我和你闹分手那段时间,你其实已经知道你妈的病情了,是不是?”张宜眼眶里汪着些泪,晶莹闪烁 ,同心思一样透明。她心里的千万个问号其实早有答案,但真正面对他时,又无从考证求实。她赌刘振忠不舍她是个任他使唤的奴才,会答应她不再接手大成项目的要求,结果输了;她赌大不了辞职,悄无声息地消失,与范长江再无瓜葛,结果又输了;她赌范长江会将三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一五一十向她娓娓道来,结果还是输了。
  “回去上班,踏实把这个项目做完,合作终止那天,我全都告诉你。”
  “回不去了,辞职申请老大已经批了。你现在告诉我,也算我死个明白。”
  “好人不长命,坏人且死不了呢,走吧,我送你回去。”范长江说着发动汽车开上了路。
  “也好,送我回去,把离职手续办完。”
  “嘶”地一脚猛刹,汽车冲下了路基,横梗在荒草丛间。范长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冲张宜吼道:“不成熟也该有个限度!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赌气胡闹什么时候是个头!想想四年前你费了多大劲才到的这个单位,如今因为已经不在的人,过去的事,说辞就辞,说不干就不干,你发得什么疯!”
  见张宜紧咬下唇强忍着泪,范长江心有不忍,放轻些音调说:“赶紧回去,齐会长已经打了招呼;别再让大家都为难。”
  范长江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教训逃学孩童的父亲,怒其不争又深报期许。张宜委屈满腹,到头来只剩嘴里喃喃:“我为难谁了?我为难谁了关你什么事。。。。。。”
  
  回程路上,张宜手机响个没完。赵昭不停地问她什么时候到,说刘老大一直等着呢。再来电话,张宜看都没看,接起来就说:“快到了。”
  “快到什么快到!你昨天干吗去了,莫名其妙玩失踪,电话也不接!”
  花凝的大嗓门,接她电话永远自动免提。
  张宜把电话拿远些,说:“昨天突然有点事,手机又没电了。”
  “只听过结婚落跑,从没听过相亲落跑的。人家晚来了二十分钟,足足等了你一晚上。你这小姐架子端得,真是够够的!”
  张宜瞄了范长江一眼,小声说:“我现在不方便说,晚上,晚上回去我给你电话!”
  花凝还要说什么,已被张宜抢先挂断。她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自己隐隐作祟的虚荣心——他新婚燕尔,她还在四处相亲。分手重逢,生活幸福否,爱情甜蜜否,都要靠如今身边的另一半来证明。她藏不住自己的短,便是失面子的事。
  范长江倒并不为意,临走时正色道:“这次请齐会长出面帮忙,个中利害关系你自己揣摩,除非以后离开这个圈子,不然不该得罪的,你最好一个都别得罪!”
  人行道边,张宜目送范长江的车融进熙攘车流。短短半天时间里的博弈暗涌,岂是她一介小小中层能够揣摩得透。她硬着头皮走进刘振忠办公室,见他扑克脸上布满了线条怪异的褶,比哭还难看地笑着说:“来啦,快坐!”
  张宜刚坐下,刘振忠亲自沏上的茶已经端到她面前,只听他和悦地说:“找你两个事。一,上午的事别往心里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看呢?”
  刘振忠这样放低身段同下级谈话以及他谈话的语气,是张宜来单位四年里从未见过的。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他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书记办让我征求你的意见。”
  “书记办?”
  张宜心头一拎,什么时候她的事惊动到书记办来征求她本人意见,这中间越过太多级别她一路狂奔也跟不上啊。
  “恩。帮扶会齐会长那边希望借调你过去,时间暂定半年,在负责本次青年职业体验项目的同时参与协助创业沙龙的部分工作。我向书记请示了,因为我们是项目主办方,你每周一的例会要回来汇报项目进展情况。有些具体工作,我也好让李晶和大成对接,由大成参与落实。现在就看你的意思。”
  不愧是齐庸正,仅用一通电话解决了这场危机中的所有矛盾和口实。表面看来,一团和气,皆大欢喜。如果她此时说不,那当真如范长江说得,把最不该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
  “我没意见。什么时候过去。”
  “明天。你把手头工作交接完,明天去帮扶会报到。机会难得,说是借调,其实更多的还是学习。多学习一些先进的理念,创新的思维,国际化的标准体系,少说多做,出力长力。”
  最后这句话,刘振忠倒是真心的。机关的思维模式固有僵化,想要求新求变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他们的工作群体和服务对象又都是年青人,如何跟上当今社会年青人的脚步,提供真正符合他们需求的服务,齐庸正的帮扶会是个专家库,齐庸正是这个专家库的领头羊。如果张宜能够借此机会学到些真本事回来,也算是对单位重点人材培养做出了贡献。
  
  兴中大厦会长办公室,齐庸正叫来助理王耀南,让他今天下班前在会长助理室拾掇出张办公桌,备好全套办公用品。
  “有谁要来吗?”
  “借调来的一个年轻干部,负责青年职业体验项目,时间不会太长,暂且和你在一个办公室挤一挤。”
  “好的。”王耀南转身前,齐庸正又叫住他说:“刚来难免陌生,你多带带她。”
  “明白,会长放心。”
  打从齐庸正回国创建帮扶会,王耀南铁杆跟了他整三年。三年来,能让齐会长如此上心并特意关照的,明天即将露面的那位“借调来的年轻干部”是头一人。王耀南满腹好奇,猜不透一向油盐不进的齐会长此次破例的对象是男是女。他差人收拾出一个工位,地方倒还敞亮,又亲自调试好电脑,静候这位空降兵露出真容。




8

8、8 。。。 
 
 
  临下班前,齐庸正接到了张宜发来的短信:齐会长您好!我是张宜,承蒙您关照,明天来贵会报到,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指教,我定倾力而为。
  中午范长江在电话里焦急的请托言犹在耳,此时看着这条短信,倒让齐庸正有些说不上的滋味。这对昔日恋人一唱一和琴瑟和鸣,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当成了最佳观众,不收门票卖力演着,临了还要拉他上个台。但最让人搓火的是,他主动看了,帮忙吆喝了,最后还跟着演了。他几次想把短信删掉,大拇指在犹豫间又缩了回来,后来他干脆锁了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张宜原以为齐庸正至少也能回个“好的”,但眼见几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站在衣橱边愣了会神,也不知愣神的原因是没等来短信还是挑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明天穿。她拨了拨衣架,有些挫败地抽出一条保守的裸色连衣裙担在椅背上,倒头睡去。梦境里,范长江他妈絮絮叨叨同她说了好多话,似哭似笑的一句“你妈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将她惊醒,看了看表,刚刚四点半。她脱下汗透的睡衣冲了个澡,便再没睡着。
  
  兴中大厦地处学院路黄金地带,毗邻众多知名高校学府,因常年免费举办创业沙龙,三年来口口相传,已然成为了学子们的第二课堂。由于现场火爆,齐庸正不得不将沙龙同办公区隔开,自大厅乘电梯上楼,1、3、5号电梯径直去往创业沙龙,2、4号电梯直通办公区。张宜初来乍到,一心想着去17层会长助理室,根本没有仔细查看乘梯说明,跟着人流就进了3号电梯,怎么按17层灯都不亮,眼见着电梯里的人都走光了,自己重又下到1层。这一次,她又跟着人流进了1号梯,怎么按,17层的灯还是不亮。
  “不好意思问一下,我怎么才能去到17层?”
  眼见上班时间就快到了,张宜有些发慌。
  “这部不到,得坐2号电梯。”站在她身边的女生是创业沙龙的常客了,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聆听精彩演说,参与有趣互动,还有偶遇会长齐庸正。如果哪天有幸在沙龙或在大厅见到他,那绝对是她回学校后可以浓墨重彩炫耀一番的资本。
  “谢谢!”张宜额头微微沁出些汗,裹着焦急紧张燥热。她折回1层,正对面的2号电梯即将关门。
  “等等!”
  她飞奔着冲进2号电梯,往里挤了挤,溜了个边站着说,不好意思,谢谢。
  电梯上到15层已没什么人,她往后退了两步,拨了拨粘在额头上的几绺头发,回身一看,擂炸了心叫了声:“齐会长早!”
  齐庸正借着电梯里的镜面端看她很久了,瓜子脸,五官立体精致,皮肤透着净瓷的光泽,厚密的卷发散至腰间,充盈着亦素亦媚的女人味。待她回过身,他终于看见了她灵动晶亮的眼,箍着一对黑眼圈。
  他的心跟着触动了下,仅此一眼,已使他一扫昨日的不快和阴霾。他弯了弯嘴角回:“早!”
  主动权交还给她,她倒不知怎么接话了,用了几秒打了满腹草稿,蹦出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句:“齐会长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齐庸正眉头微微一挑,电梯门已打开,她用手拦住电梯门示意他先下时紧接着说:“我是说在这个项目合作之前。”
  他含笑走出电梯,指着位于会长办公室右侧的会长助理室说:“你的办公室,有不明白的问耀南,或者,直接问我。”说完他旋即转身,一路似小尾巴跟在后面的张宜猝不及防,刹停下来的时候,与他间距已不足十公分。他非常满意这样的距离和落差,俯身低头罩上她的脸回得斩钉截铁:“我们的确见过,在建国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三年来,他们为旧情所伤,疲累于工作,从不曾与异性有过如此距离和角度的接触,似生疏了,却又怀着相同的渴望。四目相对的一瞬,某些久违的暧昧情愫如同觅到了温润的土壤,开始悄无声息地茁壮生长。张宜避不开齐庸正浓密睫羽下深邃的眼,止不住脸颊蹿红的速度和热度,挥不去周遭将她包裹其间的淡淡皂角香,含在嘴里的口水紧张得忘了吞咽,直到目送他走进办公室后才算倒过气来,不幸的是口水显然忘记了回家的路,跑进了气管。
  会长助理室里,呈现在王耀南眼前的空降兵根本毫无气势可言,涨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剧烈的咳嗽快把肺倒出来。一墙之隔,齐庸正在这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打开了电脑,摸了摸线条坚毅的下巴,神清气爽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一上午,张宜都在忙着给帮扶会各地站点的负责人打电话,介绍项目情况,寻求有关支持。但反馈效果并不理想,不是在开会就是现在不方便接听。期间王耀南出去了一趟,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回来说,张宜,过来开会。
  她应了声,拿上笔和本,追着王耀南的脚步走进会长办公室。屏风后面,约有七、八个人围圆桌而坐,有的看向站在正前方的齐庸正,有的正埋头做着笔记。见她进来,齐庸正指了指左侧后方的空座,示意她尽快坐下,说:“今年本市的应届研究生毕业数破纪录的上了八万,八万名研究生同时走出校园找工作,引发的社会矛盾和连锁问题凸显。不久前环卫工人招考,录取100人里有6人是研究生,说明了什么,值得我们思考。研究生如此,本科生就更不用说了。这次开全会,要求各地站点的负责人报数据,提问题,谈想法,出主意。钱要花在刀刃上,事要落在实干上。别会开完了,该解决的问题一个没解决,回去一切照旧。”说完他顿了下,指向张宜的位置说:“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宜,借调干部,负责青年职业体验项目。”
  “张宜,”齐庸正看着她说:“下周帮扶会开全会,各地站点负责人都来,你的项目是不是需要在会上推一推?”
  “如果可以那是最好。”张宜挺直了身板,迎着齐庸正逆光的剪影说。
  “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设计一份与本次项目相关的调查问卷在会上下发,以便获得来自基层的第一手反馈意见,此外,可否在会上抽出半个小时做个简短的项目推介,效果会比一个个给他们打电话好很多。”
  “可以。耀南,你配合张宜。林硕,你修改一下会议议程,把形式性的东西尽量压缩,增加项目推介环节。会务那边,晓惠你把好关,二百来人的会,后勤服务保障都要跟上。别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众人摇头,齐庸正说:“没有散会。张宜你留下。”
  参会者自屏风后鱼贯而出,最后走的王耀南好心带上门,轻轻地一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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