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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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身布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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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饿了,想起刚才那女人说食堂,校了校方向,循着她走过的路走。
  她刚才踩了一脚泥,石子路上时不时留下半个脚印,由清晰变得模糊,等他走出绿化带,那脚印已经消失了。
  就像她留在他指尖的触感。
  虽然没有脚印指引,但时近六点,浩浩荡荡的就餐大军如百川汇流,孙立白只需要跟着人流走,很快便被裹胁进了闹哄哄的食堂。
  真热,这是他第一个感受。人气太旺,空调的作用便被抵消干净,所有人都像困在蒸笼里白胖胖的包子,从全身上下每个孔里冒着热气。
  更别说空气中还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肯定有一道红烧大肠,辛辣调料都盖不住那股子腥膻,孙立白前后左右的人群里都传出抱怨声。
  孙立白不习惯抱怨,他三餐规律,云科技附近没有其它可以进餐的地方,他没打算挑剔。
  打饭的窗口挂了白板,上面写着主要菜名,还配了鲜亮的想要引人食欲的图片,孙立白利用身高优势把四个窗口都看全了,挪到红烧牛肉的队尾。
  队伍太长,有人路过的时候从中间走,孙立白侧身让了让,眼角扫到一点。
  他站回原位,转头向刚才的方向望去。
  是刚才那个女人,长头发披着,发色和身上穿的小裙子一样黑,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在满地油滑的食堂走来走去。
  孙立白没发觉自己皱紧了眉,目光不离那个女人,她手里端着餐盘,上面有菜饭和看来就滚烫的汤,人群在她周围挤来搡去,她的餐盘和别人的餐盘都摇摇欲坠,那碗汤已经洒了小半出来,沿着餐盘边缘淋淋漓漓往下滴,地面被滋得冒起了白烟。
  孙立白果断离开队伍向那女人走过去,他身高腿长,目测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但人实在太多。
  走到那女人背后,伸手似乎就能碰到她,孙立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顿了顿,又张开口,斜侧方一个男人先接过那女人的餐盘。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比孙立白矮一个头,只比那女人高出一点,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格子衬衫,西装裤,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聪明,是与孙立白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食堂里人多且吵闹,那男人引着她在人群中穿行,一路笑着说话,孙立白知道自己可以听清楚,但他转过身。
  红烧牛肉的队伍比刚才更长出一截,孙立白没有回去排队,他觉得轮到他的时候应该早就没有了。
  自己向来运气不好。
  他已经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好像一条狗

    秋老虎的余威并没有肆虐多久,中秋将近,包邮区终于迎来像模像样的秋天,重峦叠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何田田却没有赏景的心情,她算了算截稿日快到了,要交的稿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连着赶了两个通宵。心思都在别处,工作就难免打混得越来越厉害,连沈嘉齐这么怜香惜玉的上司都点名批评了她一回。
  她已经是老油条了,当面赌咒发誓表决心,嘴皮子越溜表情越无所谓,沈嘉齐差点被她气笑,上司的架子就端不起来。
  他敲了敲办公桌面,打断她不着边际的胡扯,无奈道:“你也上点心,我们公司虽然不开除员工,工资总是和考评挂钩的,你混得太厉害,我没办法和其他同事交待。”
  “嗯嗯!”何田田油盐不进,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保证改正错误,坚决贯彻最高指示,团结同事尊敬领导,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沈嘉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其实何田田混归混,该她做的事情倒一件没少,只是死都不肯加担子,一有苗头比泥鳅更溜滑,他是拿她没办法。
  “行了,你去做事吧,记得把急件先返了,其它的也问问能不能放到节后。”
  后天就开始放中秋假,他们这些“美工”(最恨被人叫美工的设计)每个人手里都压着活儿,不问清楚不敢走人,运气不好还得加班。
  何田田脆生生地应了,走出沈嘉齐的办公室几步,听到他吼:“关门!”
  她倒回去替他关上办公室门,却没有即刻回座位。出来做事这么些年,她早就学会了未雨绸缪,不用沈嘉齐提醒,她上午已经把手里的活儿过了一遍,急件优先做完回邮,剩下的都是不急又简单的东西,即使临时抱佛脚,一个晚上也能搞定。
  所以她心安理得溜班,拎起小本又找地方赶稿。
  公司大了对管理层来说有利有弊,对何田田这样的基层员工却绝对利大于弊,最简单一项,园区足够大,随便一躲便能让沈嘉齐抓不到人。
  或许云科技公司的管理层也知道it相关的从业人员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向来人性化,除了abc三座办公楼,环绕四周的绿化带里也安置着不少可供休憩的桌椅,员工愿意的话也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利用wifi办公。
  何田田熟门熟路地摸到礼堂背后,那里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好位置,清洁阿姨每天都把有机玻璃的桌面擦得锃亮,几把藤椅坐得人多了,也凹陷出舒服的弧度。
  何田田把小本往桌面一放,wifi信号稳定,既安静又隐蔽,再合适不过的赶稿胜地。
  她连杯子都带了,自己泡茶,用的是食堂的纯净水,茶叶却是龙井村村委会里收来的明前龙井,一千九百块一斤。村民信誓旦旦地称不可能有比这更贵的龙井,再贵那都是唬弄游客的。虽然何田田没觉得自己区别于游客。
  何田田不懂茶,来杭州以前她喝咖啡的时候多过喝茶,但杭州这地方明明比北京滋润,她却觉得喝咖啡太干,生生被抽干体内70%水分的错觉,从此改喝茶。
  明前的龙井到这时节已算不得新鲜,再加上这暴殄天物的东西往水里撒了一大把,茶汤的颜色酽得像红茶,能喝出好滋味才怪。
  何田田也没指望好滋味,她喝茶是为了提神,以及分散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劳,因此不知不觉间就吸干了茶水,开始咀嚼茶叶。
  等到稿子完成三分之二,可以暂停歇一歇,何田田赫然发现杯底连茶叶都没剩几片。
  她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五点十七,还有十三分钟晚饭,食堂的门已经提前打开,陆续能看到挂着工作牌的同事三三两两地朝那边行去。
  何田田写稿写得亢奋,并不觉得饿,她码字的时候通常是不敢吃东西的,福尔摩斯说胃在消化食物时会抢大脑的血液,从而降低思考速度——这是真的,何田田每回一吃饱就昏昏沉沉只想睡觉,半个字也码不出来。
  她左手仍放在键盘上,下意识地按ctrl+s把稿子又存了一遍,自从掉过一回稿以后她便有了保存强迫症,闭着眼睛也能摸准这两个键。右手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会儿,她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
  天气终于凉快下来,前天晚上从北到南的人民都熟睡的时分,气温偷降了足足十八度,何田田早上醒来觉得露在被子外面的膝盖有点酸,打开微博尽是感冒的哀嚎。有时候她真觉得北京和杭州是两隔壁,北京有了什么倒霉事从来不忘落下杭州。
  她换了长裤,是一条卡其宽身裤,不好看但是舒服的类型。其实她更愿意穿紧身仔裤,她自觉腿型好,因此这样的裤子买了一柜子。但虽然人人都说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真能狠下心的女人还是不多,何田田早就过了在同事面前注意形象的阶段,除了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偶尔精心打扮,其它时间就怎么舒服怎么穿,任由漂亮衣服在柜子里蒙尘。
  她把酸疼的左腿压到右腿上,慢慢地揉着膝盖,长长吸一口气又慢悠悠地吐出来,看着蓝灰色的烟雾浮空而起,心里觉得惬意之极。
  就在这样惬意舒服得可以马上盹过去的时候,何田田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一眼就把他认出来是有客观原因的,190啊!现实中能见到几个190?何况她这样长年公司——家两点一线的宅女,除了大学时某个竹竿学弟,这辈子就见过第二个这样的“高人”。
  “高人”还有副好身材。
  很幸运,何田田今天为码字戴着眼镜,透过200度镜片清晰地目测他背后的每一寸线条。
  很不幸,她又没看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稳步走向食堂的背影。
  第一印象是直,这男人走路的时候从后脑勺到脖子到脊梁都挺得很直,笔直,像标枪,像一柄剑。
  之所以想起用剑这个比喻,因为何田田发现他的身躯很薄,不是瘦弱无力的单薄,而是类似压迫过后的紧实,行动间胳膊的摆动和双腿的迈步有一种奇妙的融汇贯通的韵律感,让她觉得这个人对肢体的控制一定非常自如,平衡感协调感都超强。
  他留着一头前长后短的头发,青色的发茬从脖子根蔓延而上,层次分明的变成短发,路过发旋又长一截,到额头后更长,刘海几乎能垂到眉间。何田田只在小时候看她老爸留过这样的头发,所以她知道,这是最简单的由推子推出来的寸头长长以后的样子。这人还挺复古,现在的美发店里怕是连推子都淘汰光了吧?
  许是何田田盯着他看得太久,那男人脚步一顿,忽然回过头来。
  “孙立白!”穿红t恤的胖子大叫大嚷地挡在他身前,没人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显然加点的时候误加了不少敏捷,有着与体型不相符的灵活。
  “别吃食堂了,”胖子踮起脚尖伸手在空中捞了捞,放下脚又拍了拍他的右臂,大约他本来想拍的是肩膀,“老大批准咱们出去吃,就公司旁边的新白鹿,你还没去过吧?每人一百的上限,畅开了想吃啥都行。”
  那男人没有出声,被胖子拍了以后就乖乖调转方面,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胖子开始还放慢脚步等他,几次三番就不再理会,大步走在前面,任由他落后半步不疾不徐地跟随。
  他没有再往礼堂的方向看过来。
  何田田吁出口气,狼狈地从桌子背后爬出来坐回原处,这才记得在烟灰缸里抖了抖长长一截烟灰。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那男人转头,耳边突然“嗡”一声响,脑子瞬间懵了,条件反射地就了起来。
  桌子背后角度不好,这一躲又没看到那男人的正面,但何田田田田发现自己认识那个胖子,或者说记得他那件拉风的t——喜福来工作室出品,听说他们去年上了一个网页游戏,小投资大回报,去年的年终奖是人手一台iphone5,今年大概是5s?
  何田田羡慕嫉妒恨地想,那男人这么无条件听话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游泳池里有裸男

  奋战了大半个月,何田田终于踩着截稿日的黄线顺利交稿,她不拖稿,这使得编辑从来对她和颜悦色。
  何田田写作的历史倒长不短,从她大二那年游戏afk开始,一时空虚寂寞之下让文学梦想趁虚而入,几年下来吸取她的社交能量茁壮成长,终于使得她成为一个通讯录里联系人不过百的宅女。
  不过此宅非彼宅,她对二次元的爱不比对食堂自助餐的爱更多。
  何田田是一位悬疑小说作家,她小学看金庸中学看卫斯理,贯穿整个青春期的却是古典推理小说和拉风的名侦探,最爱福尔摩斯——人人都爱福尔摩斯,然后是阿婆的马普尔小姐,再来布朗神父和看一本减寿十年的艾勒里奎因。
  她不喜欢日系推理,江户川乱步和横沟正史还值得一看,松本清张已经不算是推理,岛田庄司是摆弄玩偶的神经病,东野圭吾披着推理的皮琼瑶,再往后玩叙述性诡计那一帮子,直接可以归类为轻小说。
  当然她的看法只是她的看法,同业相轻,她跟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也不是一个重量级,所以顶多在自己的微博上评论几句,与持不同意见的粉和非粉打打嘴仗,反正改变不了什么。
  就这样她已经满足了,或许写作的人都是另一种形式的表达狂,有人关注她,在乎她的言行,无论是褒是贬都让她觉得这贫乏的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所以何田田热爱写作,她认为她能写一辈子。
  交稿以后有段无所事事的日子,那种绷紧过后的骤然放松,产生的效果类似不应期,空虚寂寞,烦。
  后天正式放中秋假,她们部门没有盈利,相应就缺少福利,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部门左手土鸡右手土鸡蛋,包里还有月饼券。
  何田田伏在二楼悬空走廊上看热闹,游戏部门果然又是油水最丰的,这年头到底有多少比她更空虚寂寞冷的玩家?
  “喂,”产技部同事尤思过来推她一下,“借个火。”
  何田田没理她,尤思摆明也是来偷懒的,硬把那支烟凑在她面前五分钟。
  她赢了,何田田慢吞吞地摸出一次性打火机,打着了火,两个女人头碰头点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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