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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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然-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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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让业主们进厅。可是今天,她不但耽误了晨练,连梳洗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了。她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双手拢了把头,跑到女厕所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没顾上刷牙,拿上钥匙拽着托布边擦拭着地面边向大门口靠拢。擦到大门口正好八点半,她准时打开门,业主们涌进了大厅。

喧哗,毫不费劲地挤走了寂静。繁忙,开始了新的一天。

伊然在厕所里忙碌着。她望着大玻璃镜子里面一夜无眠反而满脸放着红光的自己,不由地苦笑着告诫着自己:“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昨夜,钟亦鸣向她充分地表达了爱意,她整个身心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拥抱着。时间停滞了,万物皆空,只有他们俩人相拥着聆听着对方的心跳。钟亦鸣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如何回来的,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刚躺到床上,手机骤响,吓得她一机灵。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手机那头响起钟亦鸣激动得发颤的声音。

伊然知道他吟的是林逋的《长相思》上阕,遂轻轻地说到:“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伊然回了他下阕。

“伊然,我知道你心里的痛与愁……不要多想,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祝愿你做个好梦,明天我去看你,你等着我。”

当黑暗重新寂静下来的时候,伊然睡不着了,怔怔的瞪着双眼出神。现实生活将她那颗原本对爱充满了渴望的心,逐渐磨钝了,变的迟缓而没有激情。钟亦鸣的到来,犹如久违的春风突然吹开了她那扇破旧的窗户,热情的阳光挤了进来照亮了心灵上所有的角落。一想起刚才那亲昵的一幕幕,即使是在黑夜,伊然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她不停地舔食着自己的双唇,寻找钟亦鸣留下的余温。接着,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她几乎叫出声,才敢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三十岁了,同龄人已经是孩儿他妈了,她才初尝被爱的美好。她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人总是在特别高兴的时候,会突然想起痛苦,就像穿了一身新衣服的人总想着千万别把新衣服弄脏了一样自寻烦恼。伊然在享受着幸福的同时,似乎看到对面墙上的黑暗中亮起一双眼睛,冷嗖嗖地向她扫过来。耳旁刮起一阵风,将一种声音传过来:“你不是说永远都不见钟亦鸣吗?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质问声越来越大,乔爱爱那张由于恼怒而扭曲了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吓得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闭上双眼。但是没有用,幻象穿过眼皮仍然在眼前晃动。她紧张的浑身是汗,挥挥手想要赶走噩梦。那种被积压了多年的委屈、痛苦、愤怒,借着这个理由爆发了出来。她涕泪齐流,边哭边小声的述说着:“我为什么就不能爱?你什么都有了,难道就不能分给我一点点吗?两年来我没有与他联系过,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忘掉过谁呀。”伊然梦呓般地与乔爱爱的幻像协商着、谈判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不安。泪水打湿了枕头,干了又湿,直到大厅里的钟敲响了四下,伊然才昏昏然睡了过去。

“伊然,怎么才洗脸呀,让我好找。”白灵灵那张白净的脸出现在女厕所那面玻璃镜中。

“哦,我今天起来晚了,有事呀。”

“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你相对象呀,我都跟那边说好了,时间没有定,想跟你商量商量再定。”

“今天我很累……算了吧。”伊然恳求着。

“不行。不是我说你,从来不把自己的大事放在心上。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今天这亲相定了。记着,晚上八点钟就在你的小屋里见面。”白灵灵不容分说地走了。

下班的铃声刚响过,伊然提着把大扫帚来到大厅里。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她身后抓走了手里的扫帚。伊然没想到钟亦鸣今天来的这么早,慌的她一边抢扫把一边说:“不行、不行,这不是你干的活。”钟亦鸣笑嘻嘻地卡住伊然的腰一使劲将她抱起轻轻放到柜台上,甩开臂膀“哗、哗”地扫开了。

钟亦鸣在前面扫,伊然跟在后面收拾,只一会儿的功夫活干完了。回到小屋,他拉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眼圈都是黑的,昨夜没睡好觉有没有在想我呀。”他在伊然面前永远都是那么主动,伊然羞怯地笑着。钟亦鸣将伊然轻轻拉坐在他的双膝上,用手指点着她的小脸,“不瞒你说,我可是整夜在想你,恨不能马上再见你,好不容易熬到下了班,立刻就跑来了。”伊然没有话,纵使有千言万语,她还是没有话。钟亦鸣爱怜地将伊然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拢到脑后,双手捧起她的脸,黑黑的眉、会说话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唇。没有一丝一毫的修饰,完全的自然天成。这种女孩儿在当今已经不多了,所以在他的眼里尤其珍贵。他望情的看着、看着……

“伊然,准备好了没有呀,我要去请人了。”声落人到,白灵灵推门闯了进来。伊然赶紧从钟亦鸣腿上挣脱起来。

白灵灵惊诧地看着他们,“伊然你有客,这是谁呀?”

“噢,白灵灵,钟……钟政委来看我们来了。”

“什么;钟政委?”白灵灵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钟亦鸣,猛然大叫道:“钟政委真的是你呀,这是怎么回事?伊然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呀。”

“我也是才跟伊然联系上。”钟亦鸣替伊然解着围。

白灵灵把伊然拉到一边兴奋地说:“我都看见了,有钟政委这样的白马王子,还相什么亲呀。得,我把那头推了去。”

白灵灵跟钟亦鸣客气了一番,又把伊然拉过来,激动地嘱咐着,“千万不要错过呀,我等着你的喜讯。”遂兴高采烈地走了。

终于,小屋里只剩下伊然和钟亦鸣。钟亦鸣调侃着:“光忙着相亲了,饿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他变戏法般掏出水煮大虾、清蒸螃蟹……照例,一瓶红葡萄酒。

今夜月光似水,月光如烟,月光朦胧。钟亦鸣盯着手里浓浓的红葡萄酒,声音轻的像耳语:“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伊然的心“砰、砰”跳个不停,犹如重镑炸弹在耳边炸响。她知道钟亦鸣吟的是李清照的《一剪梅》,伊然眼眶里蓄满了感激的泪水。多少年来她面对的都是人世间最底层的生命,看惯了肤浅的得意、琐碎的企盼、无聊的激愤、盲目的颓废,自己始终是热闹场中的孤独行者,即使面对滴血的伤口,也只能自己偷偷舔食干净。长时期以来,她高雅的气质、倔强的性格、良好的教育使得她在艰险的处境当中已经学会用精神上的富有来弥补物质上的极度匮乏和地位上的极端低下。她也交结朋友,真心诚意地帮助朋友,马仁花的养母得了癌症住院做手术,伊然送去五千元,几乎是她近一年的血汗钱,感动的大黄牙泣不成声。但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音。而今,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冥冥之神让他来到自己的身边。她不在乎他是干什么的,更不在乎他有什么。她所珍视的是他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爱好与情趣,能够读懂自己。他的温柔体贴让那种远离的爱悄然而至,她多么希望能与他长相斯守,地老天荒永不分离。可是,他们的爱现实吗?长久吗?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她用李清照的《声声慢》无限伤感地回吟着。

钟亦鸣清清楚楚地看到伊然眼中的忧伤,心痛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前额、眉心与唇。“伊然,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钟亦鸣知道她怕什么,其实他也在怕,但是,他已经决定要一无返顾地走下去。

第五章

乔爱爱对着镜子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自己,高高挽起的被染成棕红色的发卷、枣红色的羊绒套裙和枣红色的高筒软羊皮靴都是今年春季这个小城最时髦最流行的高档款式。套裙,将她那微微发福的身段裹得有曲有线;筒靴,让她的身高凭空多出了几公分;里面露出的乳黄色高领羊绒毛衫将她那张才做完美容的脸衬托的光彩照人,一套全金手饰让三十二岁的乔爱爱重新焕发出二十三岁的青春。

“爱爱,搞完了没有,该走了。”妈妈爸爸在楼下大声地快活地催促着。

“来啦”乔爱爱抓起枣红色软皮腋下坤包,欢快地向楼下跑去。

昨天接到钟伯母电话,邀请她们全家到“梦里依旧”大酒楼去吃晚餐,顺便把乔爱爱与钟亦鸣的婚事定下来。乔爱爱的父母亲在女儿婚事这件事上对钟家抱怨彼深,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女儿聪明乖巧、深谙事故、从容做人,把他们积攒了一辈子的处世哲理全部照收之后还发扬光大了一大截。女儿根本就是个女强人,尽管岁数大了点,但身价也在升高,身边不乏狂热的追求者。无奈,女儿就是看中了钟亦鸣,非他不嫁,熬到这个岁数还没有最后搞定。他们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背着乔爱爱多次催问钟家,以至于下了最后通谍,收到今晚大摊牌的奇效。

“梦里依旧”四星级豪华大酒店在这个小城里很有名气。柔柔的光线,幽幽的清香、飘逸的乐曲,整个空间弥漫着醉人的温馨。乔家与钟家是这里的常客,此刻两家人围坐在大圆桌的周围,说说笑笑地等候着钟亦鸣。吴瑞雪不时地看下手表,钟锐奇一遍遍地拨打着钟亦鸣的手机。

“这个臭小子,昨天跟他说好的事,今天就给忘了,真是败兴。等他来了老子一定教训他一顿。”他发着狠地说给乔家听。

“钟伯伯不用着急,亦鸣事情多,晚来一会没关系。”爱爱劝慰着钟家二老。

吴瑞雪拍打着爱爱白晰的手背,爱怜地说:“还是我乖儿媳妇善解人意呀。”在她的心目中乔爱爱已经是准儿媳妇了。

钟亦鸣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去,给你的岳父母大人和爱爱斟酒赔罪。”钟锐奇大声地喝斥着。

钟亦鸣顺从地斟满五小杯酒,为自己倒满一大茶杯酒,举杯齐眉朗声说到:“在座的是我的长辈和青梅竹马的挚友,几十年的抚育和教诲、经年不渝的世交和友情,亦鸣我永生难忘,一言难尽,千言万语化做这杯酒,先敬为快。”音落杯起,小半斤白酒进了他的口,滴滴不剩。

酒过三巡,钟亦鸣邀请乔爱爱跳舞。她惊喜地与他一块步入舞池。四位老人家满意地望着他们,小声地说着体己话。

爱爱小鸟依人般的将头紧紧地贴在钟亦鸣宽大的前胸上。她对这种能够与心爱的人儿贴得这样近,彼此都能听得见心跳的情爱缱绻的时刻渴望多久了,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自从八年前她与从小的玩伴儿钟亦鸣再见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准非他不嫁。至于受教育程度与文化知识上的差异,她根本不在乎。她是在生活优越、思想开放的特权阶层家庭长大的,看重的是地位、身份与权势。他那个主管公、检、法、司系统的副市长爸爸,每次去她的单位开会或者参加大型活动,都要将她拉坐在自己身边借以提高她的知名度,也含有向她的领导提个醒的意思。她很聪明,若说她几年前当狱警时对政治权术的理解是一知半解的话,那么如今基本上能把持的游刃有余,更加自信。她很会搞“平衡”。她领导的干部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她的“恩惠”,当然,施恩的物质主要来源于公家。她非常细心,善于观察上面的意思、体察下面的意愿。每到干部提拔、职称评定、分房子涨工资的关键时刻,她都能积极为想得到的人帮忙,并基本上让他们如愿以偿。当然,对于酬谢,她报以笑纳。

钟亦鸣握着乔爱爱柔软滑腻的小手,另一只大手撑在爱爱的腰后部笨拙地蹭着舞步。爱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浓的香水味儿呛的他连连打着喷嚏,不由地想起伊然的一手老趼和散发着异味的宽大工作服。他眼里的伊然永远都是宽大的衣服,先是囚服后是工作服,很难看到庐山真面目。

他心爱的伊然永远都像一只深藏海底的寄居蟹,躲避进别人丢弃的贝壳里,默默地经营着自己丰富的内涵。

他很惊讶于他身边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那么物质,尽情地享受生活中的馈赠,追求感观上的满足;一个是那么精神,在与大自然对视的这程中,默默地耕耘着意境中的完美。

他不喜欢追求物质享受的女孩儿。其实何尝是他不喜欢,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喜欢,只不过爱慕虚荣的女孩儿容易上当受骗,反过来让男人们享受自己而已。

钟亦鸣感觉爱爱越贴越紧,沉甸甸地赘在身上,使得他本来就不娴熟的舞步更加踉跄。

“没骨头的软体动物”钟亦鸣在心里嘀咕,没好气地吐着粗气,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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