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黑暗中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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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黑暗中呻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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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忌讳涉及灵异现象,使我们不仅丧失了文艺创作的一方瑰丽多彩的天地,更回避了对世界诸多不可解释现象的窥探和解析。我以为它是我们画地为牢的心魔在作祟。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恐怖题材的故事,不论是小说还是电影,它们给我一种特别的刺激和快感—悬疑的好奇、未知的惶惑、出人意料的惊悚。多年来,陆陆续续看过的恐怖电影也有几十部了,也收藏了不少恐怖片影碟,我对那些彻头彻尾的鬼怪僵尸类恐怖片,越来越没有兴趣,即使是大导演科波拉的《惊情四百年》也不过如此,因为这种恐怖片本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中生有”,只能靠刻意的惊乍来刺激和吸引人。除了《午夜凶铃》勉强可看,我对日本的恐怖片普遍反感,因为他们的恐怖片多表现变态的杀戮、嗜血,而且可以看出导演对其的沉迷和玩味。看他们的恐怖片,血腥多过恐怖。这样的影片其实并不恐怖,因为它们远离真实,观众始终不能真正“入戏”。我喜爱那些有些写实意味的恐怖电影,比如希区柯克的《精神病患者》、《群鸟》,还有根据恐怖小说之王斯蒂芬·金作品改编的《闪灵》、《危情十日》等。这几部影片,除了《闪灵》,都跟鬼怪不沾边,基本是讲述人的精神层面的畸变导致的恐怖,换句话说就是心魔。《危情十日》讲述的是一个痴迷小说的女读者对作家本人近乎变态的苛求,所有的恐怖因子全来自她畸形的心理。
  人心的变异而导致的恐怖更接近生活的真实,恐怖也就来得特别有力量。这种内心惊悚的变种,就是邪魔附体类的影片。它把内心的惊悚与灵异结合,其恐怖十分强烈。重看《驱魔人》,我发现,这部电影的经典意义不仅在于它的彻入肌肤的恐怖要素,也不仅在于它的高超的叙事技巧,更不在于演员的出色表演以及美术灯光所营造的恐怖氛围,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以为,最重要的是这部恐怖片讲述了一种真实,具有一种一般恐怖电影所难以达到的真实性。
  
不一样的恐怖
没有异形,没有僵尸,没有精神病患者,没有变态的杀人狂,但上述所有恐怖片的要素似乎又都存在。在似与不似之间,《驱魔人》消除了一般恐怖电影与观众的天然距离,这是它的高明之处。虽然它有几处被众多影评人评定为“史上最恐怖的电影镜头”,但它却没有一般恐怖片中像僵尸、怪物那样离我们很远的东西,它好像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那些邪魔随时可能潜入我们的身体和内心。
  重看这部1973年拍摄的电影,我恍然想起自己早年的那次经历,吃惊地发现,它们竟恰好是在同一年。也就是说,人家正高举恐怖的“旗帜”进军奥斯卡时,我见证了一次小小的驱魂事件;当我们正酝酿全民“批林批孔”和学习“张铁生交白卷”时,在美国乃至世界很多国家的电影院里,《驱魔人》正在风靡。当然,这一切的巧合是正在闭关锁国的我们无从知晓的,只是三十多年后,我才看到这两个景观的重合。想到这点,真是感慨万端。此次重看这部恐怖经典片,更是意外地发现这部影片竟是根据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而成。
  影片所根据的真实事件来自美国马里兰州的一个大家庭,男主角是十四岁的小男孩约翰。1949年的1月,约翰的阿姨多萝希突然离奇身亡,从而引发了一连串诡异之事:卧房里的床垫莫名其妙地剧烈抖动,食物在房间里飞舞,家具无缘无故地倒下等等。当约翰的父母试图与作怪的幽灵接触时,幽灵自称就是多萝希阿姨。3月,耶稣会士劳伦斯为约翰进行正式的驱魔仪式。四十五分钟的仪式每晚进行数次,约翰变得越来越暴躁,身上不断出现类似“地狱”的符号并说着无法辨认的语言。3月26日,一切似乎平静了。31日,恶灵突然又通过约翰发出狞笑:“我仍在他体内!”又经过数天徒劳的努力,劳伦斯翻阅了一千八百七十则有关驱魔的报告后,开始使用一种特制的项链。 4月18日,约翰终于长出一口气:那自称多萝希阿姨的幽灵离开了。当时,影片编剧威廉·彼德·布莱迪正在乔治敦大学求学,二十年后他据此写出了小说《驱魔人》。被改编成的电影于1973年公映,导演是因《法国贩毒网》而获1971年奥斯卡最佳导演桂冠的威廉·弗里德金。本片当年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十项奥斯卡提名,最终获得了最佳剧本和最佳录音两项大奖和英国电影学院大奖等。这在恐怖电影的战绩史上是空前的。
  
抵抗心魔
和一般恐怖电影不同的是,《驱魔人》并不以感官的简单刺激取胜,而是以不动声色很“文艺”的叙事格调娓娓道来。影片叙述的异灵附体,从某种意义上看还带有科幻色彩。随着剧情的推进,那渗入骨髓的恐怖才缓慢而势不可挡地扑来。
  影片开始三十二分钟后,才开始出现恶魔的形象,而且还处在似是而非的幻觉状态。开始很像发掘宝藏的故事,马伦神甫在伊拉克的一片古文化遗址上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其中有亮晶晶的项链坠,还有一枚小小的骷髅雕塑,故事的伏笔就这样埋下。接着就叙述在美国乔治城里生活的人到中年的著名女演员梅妮恩和卡拉斯神父,两人生活轨迹完全不同,彼此素不相识,一个鬼魂附体事件将两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恐怖都是一点点地发现的。离婚的梅妮恩与十二岁的女儿丽茛幸福地生活着。先是家里出现了异常的响动,后来女儿的床无端摇动,接着是女儿有了很多异常举止,然后就开始了医学上的努力,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都无法解释和解决丽茛的异常。一天晚上,梅妮恩邀请电影导演勃特等人在家里举办酒会。酒兴正浓时,丽茛穿着睡裙,悄无声息地从楼上走下来。她站在钢琴旁边,瞪着勃特,阴森森地说了一句:“你将死在楼上。”客人们都呆住了,梅妮恩搂住女儿,边向客人道歉边哄着丽茛回卧室睡觉。很快,人们听到丽茛惊恐的叫喊,在丽茛的卧室,只见她身下的床剧烈地抖动着,忽升忽降。
  更大的灾难又接连而至,勃特导演在丽茛房间被人扭断了脖子从楼上摔下,而房间里只有睡觉的丽茛。梅妮恩闻听正诧异,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怪叫,丽茛反转身体,头部朝下,手脚并用,从楼梯上爬了下来。她爬到梅妮恩身前,大叫一声,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科学和医学都不能挽救女儿,梅妮恩在痛苦中焦急地寻求良方。片中有不少段落表现求助医学的努力,那些名医也大多只能真相不明地吞吞吐吐,梅妮恩在绝望之下才开始放弃那些科学的医学理论,万般无奈中开始求助于法师驱魔。在高潮迭起的驱逐恶魔过程中,先是德高望重的###师马伦神甫被潜伏在丽茛身上的恶魔杀死,接着,卡拉斯神甫愤怒地冲上去,把丽茛拽到了地上,他拼命捶打,丽茛双手乱舞中抓到了挂在卡拉斯脖子上的那枚项链坠。恶魔钻进了卡拉斯体内,在要扑向丽茛的关头,意识残存的卡拉斯凌空飞起,撞破窗户,跌了下去,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丽茛的平安。
  影片以三个层面同时推进故事,除了丽茛母女,还有卡拉斯神甫与他母亲的故事,再有就是警方的介入。所有线索的展开最后都会聚在魔鬼附体的事件上,交叉并进。每个人物的塑造都不是简单地附贴在故事上,而是着力表现不同人物的命运。出身贫寒的卡拉斯神甫,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大学毕业后,放弃了有丰厚收入的心理学专业,当上了神甫。因为薪水微薄,一直没能实现孝心,直至母亲因人格分裂而凄凉地死在精神病院。卡拉斯对母亲有着深深的愧疚,而母亲的灵魂竟也被恶魔一起附在了丽茛身上。卡拉斯在与魔鬼的斗智斗勇中,被魔鬼附身的丽茛说:“我不是丽茛,我是魔鬼,我们已经合而为一。”而附身的魔鬼似乎确实知晓一切,冲着卡拉斯大喊:“你害死你妈妈,你让她孤寂而终。”饱受心灵摧残的卡拉斯最终以自尽成全了他人。
  精彩的恐怖电影并不一味以刺激观众的神经为乐,《驱魔人》不是简单的为恐怖而恐怖。事实上,我更愿意把它看做一部充满宗教内涵的心理电影。它是几个不幸的人与潜入内心的魔鬼殊死抗争,拯救别人也拯救自己灵魂的故事。细细揣摩,它还有着强烈而含蓄的劝善色彩,当所有来自外面的邪魔被驱散时,我们不禁思忖自己该如何防止邪魔对心灵世界的侵害,比如人性中的狭隘、狂妄、贪婪、自私,这些心魔正异化着脆弱的我们。
  
失乐园
将灵魂与肉体割裂开来,这是文人们一向的拿手好戏,割裂得不见痕迹往往可赢得大面积喝彩。张贤亮的小说属于这方面的典型,他喜欢将暧昧的哲学和压抑的性欲搅拌在一起,诸如其惊世之作《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当年曾风靡一时。他有一个短篇,名字中就把两半对立起来,曰《灵与肉》,这篇小说后来被改编成了电影,改名《牧马人》。电影把小说中###年代的甜美爱情彻底的乌托邦化了,把安贫乐道的爱国情怀与出国继承巨额财产对立起来,一句话,是把灵与肉用煽情的故事对立起来了。
  在我有限的阅读中,我以为对这种灵肉观最为勇敢的颠覆者是惠特曼。早在19世纪末,这位美国最伟大的诗人就写了多首歌唱肉体情欲的诗歌,他是真正将灵魂与肉体融为一体的人。在《我歌唱带电的肉体》等诗篇中,他健康而率真地表白:没有肉体,灵魂又在哪里?为了写这篇文字,我想查找惠特曼诗歌的原句,翻了十几种英美诗歌的选本,吃惊地发现,选登的惠特曼作品竟没有一首他歌唱肉体的诗,几乎所有的选本都不约而同地选了他歌颂林肯的《船长,我的船长》等作品。没有读过《草叶集》的人,还以为惠特曼是位“主旋律”的典型诗人呢。选家们的偏爱再次表明了他们潜意识里的基本认知:灵与肉的不共戴天。
  马丁·斯科西斯在他备受争议的表现“肉体与精神、灵魂与现实冲突”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诱惑》中,为我们再现了基督的“最后诱惑”。耶稣已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在鲜血淋漓的苦痛中,撒旦化成天使来到他的身边,假传上帝的旨意,说上帝已宽恕了他。这是该片最具颠覆性的一幕,也是各地基督徒抗议的焦点:魔鬼撒旦化做天使,圣人耶稣走下神坛,他向往和沉湎于红尘,结婚生子,尽享凡夫俗子的卑微欢乐;妓女抹大拉变成贞节的妇人,而被万众唾骂的叛徒犹大却是一位信念坚定的忠实信徒。基督在即将完成千秋伟业的最后时刻,没能抵挡住世俗的诱惑,在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先过起了世外桃源的甜蜜生活。
  影片只是让基督具有了人的情感,并没有让他“沦落”为凡人,而当犹大指责耶稣背信弃义时,耶稣也恍然大悟,他义无反顾地重新回到十字架上,仰望苍天和上帝,他面带微笑,最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舍生取义”。事实上,耶稣才真正是“视死如归”,死亡对他来说只是回家,因为那是他来世的一部分,他清楚地知道,三天之后他将复活成为上天不朽的神,永远被世人顶礼膜拜。
  将世俗(肉体)的欲望视为低级、将精神的拯救视为崇高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传统。中国人的超越肉身,也多是经过放浪形骸的大欲,走到清心寡欲的淡然,其中的楷模自古至今都不乏其人。当他们无法实现纵欲之后,便开始视情欲为洪水猛兽,开始不厌其烦地注解“色即是空”的道理。这一规律,东西皆通。起初,那精神的十字架是在内心深处,是与肉体的本我搏斗,而到了肉体疲软无能的时候,就顺水推舟地投降了,十字架就成了具体的物件,痛苦的鲜血就成了功德圆满的花环。
  据说,早在1973年,斯科西斯初次读到卡赞查斯基的小说原著时就渴望将其搬上银幕。直到1982年才开始行动,但由于派拉蒙公司抵制不住外界的抗议而被迫停机。等到时机成熟的1987年,开拍在即的影片却赶上演员的危机:首先是斯科西斯的爱将罗伯特·德·尼罗迫于宗教压力拒绝出演,而后是英国演员阿连·奎恩因与婚期冲突退出剧组,几经周折,才选定威廉·德福扮演耶稣。而此片公映后,更是引起全世界基督徒的强烈抗议。
  《基督最后的诱惑》对耶稣、犹大乃至妓女抹大拉性格的改编当然十分大胆且超出常规,但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耶稣始终都是斯科西斯心中无法替代的英雄,他只是想通过电影将自己理解的耶稣展现给世人,让至高无上的耶稣更人性化,有常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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