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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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夜未眠-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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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纪几乎小了他一半的帆船赛冠军ABC贺宵。而帆船体验员则是为帆船手和VVIP们在出船前做准备拉绳甚至登船陪同的临时工作人员。

    许合子最初并没有考虑过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能推脱的理由太多,比如她天性怕水,她不会游泳,她不愿欠他一个人情。

    而贺宵却用一句话打动了她。“那些生命中最遥不可及的东西,即使从没想过去征服,也没有一丝去聆听的心愿吗?”

    他的声音似是循循善诱:“只要听见大海的声音,就会立刻被它迷住,忘记了那些世人眼里的恐惧,只想沉迷在无边无际的自由中。”

    “如果在体会过那种心情后,仍然能够轻易地拒绝,说出和这时一模一样的话,我就答应你,从此尊重你的意愿,再也不提兼职体验员的事。”

    自由……那是在许合子的字典里,从来没真正出现过的字眼。

    他赌中了她的蠢蠢欲动。

    “哗——”

    寂静的长夜中,水声如急切的琴曲,打乱女人紧绷的神经。

    老管家朱伯站在她的身边,推门的一刻,忽然朝她望了一眼,似乎带着迟疑与鼓励,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铖少爷,竺小姐来了。”

    乐铖白已经游到了岸边,顺着栏杆斜倚在入水口。蒋竺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近。他上身赤裸着,只穿了一条泳裤,连围腰的毛巾也未系。她却是十分不避嫌地从椅子旁取过毛巾,蹲在一旁替他揉着湿漉漉的头发。

    “来了?”

    “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急?”

    乐铖白没说话,蒋竺真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的事我永远管不了。”他依旧神情未变,蒋竺真把毛巾揉作一团,随手扔进他怀里,站起来就要走,手指堪堪脱离的一刹却被人握住。他的指尖冰冷,似乎不带任何温度,而顺着她的角度望去,那低垂的唇角似乎无声地勾起,浮上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不是来见我的吗,怎么还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蒋竺真被戳中软肋,又蹲下身。

    他这才扭过头,闯入视线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蒋竺真下巴尖尖,骨肉匀称,肌肤似瓷如冰,幼年时跳芭蕾而练出的细腰,被得体的衣装衬得曲线毕露。这时生起气,真是人比花娇,嗔怨都是戏,放在外头迷倒不少男人。乐铖白却从来不吃她这一套,她自己大约也知道,所以只是撇撇嘴,重新拾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假寐。她的声音温柔地在他头顶响起:“阿铖,我明天陪你一起去见外公好不好?”他没有说话,她的动作停了一停,“上回说好的陪我去马尔代夫,一通电话就把你叫得没了影。这次就当让老人家放心?”

    他终于开口,口气却是淡淡的:“好。”

    提起他的外公,她似乎又多了一些话:“那我要挑什么衣服?”那懊恼的神情仿佛是在做天底下最艰难的选择,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就拥有私人衣帽间,从不穿过季衣服的姑娘。他似乎笑了一笑:“只要是他的外孙媳,谁敢说不漂亮。”

    蒋竺真“扑哧”一声笑了,乌黑的眸子仿佛小鹿般灵动。乐铖白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他的神色怔忪,被她瞧在眼里,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怎么了?”

    他回过神:“枫山的马场有一阵子没去了。不如骑了马再顺道去看外公。”

    隔了几天他果然说到做到。蒋竺真换了骑马装陪他。

    这季节马场空荡荡的,连老爷子平常招待的故友也一个未来,所以显出格外寂静。给乐家养马的人是几代相承的血亲,见到雇主唯一的外孙,十分殷勤。

    乐铖白在马槽边挑马,蒋竺真远远地站着。

    那人见他挑中一匹德国马,仔细一瞧,随口说:“这匹和乐老先生当初送您的那匹马,看着八分像呢。”

    乐铖白转头看他:“外公什么时候送过我马?”

    “您忘记啦,就是您十四岁那年。”那人兴致勃勃地回忆,“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小姑娘一起来。她不会骑马,那天又走得累了,说是就想在马槽边坐着。是铖少爷你硬把人家拉起来,抱着她一块儿上马,说是带她兜兜风。结果到半山腰时缰绳没抓牢,两人一起从马上摔下。您垫在她身下,左小腿骨折,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从此后乐老先生就没再送过您马。”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震动,只是淡淡地挑起眉:“有这种事?”

    对话的片刻,蒋竺真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打断那人的话,蒋竺真的笑容甜美:“当然有。那天你摔得可惨了,差点把我吓哭了。”

    他的笑容漫不经心:“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

    那人似乎还要说什么,蒋竺真用眼神示意着,对方看懂眼神,说了一半的话停住。而后她面带笑容:“阿伯,你看,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我?”

    并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蒋竺真的声音似乎有一丝僵硬:“您真是好记性,我和阿铖都不记得这事了。”

    大约是被蒋竺真锋芒毕露的眼神镇住,对方顺着台阶而下:“是呀,许多年前的事了,怪不得铖少爷早就忘了。”

    九月中旬后,天气并未完全转凉。枫山上的树叶稀零,转到半山腰时,蒋竺真就勒住了马:“可惜见不到枫叶红时的场景。”

    乐铖白策马从夹道缓缓驶来。马上的女人回过头,一身骑马装英挺帅气,连那侧脸的轮廓也神采炫目。莫名地,某些画面却渐渐地浮上脑海……

    枫红漫天的马场,一个女孩子走在他的身前。那是他年少的时候了,白衬衣和骑装裤,样子挺拔英俊。他从马上居高临下地望她,只能瞧见她廋廋的背影。她一路地走,他就策马在后头一路地跟。她终于停下步,沉默了几秒,仰头看他:“乐铖白。”

    他的笑容漂亮又骄傲:“干什么,想骑马?”

    “你再往这里走,就是人行夹道了。”

    懊恼、生气、愤怒,甚至是一丝丝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让他涨红了脸,他开始蛮不讲理:“这是我们家的马场,我爱骑到哪儿就骑到哪儿,不就一条小路,明天我就让人修成马场跑道。”记忆中她似乎叹了口气,最后脑袋无声地垂下:“那我走另一边好了。”

    她转身离开,而他来不及握住缰绳转头,只能在后头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要往哪里走!枫山的路你认识吗?小心走丢了!”

    零碎的片段,仿佛老电影的胶片一般,断断续续地闪过。时而是那女孩无声垂下的脑袋,时而是自己气急败坏地大叫。

    “阿铖。”蒋竺真已经骑到了前头,在马上转过身叫他。乐铖白两腿一夹马腹,快步策马上前。

    秋天的风拂乱了蒋竺真额前的长发。乐铖白在马上俯身,贴近她的身前,替她戴好帽子,指腹摩挲过她光洁的额头,想起的却是之前养马人的那句话:“那个小姑娘也摔得惨,被您从半山折着一条腿抱下来时,脸上全是血,医生过来一看就说‘可惜了,将来脑门上得留一个疤呢’。”

    是谁呢……被遗忘在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从枫山下来时,正是下午三四点。天高气清,秋风和畅。乐铖白的马装还未脱下,就见远远有人跑来,替他牵过缰,一边喘着气:“铖少爷,乐老先生知道你们来了。”

    他有些意外:“外公不是正睡着吗?”

    “乐老先生今天精神很好,正一个人出来钓鱼呢。”

    枫山对面就是水库,天然湖泊仿佛一面巨大澄明的镜子夹在两山之间。乐铖白索性穿着马装,坐上枫山的游览小车往镜泊湖那头开去。

    蒋竺真在车上摘下帽子,看着两旁的风景,撇撇嘴:“我挑了一晚上的衣服又白带了。”乐铖白随意伸过手,抬起她的下颚,似乎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她:“这样就很好,外公会喜欢的。他最喜欢英气的女孩子。”

    游览小车从山的另一头悠悠转过,老远就看见了大片的钓鱼台。乐铖白从车上下来,一手握着一支配送的钓鱼竿,另一只手拎着小桶,大有一副要陪老人家坐一下午的架势。蒋竺真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看上去贴得很紧。

    走近了,乐东平回过头,瞧见两个相依相偎的小儿女,眼神很是慈爱。

    蒋竺真立在跟前,甜甜地叫了一声:“外公。”

    她是天生的杏眼,笑起来很乖,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乐东平颔首,又打量了一阵子不见的外孙:“在外头是一个人吗,怎么廋了。”

    乐铖白说得含糊:“嗯,和人谈生意,在南方的海边城市待了一阵。”

    乐东平爱孙心切,目光不觉柔和:“谈什么生意耗这么久,难不成还有人给你使绊子?为了挣钱连身体也不顾了。”

    乐铖白想了一想,抬起眉,笑容却是十足的孩子气:“您别说,还真有人给我使绊子。”

    祖孙两人谈笑了半天,其间蒋竺真偶尔应承一两句,更多时候倒是难得的安安静静。褪去光环,乐东平仿佛是一个天底下最慈祥的老人。佣人来问上什么点心餐时,乐东平一反往常的随意:“三保今天来了吗?厨房上回送的花胶还囤着,叫他煲一盅汤来吧。”

    三保是乐家的老厨,乐东平从位上退下后,如云宾客一时散尽,很少再有需要这人亲自掌厨的大宴。乐东平索性将他介绍到了另一个小辈开的高级餐厅中,因是念旧的缘故,薪水给得额外丰厚。欠下乐家人情的人不少,但像他这样时常想着要来看一眼老东家的却并不多,因此乐东平格外感念。

    乐铖白兴趣缺缺:“点心餐上花胶乌鸡汤?”

    乐东平膝下只有这一个外孙,从小宠溺得不成样子,丝毫不觉忤逆,反倒同他商量:“三保煲的花胶汤,是你小时候最爱喝的。阿铖,你不记得了?”

    蒋竺真在这时才敢插口:“不如折中,做青木瓜椰子煲花胶汤吧。”她起身,笑容十分乖巧,“这个汤,我在家常给妈妈煲呢。”

    蒋竺真跟着去下厨帮忙后,钓鱼台上一个外人也没有了,乐铖白的神色似乎又懒散不少。

    乐东平看着这个外孙,喃喃:“眉毛、眼睛、鼻子……阿铖,你和你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乐铖白眉毛一扬:“这话您说了多少遍了。”

    “臭小子。”乐东平笑了一声。

    乐铖白抓住机会:“外公,我这次回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乐东平靠在椅子上,摸出一支雪茄:“谁在外头给你使了绊子?”

    “海城有块地,我打算标,那地有不少地头蛇盯着。”

    乐东平叹了口气:“你去南方争一块地?”

    “那可不是块普通的地,外公。”乐铖白斜倚着靠背,一笑,便露出稚气的酒窝,仿佛仍是那个骄纵的孩子,“这些年兜里有几个钢镚的都在炒地产,土地已经供不应求了。再想要发展,只能靠海。国外争海洋权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将来沿海的城市指不定能为这个打起来。手里捞着一块海,不就是捧着一座宝山?”

    乐东平不语。

    乐铖白再接再厉:“那块地是真好,靠着海,都是老城区。我找过地质队私下勘探,您猜他们怎么说?他们对我说,乐总,这里将来弄好了,指不定是一个大港。”

    乐东平手里的鱼竿轻轻动了一下,乐铖白见外公没提起,知道这是真在听他说话了,索性下了一剂重药:“反正您外孙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这地,我非要不可。”

    乐东平终于皱起眉:“胡闹。”沉默半晌,终究是心疼旁人打了自家外孙的脸,静静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来,“这人现在在南方,你说的那块地,他倒是能做主。”

    乐铖白问:“您有他的电话?”

    “不用,他过几天就要来。”乐东平叹了口气,“我约他打桥牌。年轻一辈里,他当年打得最好。这些年一上门拜访,数他最能逗我乐。”

    乐铖白听得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容貌一如少年时:“要不当年您怎么就单单把他提拔到身边带着呢?”

    乐铖白在枫山小住了十几天,每天只是跑跑马,陪外公钓鱼,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到了每天傍晚时才坐在草坪上,膝盖上摊放着半开的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处理着生意。

    蒋竺真端着一碗自己做的薏米甜汤坐在他身旁,用小瓷勺搅了搅,凑到唇边吹凉,想要喂给他吃。乐铖白眼睛仍盯着屏幕,视线的余光瞥了一眼,往后偏过头。

    蒋竺真笑容尴尬:“这是我自己做的。”

    “我不喜欢吃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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