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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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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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巡视者继续拎着鞭子巡视,他和同伴走在雪地中,轻飘飘不留痕迹,看见脚下雪地有稍微异动,便啪地一鞭子甩下去。
  雪地平静了,他走到雪地尽头,那边是一片崖。
  “上一批时辰到了。”他道。
  属下扒开雪堆,拖出一些僵硬的躯体来。大多是三四岁童子,衣裳单薄的身躯僵硬发青,已经在雪下冻死。
  他用鞭子,如同拨猪肉一般细细拨过去,偶有发现一个气息尚存的,便道:“送后山。”
  一批孩子看完,只有两个还活着,他叹息一声,摇摇头,又是一声“一年不如一年。”
  处理完这批,他稍稍往下,一段山路之后,有一小段瀑布,瀑布下坐着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些夹着无数细碎冰晶的水流,就那样无遮无拦地冲在他们头上。
  孩子们浑身发青,瑟瑟发抖,在冰冷的圆石之上努力盘坐,要熬住头顶的冰水连贯冲激,还不能滑下圆石。石头上都是碎冰,四面很圆。
  瀑布中冰晶随机生成,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尖锐有的圆润。小的,圆润的,砸在头上不过是个包,遇上大的尖锐的,也许就是刺穿天灵盖的结局。
  这里,不仅需要能力,还需要运气。
  巡视者到的时候,瀑布中正顺流而下一支大冰棱,落在了一个孩子的头上,那孩子哎哟一声,头顶血花一溅,身子一倾,滑下圆石。
  他落下时徒劳地伸出冻得铁青的小胳膊,似乎在祈求一双救援的手。
  然而没有人救他,同伴们咬紧牙关在和自己的命运对抗,巡视者冷冷抱着双臂,眼神如见一只懦弱的鹿,被命运的箭射穿。
  失败者无权要求救赎。
  这是雪山的铁例。
  那孩子轻弱的小身体翻了下去,卷入滚滚的冰流,瀑布之下就是一条沟渠,跌落的孩子会被卷入山中暗洞,在深水中腐烂,永不见天日。
  冰流粉红了一霎,随即又恢复了清澈,这水流动不休,再多的血也染不红。
  其余孩子目睹同伴的结局,大多面无表情,继续稳坐。
  不坐稳,下一个就是自己。
  巡视者继续向前走。
  前面是一段暗洞,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温度——火热,似里头点燃无数熔炉。
  从冰流瀑布下挨过三天,立刻来到这里,冷热交击之下,体质稍弱的立刻便会倒下。
  不倒的,能进入暗洞中的小洞,暗洞两侧都是这样的小洞,每个洞都散发着暗暗的红光,似炼狱似地火,令人见了心中发
  然而他们不能犹豫,必须立即走进去。
  走进那个暗洞,也有玄机,有的是真的天火洞,一进去就焚化为灰;有的却是可以锤炼身体的血玉髓洞,虽然身受苦痛,却能有所助益;还有更为高级的火源功洞,可练体,可补气,可学洞壁上的高深心法。
  走进不同的洞,便是不同的结局。但这里需要的不是运气,是智慧。
  在进洞之初,便会有一些线索和暗示,指引着洞的选择。但没有人会提示你,只凭你自己的悟性和智慧发现。
  多少孩子熬过了雪地龟息,熬过了冰流瀑布,进入这洞中,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信了引路者“每个洞都有大造化”的话,急急寻个洞取暖,就此葬送性命。
  只有最细心最审慎最聪慧的孩子,才能过这一关。
  巡视者自洞中唯一的安全道上过,落足声空洞而悠远,四周很多的洞里都有人,他看见有个孩子进入了天火洞。
  他微微地,微带恶意地笑着。
  几乎刹那,黑暗中红光一闪,一蓬灰蓬地弹了出来,散落在他衣上和脚下。
  连惨呼都没有,瞬间被从世上抹去。他的家人也许还以为他在某处享福,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入了地狱轮回。
  巡视者撇撇嘴,骂一声蠢蛋,漫不经心地掸掉袖上的骨灰,踩着那些细灰步向洞外。
  他很喜欢这截巡视路,温暖,安全,不费事,不需要用鞭子抽那些在雪下龟息忍不住动弹的,也不会被瀑布的冰锥割伤手和脸。洞里的天火可以帮他解决一切。
  脚下声音沙沙的,好多灰白的灰,走得很舒服。
  身后有惨叫,那是在血玉髓洞里,受熬骨换皮之苦的人在嚎叫,滚热的血玉髓会贴着他们的肌骨,一遍遍淘洗他们的筋骨。凄厉的惨叫撞击在厚厚的洞壁上,满洞都是令人恐惧的回声。
  伴随红光猛闪幽闪,骨灰不断蓬出,仿若地狱。
  他却觉得很亲切。
  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甚至因此,看见那些傻傻入天灰洞的,还会有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看见前方一点天光,要出洞了,赶紧竖起衣领,外面会很冷。
  出了洞,是一个冰湖。老远就能看见冰湖如镜,尺许长的冰棱,如剑如树在侧。
  冰湖里也有人,一些*上身的十来岁少年,在冰湖之上对战。
  他们赤足,持剑,剑光如冰棱一般刃冷锋寒。招招都对着对手的要害招呼。
  因为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一个。
  那些少年脸上,大多有冰珠在反光——那是凝结的泪珠。
  能活到现在,活到这里,和同伴已经相处多年。而且冰湖对剑,主持的人会特意选交情最好的那一对比剑。
  绝情忍性,才能为人所不为。
  巡视者站定,抱臂津津有味欣赏着比剑,冰湖上拖曳着很多深红的痕迹,有粗有细,细的是脚底摩擦粗粝冰面留下的血痕,粗的,自然是人体拖曳留下的。
  一对少年正比到他面前,两人一高一矮,出手都很轻捷,最初的痛苦已经过去,现在彼此脸上,都是稚嫩的凶狠,看着越发令人心惊。
  巡视者忽然有些恍惚,似回到了多年前,也是濛濛飞雪,雪下冰湖,周天寒彻。
  有一对少年在比剑。也是一高一矮,两人脸上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坠落在湖面上,清脆。
  ……眼前少年中,个子高的,猛地一剑角度刁钻,从胁下直取对方小腹。
  当年的矮个子少年,猛地一剑,直取对方眉心。
  ……眼前的矮个子少年猛地铁板桥,后背着地,剑从脚尖飞起。
  当年的高个子少年,忽然一剑从肘下飞起,直奔矮个子少年心口。
  ……眼前的高个子少年踉跄后退,脚底一滑,落到冰湖边缘,背后冰树锋锐如刺,他撞了上去,一声惨呼,冰刺从他胸口穿出。
  ……当年的矮个子少年,也援救不及,踉跄后退,眼看剑将入胸口,高个子少年却忽然收手,剑落。
  他伸手来搀他。
  他仰头看他。
  忽然一剑飞来,钉入当年那高个子少年的胸口,血花飞溅里有宏大的声音沉声道:“弃剑手软者,处死!”
  那寒冷彻骨的声音,钉入心的冰湖深处,永不融化。
  ……
  冰树上,高个子少年的尸体高高挂着,矮个子少年怔怔盯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哭,但他不敢哭,泪如果真流了下来,他便过不了最后一关,成不了记名弟子。
  巡视者第一次,慢慢抱起了双臂,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寒冷。
  当年那个矮个子少年,也没有哭。
  当年那个少年,捡起了剑,默默回头,走进半山的小树林里,在那里成为了一名记名弟子,再过三年磨练,成为正式弟子、外堂管事、内堂管事、直到今天。
  那少年,是他。
  那因为弃剑被杀的高个子少年,是他的孪生哥哥。
  ……
  巡视者忽然不想再巡视下去了,之后的事,也用不着他多管。
  和别人的想象不同,雪山不是越往上越见高人,相反,山顶是第一关,能下山的,才有活路。
  他站在半山上,遥遥看山脚,快要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个小木屋,那里,是外门弟子走向内门的必经通道。
  只有进入内门,才真正算是宗门的人,宗门会为其承担一切生死要务。
  想到当年走进那小屋子所经受的一切,漠然的他,也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
  体内某个要紧地方,开始及时痛起来,提醒他“绝情忍性”的真义。
  他站在那里,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慢慢往下,往下。
  真气在体内沉到一定程度,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知道,到了。
  在那里,属于男人的最重要位置,有一根针。
  断性,锁阳。
  他又吸一口气,以真气,将感觉到的那根针,慢慢往上拔。
  这寒冷地域,他脸色涨红,浑身颤抖,额头渗出滚滚的汗,汗珠噼里啪啦坠落地面,融入雪堆不见。
  五官因剧痛纠结在一起,近乎狰狞,他忽然吐出一口长气,踉跄向后一退。
  背靠在冰面上,他瑟瑟颤抖好一会,才平复了下来。
  用真气再次查探一下,他发现,那针上移了大概一粒米粒的距离。
  这让他有点高兴,觉得这次进展迅速,以往只能移动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离将这根针拔出要害部位还很远,但他相信,有生之年,总有希望做到。
  这个方法,是他付出了极大代价,才从门中老人那里得来的。拔针极不容易,因为很难控制针的轨迹,很容易刺伤内脏。据说门中很多暴毙的人,都是因为悄悄拔针没有成功。
  针是无法完全拔出体内的,时日久了牵扯要害,剥离不开。所有偷偷拔针的人,都只是希望将针移到别的不要紧的部位,总比堵在那里,日夜痛苦要好。
  有没有人成功?他不知道。他希望自己是一个。
  他靠着冰壁,好一阵才平复了体内的剧痛,每一次拔针都如酷刑,让他们这些历遍苦痛的宗门中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觉得能将这针完全转移的人,一定是这世上最强悍,最坚忍,最不可动摇的男子。
  他开始再次向山上走,循环走过的路,走回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雪山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走下山的那个人。
  他不仅下到雪山的山脚,甚至走出了山脚,走向更遥远的大荒。
  他是宗门的禁忌和不可逾越,当年单剑独行的身影,阴影般覆盖在所有人心头。骄傲的宗门,因他深受百年来未有之耻辱,至今宗门上下,对于此事,都心照不宣,讳莫如深。
  他想起自己一剑穿心的兄长,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人有他人的命,我们都是平庸的人,只能服从于森严的命运。
  不过,他有没有成功呢?
  ……
  他走到山上,半个时辰正好,手下将那些新上山的婴儿从雪地里扒了出来,正在一个个测试呼吸。
  都已经死去。
  他很失望,又叹:“一年不如一年!”
  ……
  雪山上有四季分布,山顶是冬,而山脚是春。
  这里的湖水很清澈,草地如绵毯,花并没有开在花园里,盛放得到处都是,冬天和春天的花,都挤挤挨挨开在一起,让人在为山顶仙气敬慕的同时,又禁不住疑惑,这里或许才是真正的仙地。
  花丛里还有很多白狐狸,多到让人觉得,是不是全大荒的白狐狸都被养在了这里。那些狐狸被圈养久了,个个显得温柔娇憨,翘起的雪白大尾巴掩住乌黑的眼珠,在花丛中轻盈跃过,如一蓬蓬软云,覆盖在草地上,雪白的裙裾中。
  裙裾被风吹起,蒲公英一般悠悠散开,和山顶的紧张肃杀比起来,这里的气氛悠然自在。
  裙裾的对面,有并拢的许多双靴子,一个禀报事务的姿态。
  事情汇报已经告一段落,所有人在等待裁决。
  裙裾上落了一搬深紫的花叶,一双雪白的手伸了过来,细细将花叶拈去,似乎整理衣裳,比这些人的等待回复要重要得多。
  一只狐狸爱娇地蹭在她手边,她摸了摸它的头。
  “记名弟子失踪?”
  “是。”有人恭敬地答,“已经又派了一位外门弟子,前往玳瑁。”
  “记名弟子在何处失踪?”
  “七峰山。”回话的人声音小心翼翼,“连同带去的所有从属……”
  抚摸狐狸的手一顿,但随即恢复了从容,那狐狸却似忽然受惊,尖嘶一声向外蹿出。头顶上一簇深紫的花,簌簌碎了很多花叶。
  她静静看狐狸逃走,毫无烟火气地手指一弹。
  半空中的狐狸身子一顿,随即坠下,落入深紫花丛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坑,狐狸堕入坑中。
  风将泥土掩起,明年那花定然开得更美。
  “死便死了吧。”她更加没有烟火气地道,“慕容,你这事办得不太妥当。”
  一个中年男子微微躬身,“是,稍后属下便前往刑堂领责。”
  她淡淡“嗯”了一声,忽然又道:“药坛那事办得怎样了?”
  “维持住了。暂时没有人死亡,但……不排除还是有可能会死。”
  “不是说,已经从沉棺骨殖上,寻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但又发现了其余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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