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帝本色- 第59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景横波咬着牙,她已经做的事很残忍,她要做的事更残忍,但她不得不为。
  无数人的性命,总重过这个女人的一条贱命。
  风门一开,热浪滚滚,整个室内温度顿时上升十几度,一些碎屑烟灰扑出来,空气污浊得令人难以忍受,景横波呼吸急促大汗滚滚,几乎看不清面前景物。外头耶律祁在焦灼地拍门,要她开门,景横波哪里敢开门放他进来,这里情况这么糟糕,耶律祁中毒已深,不能再雪上加霜。
  她手一挥,虚空抓住了瘫倒在地不住颤抖的葛芍,闪电般往风门里一塞!
  鼎炉里头隐约一声不似人声的闷嚎。
  嚎叫只半声,戛然而止。
  里头温度太高,一触即死!
  妄想让人陪葬于王宫泥土中的人,首先死于王宫泥土之下。
  葛芍不算太瘦弱,偌大的人体死死塞住了炉膛,甚至连风门都堵住。炉膛里的暗火,顿时被压灭。
  咕嘟咕嘟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景横波抬头看看那管子,她不知道那气体是什么,不知道气体散出去多少,但时间上算,还来得及。
  希望宫胤他们,能早点发现。
  四周灰蒙蒙一片,她勉强凭着记忆闪出地室。
  一脸焦灼苍白的耶律祁,看见她就舒了一口气,再一眼又大惊,“你身上……”
  景横波看看自己,身上沾满了黑黑黄黄的灰尘烟屑,一身的狼狈。刚才那一霎风门开启,她虽然避开了脸,但人不得不离鼎炉很近,那些鼎炉中的灰尘,不可避免扑了她一脸一身。
  虽然耶律祁帮她用布包满了头脸,但布料也有缝隙。
  景横波“嗯”了一声,忽然软软倒了下来。
  耶律祁赶紧接住,急急地就要拍她身上的灰,景横波费力推开他的手,“……别拍……我刚才看见鼎炉上端有各种衣物残片和人骨鼠骨……别碰……找水冲洗……”
  耶律祁如遭雷击。
  那句“衣物残片和人骨鼠骨”,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懂。
  深藏于地下的绝不会是正常人的骨头衣物,那必然是疫病死亡者的尸首,鼎炉是用特殊的方法烘烤,将疫气散发。
  这是人人谈之色变、几无救治之法的瘟疫之毒!
  景横波此刻也明白过来,不住苦笑,难怪葛芍敢说要所有人陪葬,这东西散播出去,要整个落云城死光,在这个时代,也不是办不到的!
  她此刻身体忽冷忽热,头晕目眩,力气似忽然被从身体里抽干,自知不好。勉强抽开耶律祁的手,笑道:“……包得严实……不至于……我有点累,在这里先歇歇,你先走吧。”
  耶律祁半跪在她面前,凝视着她,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景横波一惊,立即挣扎,“别碰我!放开!不然我呼你了!”
  耶律祁似没听见,只紧紧地抱住她。
  他的声音轻而软,听在她耳中却字字清晰。
  “做不到的事,别说了。正如你做不到不救我,我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抛下你。”
  他这一抱,景横波身上尘屑顿时沾他一身,景横波变色去拂,手又被他抓住。
  “我会瞬移呢……”景横波勉强笑着推他,“比你快。只是一时有点累,让我歇歇不成?”
  “我们出去再歇。”耶律祁转过身,将她背起,景横波还要说什么,他忽然笑道,“我也中毒已深,能不能活还未可知。横波,你的一辈子只会留给宫胤,现在,留这短短一段时光,给我这个将死之人,都不行吗?”
  景横波垂下眼睫,待要出口的万千劝解,都化作心底一声叹息。
  耶律祁从不强硬,却总有办法击中她最软弱不忍之处。
  他并未第一眼爱上她,却在之后的时光中渐渐为她回首,这一转身就是一生,就是一无所有。
  因为她,他失去了尊位、家族、安定尊荣的生活,乃至现在的健康。在遇见她之前,他还是帝歌叱咤风云长袖善舞的左国师,他本可以这般光鲜从容下去,他本有机会在宫胤萌生退意时趁乱而上,一手攫取大荒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他舍得下、放得开、忘却她。
  然而此刻,在这阴暗污浊的地下,久别重逢的他,苍白着一张脸,只要求最后一段时光的相守。
  她只能以沉默回答。
  那就这样吧。
  可能已经染上要命的病,耶律祁又不可能丢下她,她最后,也只能拖累他了。
  忽然隐约听见里头声音震动,地面也似在微震,景横波喃喃道:“不会是要爆炸吧……”
  那鼎炉虽然设计古怪,但似乎并没有机关,按说没道理爆炸。
  “不管怎样,走!”耶律祁背起她,向前狂奔。
  身后震动越来越烈,耶律祁背着她飞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转眼射出几丈,刚转过一个弯,便听身后地室“啪”一声裂响,像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刺耳尖锐,景横波回头,就看见不知何时,那紧闭的铁门已经被撞得变形,凸出长长的一大块,那造型,竟然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管子给戳出来的。
  她一时不解,要爆炸也是鼎炉爆炸,管子怎么会飞出来撞坏铁门?
  但此时不及多想,鼎炉如果爆炸,导致塌陷,两人就会被生生埋在地底。
  耶律祁也知道利害,身影如电光掠过,甬道里此时一片黑暗,两人跑了一阵,忽然觉得这道似乎比来时长,再回头看时,这道路好像已经不是先前那一条。
  黑暗中跑岔了?
  两人面面相觑。
  耶律祁毕竟重伤未愈,还是先前靠那些药支持了一阵,此时一停,顿时接续不上,景横波听着他压抑的喘息,急忙从怀中掏出先前收起的药,又道:“歇一歇吧,这么远,就算爆炸,也伤不着咱们了。”
  耶律祁也不客气,接过她手中的半只何首乌,好在景横波收得严密,药物被布包住,丝毫没有污染。
  他撕下内衣,将何首乌再擦了擦,包住手一分为二,递了一半到她唇边。
  景横波也吃了,虽然决定要拖累他,但能少点拖累也好。
  两人靠坐在潮湿的土壁上,恢复体力,忽然听见脚步声传来。
  ……
  时辰回到一刻前的宫门前。
  宫门前群臣的鲜血,将汉白玉石阶染遍。
  只这一闯,落云死一朝堂,塌半江山,便纵重新收拾,也必元气大伤。
  纵马的带兵将领,看那一地残肢断臂,隐约察觉不好,然而葛莲在他身边阴测测地道:“是非对错,此刻难道是较真的时机吗?此时较真是非对错,如果真错了,还会有好下场吗?”
  将领们一呆,想到事已至此,如果踏遍的真是落云重臣,此罪株连九族,绝无可恕。整支军队都已经被逼上绝路,不搏一搏,就算此刻放下武器,等来的也是家破人亡结局。
  还不如蒙头向里闯,此时己方人数多胜算大,赢了开新朝有从龙之功,输了也不会有更坏的结局——一个死字而已。
  此时士兵尚未明白过来,将领们心里终于灵醒,但便是此刻恨毒了葛莲,也只有一声不吭咬牙,跟着向宫门内闯。
  宫门此时已经被撞开,守门的人看见底下群臣被践踏,怕再不开门担上干系,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慌忙开门,直接导致叛军一拥而入。
  此时葛深已经带人冲到宫门前不远处,看见这种情形,脸色大变,宫卫首领急令退后结阵,保护大王。
  此时裴枢等人也已从宫内冲出,正遇上两边军队撞上,裴枢急着找景横波,无心恋战,只将自己这一群组成战团,护着丽妃且战且走,寻找着丽妃所说的出口。
  会望气的方诚,也是在此刻看见宫门口遍地尸首,震惊之下竟然热泪滚滚——哭的不是死节的群臣,而是自己的本领没有错。
  此时葛深悲愤莫名,隔着宫门和军队,看见自己的重臣一战死尽,看见自己的女儿挥兵相向,口口声声,“大王被叛军裹挟,容我来救!”,看见自己的军队举刀相逼,要求“交出大王”,自己的宫卫寡不敌众,节节后退。
  葛深老泪纵横。
  心疼这满地重臣,很多人跟随他不下十载,今夜若非他们以肉身对铁蹄阻住宫门一刻,也许不等他这里聚集宫卫迎战,叛军已经冲进了宫廷烧杀抢掠。
  心疼自己的女儿拔刀相向,自小心知她心性深沉野心极大,防着防着十余年,到最后还是眼见白莲花如血罗刹,狞笑阵前。
  心疼自己一时之失,竟然让落云生生遭受浩劫。此刻悔断了肠子,不用想也知道,事情演变成这样,必然有女王的原因。一夜间巨变如此,这推手是谁,自然是昨日号称去“洗冤”的白衣人,只一人翻云覆雨,算尽人心,一夜之间死群臣,乱宫门,迫使父女拔刀相向,连他这个安坐王位的大王,此刻也面临人生最危急时刻,风雨飘摇。
  此时身在乱中,犹自困惑难解,忍不住一遍遍想,那是谁,那是谁?
  白衣人影一遍遍脑中闪过,高颀、修长、笔直、步姿疏离而平稳……
  忽然一道人影自记忆中电般闪现。
  大典之上,红毯之间,缓缓行来白色人影,于万众目光中从容拾阶而上,姿态疏离而平稳,偶尔清凌凌眼光一掠,全场人呼吸一窒,似心头下了一阵冰雪。
  他立在台下一侧,只看见那人如天神雕塑的侧面,高高的衣领,衣领上淡金珍珠熠熠。
  两条人影缓缓重叠……他浑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想明白了却更觉摧心。
  记忆中的熟悉本是命运好心的提醒,然而他心性浮躁,生生错过。
  葛深蓦然抬头,四面张望,目光没有寻找到女王和宫胤。
  但他犹自不死心地狂喊起来。
  “陛下!国师!是葛深有眼无珠,冒犯贵人!求你们看来同为大荒一脉份上,看在落云也是帝歌忠心臣属份上,看在落云若乱,伤的终究是我大荒宁静份上,谅我一次,帮我一回!”
  “求你们,谅我!帮我!”
  葛深的喊声令将士们面面相觑,担忧大王是不是受不了刺激,发了失心疯。
  对面的葛莲一惊,陛下她知道是谁,可国师?
  她只愣了一愣,便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急令,“冲!”
  此战犹有变数,不能再耽搁!
  “那是大王!”京卫将领变色。
  “若我今日得胜登基,明日你们便是大相副相。我以性命起誓,保你家族世代荣华不替!”
  一瞬咬牙之后,攻击令响起,鼓声三擂,擂一霎宫门战火。
  葛莲眼底森然笑意,宫门后地方狭窄,仗着人多,几个冲锋便可以冲散宫卫结阵,杀了大王。
  马蹄滚滚向前,踏在青石板上起断裂之声,葛深的喊声还在继续,纷乱中听来凄惶又坚定。
  众人都当他此刻受刺激太过,失心疯了,也不管他说什么,纷纷急道“大王莫喊了!臣等护你先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国师!”葛深一边被护卫们裹挟着往宫内退一边拼命伸手叫喊,“今日深若能得您护此残躯,铲除叛逆,必立下死誓,落云生生世世是女王陛下忠心臣属,落云一半军队矿产,献于女王驾前,落云世代王者承继,需得女王及其后代同意。若违此誓,我落云至此而绝,葛氏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喊声凄厉,在纷乱两军前回荡。
  宫门外,广场边,一条必经道路之前,白衣人影静静负手而立。
  他身后,整条街道,在这盛夏天气,竟然被冰雪覆盖,光溜溜硬邦邦一大片。
  冰雪之上,一队军队,在艰难地跋涉,他们的皮底靴,在这样的坚冰之上十分打滑,走两步滑一步,身上的薄甲武器,在冰面上撞击得叮当作响,常常被冻住。
  一大群龙家子弟乐呵呵托着下巴看着,对自家合力营造的冰街感到满意。
  赶来的军队是御卫营,王城的戍守卫队,本来来得及拦截葛莲的,却莫名其妙在盛夏天气遇上一条溜滑的冰街。
  葛深的叫喊隐约传来。
  宫胤沉默,直至听见最后葛深的誓言,忽然道:“撤冰。”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白影纷纷闪动,片刻之后冰屑纷飞,地面出现两条已经无冰的深沟,士兵们急忙踏沟而入,奔向广场。
  这支军队一赶到,登高而望的葛深护卫便已经看见,急报之后葛深大喜,急令打旗号发烟花,召唤这支军队“勤王救驾,铲除围攻宫门之京卫大逆。”
  葛莲感觉到后方队伍骚动,看见那支军队忽然出现时,脸色唰地惨白。
  这时机来得太不巧了!
  己方还没擒下大王,没有占据宫禁,一半宫门外一半宫门内,如今宫内对峙大王亲卫,宫外遇上御卫营,前后夹攻!
  这谁,掐时机如鸣琴,起承转合,步步都在他指掌间!
  “聚拢!合军!先猛攻宫内,拿下大王要紧!”她厉声喊,满额汗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