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义道：“戮总，当初投标的时候已经是底线了，如果再进行没有理由的维护，预算会增加。”
戮天刑抬起头，揶笑道，“有人诅咒我，说我冤枉钱赚多了，除了善事不做，坏事做尽，以后会断子绝孙。”
“戮总，相信这个？”
“不信。”他自嘲道，手指敲击着文件夹，发出轻轻的响声，“只是不想听到她诅咒自己罢了。”
说罢，车里再度陷入安静，只有沙沙的翻动文件声。
当宾利轿车在戮宅的门口停下，听到门卫说：“马上，马上就好。”他抬起头，看到门卫在忙着捡着地上的纸袋。他望了一眼纸袋，香奈儿的logo，看上去很眼熟。
车窗降了下来：“怎么回事？”
“大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看到少爷回来，正要开门才发现门口放了好多这些袋子，还有一个口袋扔了进来，就是这个，上面贴了个纸条，说是要交给夫人。”
“给我。”
门卫立刻将那个贴了纸条的口袋递进车窗里交给戮天刑，塑料口袋里装着被报纸包裹整齐的一叠长方体物品，他打开来，里面是二十叠捆在一起的红色人民币。他蹙了眉，将贴在口袋上的纸条扯到手里，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烦请转交戮夫人。”
瞬间，手中的那张纸条被戮天刑捏皱掌中，有些尖锐纸张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手心，冷漠仅仅是半晌，下一刻，他低低的暗笑起来，喉结滑动，笑痕越来越深，一如往常的从容，只是那眼睛里的冰凉，让人难以揣测他的所想所思所考。
“她怎么说你怎么做。”他下达命令后，轿车开了进去。果然一进戮宅，就看到戮静遥正拍着老泪纵横的顾母安慰着，他问：“怎么了？”
“刚才外婆打电话来说心心把房子卖了。现在心心的电话打不通，人……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工作的酒吧、她朋友家里……可是没人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戮静遥也很着急，虽然因为陈暮川和小妈的关系，盼心和她越走越远，可是小时候，她们两个的感情好到不行。
戮静遥是个很内向的人，旁人见了都会说她是大家闺秀，而盼心不一样，年纪比静遥小、个子比静遥矮，可是……从小到大，她有什么事，出头的总是盼心。
是因为陈暮川吗？因为她抢了陈暮川吗？
戮天刑看着妹妹和顾母的悲伤，说道：“放心，她会回来的。”
“真的？”满面泪痕的顾母抬起脸，充满了期盼，“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她会回来的。”戮天刑脱下外套，交给女工，临上楼前对戮静遥说：“静遥，等下有空了，书房找我。”
“好。”戮静遥不明所以，但是依然颔首。
第四十一章：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空寂的书房里，四面墙壁堆满了各类书籍，原文书、财经书以及各种各样的厚皮精装书。戮天刑从老板椅上起身，狂浪的扯开了衬衫的纽扣，露出了充满男性力量感的锁骨。他掏出银制的火机，按下黑色烟筒，一支香烟弹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送到唇边，打火机清脆的一向，蓝色的火焰将香烟的烟草烧红，然后那烟雾吸进他的肺里。
他思索着刚才戮静遥进来的时说的话，静遥说：
“她？”
“顾盼心。这个家里只有你和她最熟，你应该最了解她。”
戮静遥垂了眼眉，那一刻，戮天刑的眸光深邃，她也很喜欢垂眼躲着他的视线，只是，若说戮静遥的垂眸是宛如青山绿水中水莲花的婉约，那么她是……断垣残桓中，晨暮夕阳下，一株细小脆弱、悬垂若铃串的乳白色铃兰。
废墟中的一株铃兰，渺小低调，几乎不为人所待见，但倔强顽强的在泥灰废砖中生长。
“该怎么说呢？”戮静遥思索着，“其实，大概因为她爸的关系，哥你是知道的，自从她爸傻了以后，外婆家就很嫌弃她爸还有她。小时候，外公带我还有其他的表兄表妹去游乐园玩，唯独落了就只有心心。夏天，我们去游泳，心心……只能在外边帮我们看衣服，外公外婆给我们买泳衣，只有她没有……”
“就算是过年过节一起吃饭，哥你都没有发现吗？削蔬菜皮的是心心，给大家端茶倒水的是心心，跑腿买饮料的也是她……有时候，表弟表哥还要欺负她，明明是表弟偷了钱，却说是心心偷钱……我还记得，心心那时候被小妈罚跪了一晚上，被小妈拿衣架子抽着打。……就算事后发现是表弟表哥偷钱，也没有人对心心说过一句对不起……我看着小妈那时候抱着心心哭……”
静遥偷偷看着戮天刑，他说：“继续。”
“哥，你还记得以前你的笔记本丢的事吗？当时大家也说是心心偷的，可是我都说了，心心那天是我和我在一起，大家……依然去搜她的房间，她的书包。我当时陪着她，她虽然只是站着看着，但是，哥，我真的从她眼神里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心心，以前和我好，只因为，我会给她吃的……她一直没有吃饱过，都节约着，想着给她爸吃……”戮静遥说不下去了，“一直到小妈和爸爸结婚……”
戮天刑明白，顾母会嫁给戮父当时也是情势所逼。一个傻子丈夫，一个十来岁的女儿，一千多元的收入要治病要生活，顾母如何支撑一个家？顾母撑不下去，戮父伸出援手，不管是感激也好，还是相爱也好，要承认的一点就是顾母嫁戮父后，顾母的确是脱离了苦海，而顾盼心，也的确没有亲戚再欺负她了。
“哥，你问我心心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能说，她恩怨分明，虽然报不了怨，但是能报恩的话，她会报。”戮静遥顿了顿，“我啊，只要给她一个电话，她就会出来陪我。我想吃肥肠粉，跑大老远去买的人是她；我想要林志颖的写真，通宵排队的是她；我初中学校放假，帮我提行李的人，还是她……她说她能做的事不多，跑跑腿不算什么。”
“我知道了，你去陪小妈吧。”
戮静遥离开后，戮天刑静默着，当香烟烧完，他按下电话的免提：“明天的各大报刊给我发一条信息。”
第四十二章：嫁祸（1）
“嘟嘟，你会不会怪妈妈让你无家可归？”老土路上，盼心坐在一块鹅卵石上休息，把旅行包放到身旁，取出小萨的饭盆倒了矿泉水在盆子里，看着小萨舔得津津有味，她也就着矿泉水咕噜咕噜的喝下肚去。
都说萨摩是个二货，她家嘟嘟不是二，是胆小。从离开家开始，就一直夹着尾巴，一副懵懂害怕的样子，就算她牵了狗绳，小萨也一直靠着她的脚边，以前撒野的模样现在变成了小媳妇怕见生人。
她摸着嘟嘟柔软的白色毛发，嘟嘟不时舔着水会啊呜的小叫一声，抬起小脸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她的手指。盼心佯装严肃：“要到中午才可以吃饭！你就是喂不饱的狗！”
小萨又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低下头。
她双膝跪地，圈抱着小萨的那蓬松白毛的脖子，一人一狗脑门顶着脑门，“嘟嘟会一直都跟妈妈在一起的哦？”
“啊呜。”一直夹着尾巴翘了起来，左右的摇晃着。
说起来，嘟嘟不是她家买的，而是她从路边捡回来的，就像家里的屋子一样，并不是买的，而是拆迁老房子补偿房。她家就只有那一套房子，没有多余的，也没有能力购买更多。而她，还是把房子给卖了。
“妈妈绝对不会卖你的。绝对不会。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虽然胆小又怕事，既不能看门还是个吃货，可是，一直陪伴着她的是嘟嘟。嘟嘟……是她的亲人呢。她们一起吃过土豆，啃过馒头，一起有一顿没一顿的挨过……比起程陌安，嘟嘟更是那个和她同甘共苦的亲人。
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走到盼心面前，眼巴巴的看着盼心和小萨，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盼心笑了笑，拉开旅行背包，里面塞着嘟嘟的狗粮还有几块菠萝包，她拿出菠萝包送到小男孩面前：“给你。”
“啊呜。”嘟嘟也若有其事的站在盼心身边摇摇尾巴，歪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面全是笑。
那小男孩在结果菠萝包的时候，突然扔掉到手的菠萝包，倒在地上一通乱哭：“哇哇哇……”
“小弟弟，你没事吧？”
盼心急急的想要扶他，不知什么地方窜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急忙的跑到小男孩面前，只听见小男孩哭说着：“……狗狗咬我！！！哇哇呜呜……”
“你！！你竟然让狗咬人！！！你说咬了我儿子怎么办！？”
“赔钱！！”
盼心后退一步，凝目看着眼前的闹剧：“我们家嘟嘟没有咬人。你儿子肚子饿了，我还给菠萝包吃！少诬赖人！！”她拉起旅行包背在身上，牵着嘟嘟的狗绳就要走。
那男人见了拦阻盼心的去路：“想走！？不可能！！你狗咬了我儿子，你还想跑！！？你跑得掉？”
那妇女哭天喊地：“哎哟，有人放狗咬了我的儿子，还要跑？这么大的狗你放出来咬人你还有理啊！！你们来评评理！我儿子才七岁啊！要是得了狂犬病怎么办啊！？”
“我家嘟嘟没有咬人！！你说我家嘟嘟咬人了伤口拿出来看！？”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盼心急了。
“儿子，咬到你哪里了？”女人一问，小男孩撩开袖子，不仅有被咬的痕迹，还有很多殴打的淤青，“你看你看，你还说你狗没有咬人，这牙印怎么回事！？”
“我狗狗没有咬！！咬了我会承认！！嘟嘟的毛是白色的，你看她嘴巴边上有血没有啊！？”盼心急了。
身边的路人却说：“这么大的狗牵出来吓人也不好嘛。而且说不定都舔干净了。”
“这个女的……不是今天报纸那个女的嘛。”有人拿出夹在咯吱窝的里的报纸，打开了，送到盼心和所有围观的人面前过目，报纸上刊登着一则新闻：
“富二代无照驾驶一死两伤，肇事打人后逃逸未卜。”上面有一张盼心的照片。
第四十三章：嫁祸（2）
“原来是富二代啊，难怪这么凶哦。”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立刻横眉冷对，强烈的怒意犹如排山倒海般的朝盼心压过来。
人群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盼心觉得害怕，本能的后退到水沟边，退无可退：“我不是什么富二代，你们认错人了！！！我的狗也没有咬人！！！”
“报纸上都有你的照片了。还说认错人了？报警！大家报警！”
盼心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可怕过，眼前的人好像都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咬牙拉起背包，牵着嘟嘟就要冲出人群。
“哎哟，凶手要跑了！！”
推打的一双双手朝她袭过来，盼心尖叫着：“不要碰我！！放开我！！痛！！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没有撞人！我狗狗也没有咬人！！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啊啊啊啊！！”
“会信你才有鬼，你们这些有钱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就晓得利用自己的权势欺负良民！！”
“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啊！！”有人扯得盼心的头发生疼，还有人再抢她的背包，“不要拉我的包！！！放开我！！！你们要报警，那就等警察来！你们不能动手！！啊——！”
嘟嘟在盼心的脚下，它听着盼心的尖叫，还有身边的怒火。
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
这些人比它最害怕的那个戮天刑还要可怕，起码戮天刑身上它没有感觉到过愤怒和憎恨，而眼前的人真心是要把的她的主人——
“恶恶恶！！！啊呜！！啊~呜——啊~呜——”嘟嘟的声音从原本的平和变成狼一般的嚎叫。雪橇犬都会学狼叫，虽然在城市里知道雪橇犬的人都晓得雪橇性格温顺顶多有点淘气和二，但是现下盼心走了一天一夜，中间转过几次短途的汽车，来到乡镇。乡镇土狗多，几乎没有人见过雪橇。
嘟嘟的这一声狼叫的确是吓退那些人。然而，仅仅是数分钟的时间，当一个粗汉子一脚踹在嘟嘟的鼻梁上，嘟嘟一声哀叫倒在地上。盼心看见黑黑的鼻子里不断的有红色的鲜血流出来。
“这种狗就该打死！！！”一声号召下，嘟嘟那白色的身体像破沙袋一般被人的双脚肆意的踩踏踢打，纯白的毛发……她还记得，嘟嘟最爱干净，每天要漱口，每天要擦脸……每次她难受的时候，嘟嘟就会摇着尾巴睁着那双无垢的黑色眼珠歪着小脑袋看着她……可是……可是……
颤抖着嘴唇，颤抖的双肩。
身上……脏了。
嘟嘟的低呜悲叫最后连一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黑黑的眼珠子，那无垢的眼睛，她所有的世界——
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