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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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爱情来过这世上-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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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寻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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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付出真心,爱情哪怕是一瞬间也会值得回忆。

1

张平如果早知道他和白菊的爱情会葬送在我的手里,他绝不会对我那么好。

或者也不一定,年轻的张平善良而包容,我坚信,他即使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否则他就不是张平。但白菊却无法容忍我的背叛,她有先见之明,曾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张平:“别理那孩子,她会毁了我们!”

张平不信,反而认为白菊有点神经过敏,他说桑桑是我的学生,还是个孩子呢,大人的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白菊说,你不听我的你迟早会后悔。张平当时只笑笑,没把白菊的话当回事。

但是白菊的话后来却被无情的验证了,夏桑桑注定成为她和张平的克星。

其实我并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克星。但很多事情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何况我当时才十岁,读小学四年级。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决定什么呢?可问题是我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改变了他们爱情的命运。

其实白菊开始还是挺喜欢我的,至少在张平还没到南平小学之前,她是喜欢的。原因是我画得一手好画。南平小学虽只是所郊区的民办小学,但绘画和音乐毕竟也是规定课程,白菊是从生产队里临时抽调来的(不抽调没办法,除了后来的张平,市区没有一个正规学校的老师肯到郊区的民办小学任教),她作为南平小学当时唯一的音乐兼绘画老师,当然有理由偏爱会画画儿的学生,同时也因为白菊所教的学生都是生产队里菜农的子女,一个个野得很,爬树上房无所不能,极少有象我一样老老实实坐着不动专心画画儿的。白菊与其说喜欢我的画,倒不如说喜欢我画画时安静规矩的样子。但白菊不曾料到,她对我的亲睐竟成为她不幸的开始。

因为我的缘故,白菊和我当时的班主任严明玉闹翻了天。其实她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把我会画画的情况告诉严明玉,希望能引起她对我的注意。但严明玉不买帐。那个年代学生画画是不务正业的表现,不象现在是特长,我的心思都花在画画儿上,功课差得没边,特别是数学,常常是班上倒数第几名,这正是严明玉所不能容忍的。因为她教的就是数学,她最引以为荣的也是数学。再追溯到任教之前,严明玉是生产队里的出纳,天天算帐,到哪都是一把算盘,人称“铁算盘”,而与她共事的会计比她更行,算盘可以顶到头上打,人称“金算盘”,很不幸那人就是我妈。后来我妈一直后悔,那次不该揭发严明玉的短款行为,弄得严明玉很没面子,按性质当时是要受处分的,但她不知怎么在公社的头头面前七转八转的,社里竟没有追究,弄个不了了之,社里的头头甚至还叮嘱我妈,不要将事情到处张扬,要给严明玉同志留点余地。那口气好象犯错误的不是严明玉,而是我妈。这很出乎我妈的意料,更出乎我妈意料的是严明玉没多久就被抽调到刚组建的南平小学当老师了,两年后姐姐和我先后到南平小学就读,姐姐很幸运没分在严明玉的班,我就倒霉了,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总难逃严明玉的手心。

所以我妈对于我羞于见人的功课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她总认为是严明玉故意不教好我的,严明玉的故意是她一手造成的。母亲为此非常的自责。但说句公道话,严明玉其实还是很有责任感的老师,对学生要求极严格,严格到近乎苛刻。她不允许她的学生落后。尤其是在数学上落后。无奈我是个天生没有数字概念的人,无论严明玉怎么“鞭策”我,我就是不开窍。严明玉对我从最初的失望到后来的厌憎,其实都是我自己不争气所致。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公报私仇,至少她对我疯狂的体罚就不能说没有“故意”的成分。

严明玉是南平小学第一个“发明”用竹条做教鞭的老师,那种教鞭细长细长,看似绵软无力,抽在手心滋味却很不一般,先是丝丝的疼,然后就火辣辣的疼。偏偏我们那地方盛产竹子,学校后面是大片的竹林,每天下课后都有老师到那里去“取材”。所以那时候的学生怕老师怕得要命。我对那细长的竹条儿产生的深刻恐惧至今都无法抹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严明玉在白菊找她谈过话讲明我的情况后,对我下手更重了,每次都将我的一双小手抽得紫痕累累,吃饭时拿筷子都觉得疼,而这就是严明玉纯粹的“故意”了。她是冲着白菊来的。表面上的原因是白菊为我画画的事顶撞了她,与她发生争执,实质是她嫉妒白菊。因为白菊实在太漂亮。白菊的漂亮让同是女性的严明玉黯淡无光。

我一直记得白菊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眼角向上微微翘,眼中的清澈仿佛随时都能溢出来,她的肤色也很独特,透出一种象牙般的迷人光泽,脸颊也总泛着自然的红晕,还有她的弯眉,精致的鼻子,白菊的美让人晕眩,举手投足暗香浮动。在我们那个大队,包括邻近几个大队,白菊是公认的最美的姑娘。现在想想,白菊人生悲剧的根源就是她长得太美。比如学校教导主任殷海波的儿子殷诚看上她便是与此有关。

要说殷诚其人就得先说他老子殷海波,南平小学的教导主任。我们都很怕他,背地里都叫他“棺材板”,因为他总是板着脸,至少在学生面前他是从不露笑容的。在学校他只对两个人露笑容,其中一个不用说是校长陆一鸣,陆校长也不是专业教师,他原先的专职是烧锅炉,据说他是主动请缨从市区的公办学校调到南平小学当校长的,当时很多不知情的人都替他不值,好端端的公办学校不待偏要跑到荒郊野外的民办小学当什么破校长。但张平却知道个中原因,因为张平的父亲和陆一鸣曾在一个学校共事,张平知道陆一鸣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包括陆曾因偷看女老师洗澡而受过处分。张平没料到,就是这个原因让他后来在南平小学吃尽苦头,也让他和白菊的爱情受尽迫害。陆一鸣对佛学禅道很有研究,信佛的人当然很少发脾气,连话也很少说,但他鹰一样的眼睛往你一看,你就要小心又小心,没准哪天你就会被提到操场上晒太阳了,当然不是陆校长亲自提,提人的事大多是殷海波代劳,他一身的蛮劲,无论谁落到他手上就别想逃脱,准跟猫儿似的三两下便被他抓到操场上立正稍息。

此外殷海波还对另一个人露笑脸,那人就是严明玉。他们的关系一直暧昧,听大人们讲,他们常在一起睡觉。据说是因为殷海波的女人长年卧病在床,整个是药罐子,他女人满足不了他,而严明玉的男人在外地工作,一年难得回来几次,两人各有所需,在一起睡觉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那年头物资生活贫乏,人们看似保守,但在精神与肉体上背地里却很放纵。精神与物资总要占一头,道理很简单。

再说殷海波的那个混帐儿子殷诚,仗着他老子有点势,整日里游手好闲,看上白菊后,天天往学校跑,有事没事总要找白菊搭讪。白菊厌恶都来不及,哪肯理他。殷诚钉子碰多了,反而更加放肆,不仅纠缠白菊,还绵他老子,要他老子出面摆平白菊。殷海波就那么一个独根宝贝儿子,不答应也得答应,就要严明玉给他儿子和白菊牵线,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严明玉也碰了钉子。严明玉觉得窝火的同时不能不嫉妒白菊,花儿一样,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多看两眼。虽然和殷海波明的暗的睡觉,但严明玉心里很清楚,自己已三十好几,青春不再,殷海波纯粹是为着床上的那点事才缠她,要是哪天厌了,说不准就会一脚蹬了她。严明玉每想到这就更加嫉妒白菊,嫉妒的直接表现就是加倍体罚我。因为白菊跟她吵架的时候明摆着说:“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你根本就不配当她的班主任。”

严明玉毫不示弱:“有本事你当她班主任哪,没人拦着你。”

白菊说:“当个班主任就了不起啊。”

两人的矛盾从此公开,见了面谁也不理谁。但矛盾归矛盾,白菊从不在背后说严的坏话。严明玉却在背后把白菊贬得一文不值,骂白菊是狐狸精、骚货,而且骂起来不分场合,俨然是个呲牙裂齿的泼妇。白菊毕竟太年轻,十八九岁的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放赖,每每被严明玉骂得泪水涟涟。连殷海波都看不下去了,他觉得严明玉再这么闹下去没准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到时他这个教导主任难得收拾,一边是情人,一边是未来的儿媳妇,他不想把两头关系都弄僵。所以当陆一鸣接到通知,学校将要来新老师后,殷海波首先提议让新老师接严明玉的班,严明玉则被派到五年级毕业班当班主任,他认为毕业班教学任务很忙,一忙严明玉就没精力找白菊的碴了。校长陆一鸣也做了个顺水人情同意了殷海波的提议。校长都点了头,严明玉想闹都不成,再说当毕业班的班主任是学校看得起她,承认她的教学水平,她很识时务地见好就收。白菊总算又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新老师说到就到。张平进校的那天,我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就在这之前,即将卸任的严明玉不失时机的对我进行了一次家访。因为和我母亲的过结,她很少对我家访,就是偶尔来我家也是喝盅茶就走,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她好象是做给别人看的。她想让人们都知道她如何不计前嫌。但这次严明玉却在我家坐了好一会。我知道是为什么事。“很大”的事。至少在我父亲眼里,我是“罪不可赦”,如果他还是一个军人,如果我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他一百个可能会将我“就地正法”。

“罪行”很简单,仅仅是轻轻一笔。我将9。5分的数学试卷改成了95分。当时父亲没发现,眉开眼笑,很愉悦的在试卷上签了“已验”的字样。其后果是让严明玉直接找到父亲,她知道父亲的皮带比竹鞭更具“效应”。父亲参过军,退役后最让他炫耀的就是他腰上的那根牛皮带,他说是部队首长送给他的,那个首长曾在长征时系着那根皮带走过雪山草地,在饿得连草根也寻不到吃的时候,很多红军都把自己的皮带煮着吃了,但那个首长没有,他后来把皮带送给他的一个小兵我的父亲时说,留着吧,让你的子孙后代都知道前辈们是怎么打下这片江山的。

父亲当然不负重托,他的三个子女,我、姐姐和弟弟从小就知道那根皮带的光荣历史,整个生产队都知道,因为父亲不仅常对人们讲诉皮带的经历,还用那根皮带在他的子女身上应证前辈们所经历过的严刑拷打。只是相对淘气的姐姐和弟弟来说,我挨打的次数要少些,就是偶尔挨两下也是父亲气极时吓唬吓唬我的,没有用真劲,因为我的功课虽然糟糕但还算听话,而且我身体瘦弱,父亲说我病恹恹的样子根本经不起他几皮带。但就是偶尔两下,我也刻骨铭心的恐惧,晚上睡觉时梦见的全是父亲挥得高高的皮带。

严明玉也许认为她的那次家访对她而言是为了尽责,但却让我饱受了一次皮肉之苦。她走后,我被父亲反捆在院子里的苦梾树下,我眼睁睁的看着恼羞成怒的父亲解下腰间的皮带一步步向我逼近。我面如死灰,抬头看着满树的苦棶子不敢看父亲。我哭不出,喊不出,只看见父亲的皮带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脆响,皮带重重甩在我瘦弱的身躯。姐姐和弟弟疯叫着跑出院子到队里找正在出工的母亲。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母亲踉踉跄跄回来了。她心爱的小女儿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气息奄奄。我很清楚的听到母亲的哭声。接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直至完全昏迷。

半夜里,我醒过来一回。亲人们都睡了,屋子里很静。借着月光,我瞧见梁上的耗子跳来跳去,大耗子抢了小耗子的鱼骨头,小耗子扑上去嘶咬,结果“咚”的一声,两只耗子一齐从梁顶摔到了地上。我想笑,但是动弹不得,浑身火辣辣的痛。月华如水,轻轻淌过木格窗,满室都被银白色的凄楚浸透,连我的心仿佛也被浸透了,湿湿的。一种最深切的忧伤自心底涌入眼眶,也是湿湿的,顺着眼角滑落在枕边。多年后想起那个夜晚,我还是记忆犹新,我想我就是从那以后开始变得自闭的。我的自闭折磨了我的整个童年,少年,直到成年后步入社会才开始有所好转,但还是有自闭倾向。我咨询过心理医生,问有没有办法医治,医生说有,那个办法就是时间。而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时间放在我身上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真正让我顽强活到今天的不是时间的淡化,而是张平春风化雨般的教育。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值得用一辈子去记忆的人。

我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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