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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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水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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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噢”了一声,一种忍不住的失望忽然铺天盖地涌过来,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我还是觉得被它一下子击溃了。我的眼睛很迅速的潮湿一下,又强行忍住。小伙子很诧异地看着我红红的眼圈,然后伸出手说,“来,起来吧,先生。”
  我借助小伙子的手站了起来,由于坐得太久了,刚一站起来时,我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天晕地眩的感觉像是一记左勾拳猛的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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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汤匙(4)
出了酒店,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在大街上晃悠。过去这一天干了些什么?我回想着,包被抢走,证件、手机全都丢失,兜里只剩三五百块钱,公司找不着我,恐怕都快急疯了。主要是碰上了林岚,可那真是林岚吗?我会不会认错?我仔仔细细想着见面的前前后后,要是在晚上光线不好时,碰上一陌生女人,说不定会因为兴奋看走了眼;可是大白天的,看那么熟悉的她却断然没有错误的理由。我心里叹息连连,真是世事难料,原来那么熟悉的妻子忽然一下子变成陌生人,就好像我动脉里的血一下子成为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这让我觉得真有天壤之别的难过。
  一切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特别安详。
  下了出租车,我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来之前,我在家好好洗了一个澡,然后去楼下的美发店理了发,接着上街买了一大把玫瑰,是鲜艳欲滴的红色,总共一百朵,让我整整抱满一怀。
  我心情抑郁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座熟悉而凝重的大理石门矗立在那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万山公墓。
  由于是上午,公墓中的人很少,进门之后,我抱着玫瑰,徒步穿过低矮而挺拔的松柏,又穿过窄长的草坪,慢慢来到一个墓碑之前。
  墓碑不高,也就是一米左右,它也是由大理石砌成的。这里躺着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一个女人,我的妻子林岚。她在碑上的照片里像生前一样看着我,好像我仍然和她在一起一样。
  我把玫瑰放在她的照片面前。风吹过来,我看着她,她无言地看着面前的鲜花,我在墓碑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放在墓碑上,慢慢沿着拓出来的字轻轻划着。安息吧,碑上这三个简单却痛切的字是我写的。我的手指一笔一划地重复着,认认真真把它们写完,我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当我的手指触到那冰凉的大理石时,我的内心备感伤痛。
  我走出公墓时,已浑然忘掉时间。但在我步行的某个时刻,在我某次抬起右脚还没有放下的时刻,确实听到了“叮”的一声响,那是一只汤匙碰到一只碗时的声音。我立刻停下来,仔细回味这种声音,它太意味深长了,简直令人百感交集。它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林岚回来了,她马上就要回到我的身边。
  这就是我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我不能摔跟头,就是说不能从高处往低处飞速地与物体碰撞。当这种碰撞足够剧烈时,我有可能使我某个亲近的人复活。这种能力,并不是每次碰撞后都有,它的到来连我都不知道,它能使谁复活我也不清楚。
  二十年前,我年少时的一个朋友得以重生。
  这一回,据我的观察,是轮到了我的妻子林岚。
  中午,我去找了冯关,他是我的发小,现任人民警察,当了个小官。他刚刚从现场回来,吃了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看见我来,就陪我到外面转转。我把事情向他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他双手插兜,低头看着路,默默无语。
  “怎么样?你相信吗?”我实在忍不住问。
  冯关咧开嘴笑笑,他踢了脚下的一个石子说,“这让我怎么说呢,你说我能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我反问。
  “你瞧,我这个工作啊,就是讲证据,”冯关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这些全都云山雾罩,一点也不合逻辑,更甭提证据了。”
  我连连摇头说,“我觉得你干这个工作,让你变得疑心病特重,你现在连我都不相信了。”
  “不是不相信你,”冯关拍拍我的肩膀说,“跟那些人打交道多了,我确实是凡事留个心眼,可我怎么能怀疑你呢?咱俩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鸟变的。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此事蹊跷。”冯关说着挠挠头。
  我点点头,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下。其实我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挺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可是总得让人首先相信我吧,但我自己都觉得这事让人相信怪难的。
  
我们的汤匙(5)
“你还记得咱们中学时物理老师说的那句话吗?”冯关这时问。
  “哪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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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们千万别掉以轻心,这个世界有时和你们日常理解的根本不一样。”冯关说。
  我想起来了,老师确实说过,这话现在想想颇觉得意味深长。冯关大概是在安慰我吧,也许从某个角度上看,我说的东西说不定确有其事呢。沉思间,冯关摘下帽子,放在手里,转过头对我说,“晓川,实际上,我想说的是,我觉得你根本没有从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缓过劲来。其实,斯人已去,我们留下的人应该好好活下去,有时想多了,反而徒增烦恼,你说呢?”
  我听了这话一愣,眼眶又迅速一湿,但马上忍住,并暗骂自己没出息。看来冯关还是不相信我,他恐怕觉得我是思虑过度所至。
  我沉默一会儿,问冯关,“二十年前,有一件类似的事你还还记得吗?”
  “记得,你今天一提我就想起来你向我提过。”冯关想想说。
  二十年前,我们年少时一个共同的朋友忽然得了怪病,昏迷不醒,我父母带着我去医院看他,出来时,我一不小心,从四楼沿着楼梯摔到三楼,我的父母急忙奔过去看看我有没有事,可我好好的,父母问了半天才放心,可没走两步,我又从父母手中摔下楼梯,直到楼底。就在这时,四楼的病房里,那个朋友的母亲尖叫一声,我们的朋友就此醒了。
  “你做何评论?”我问。
  冯关无言地戴上帽子,双手插兜,那身兰色的警服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像一个真正的警察那样思考着这件事,过了一会儿他说,“恕我直言,那根本就是巧合,或者说你记错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冯关就是这样,任何虚无缥缈的事在他的逻辑里恐怕永远找不到答案。
  独自盘桓两天,忧伤渐渐隐藏起来。我又去置办了新手机,该挂失的挂失,然后就去上班。公司的同事们见到我就像看到丑鸟回巢一样,一个个非常高兴。老板甚至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回来就好,还以为你出嫁了呢。
  坐到办公桌前,桌面上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灰,我找了一块抹布一边擦一边想,其实一个人是很容易消失的,也是很容易被人忘记的,不论什么原因,只要它离开一个月,他就可以彻底从人们的记忆中划掉。所以,我回来受到公司同事的欢迎还是很幸运的,这种消失的时间既不长也不短,足以引起人们的惊奇而且还不至于被老板开除。
  一上班,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忙忙碌碌一上午,午休时,我一边吃饭一边办了一件事,我把电脑主页的背景换成了林岚的照片。这三年,我一直不敢动她的像册,可现在她既然回来了,那么她就有理由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下午我去跟客户谈业务,谈完我假公济私又办了一件私事。我去了一家报社,到广告部,要求登寻人启事。一个大姐非常耐心地接待了我,我拿出林岚的照片,她仔细看看,和我一起商量词儿该怎么写。我问她,这种启示找到的成功率高吗?
  大姐笑笑,斟酌地说,有成功的例子,不过,这种事不能单靠一种方法,你还得去别的地方找找。我想想也是,大部分来的人恐怕都是抱着尽人事知天命的意思。大姐又问,她走之前穿的什么。我大略描述了一下林岚的打扮,米色的长裙,卷曲的长发,还有一串好看的项链。
  大姐听了,然后又问,“那,她什么地方有毛病?”
  “没毛病呀。”我说。
  “没毛病她出走干什么呀?”大姐问。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姐看着我,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她关切地说,“小伙子,你是失恋吧?”
  “就算是吧——”我不得不承认。
  大姐哧哧笑了起来,身上的肉直颤,她边笑边说,“小伙子,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登寻人启事的。”我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时大姐善解人意地说,“要不咱再写上一句动人的?反正是失恋了嘛。”
  
我们的汤匙(6)
“行啊——”我马上说。
  “写什么呢?”大姐又问。
  我想想就说,“写这一句吧,让生命已经停止的人如秋叶般静美,让生命正在前进的人如春花般灿烂。”
  大姐听了一愣,估计她没想到这词儿还那么酸,那么正式。她拿起笔把这句话认认真真的写下。其实这句话我和林岚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我们俩当时都深为感动,并互相嘱咐要牢记在心。
  我把寻人启事登了一个月,每天傍晚买上一张报纸看看,那则启事登在广告版的一个夹缝中,不怎么引人注目,像一个孤独的人坐在角落里。我每天都在期待意外的电话,可每回一接,都是意料中人。有一次,冯关还打来电话,也没什么事,瞎聊了半天,正当我们说话时,半截又一个电话进来,等冯关挂了机,我一查是个陌生的号码,赶紧打过去,对方却说我打错了,过一会儿再打,对方却永远占线。
  这天的午餐会十分隆重,公司的同仁都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精神,去了隔壁黄金大厦的旋转餐厅。由于这是一次行业内的很重要的聚会,各公司都非常重视,因此一进餐厅,立刻觉得人满为患,人才济济。平时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圈里人全都来了,电视台报社的人也来了。我由于特别饿,因此和几个朋友一阵寒喧之后,就拿了一个大盘子去夹食物,弄了满满一盘,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扎啤酒,然后找一个角落慢慢吃。吃到一半,看到电视台的一个著名小妞,扭着她那著名的屁股在采访几个老板,后面还煞有介事跟了一个摄影。我来了兴趣,端着盘子跟过去,想听个究竟。几个老板在镜头前侃侃而谈,颇有大人物的风采,我正伸着头想往里再挤一下,或许能抢下镜头,忽然在人声嘈咂中,听到“叮”的一声响,那声音特别清脆,从其它声音中穿出来,直至我的心底。我立刻回过身来,眼光在人群中扫过去,足足一分钟之后,我才看到一张长桌旁坐了两个女人。
  我十分诧异地走过去,面对我的那个女孩子十分年轻,她的脸上有两个酒窝,鼻子有些俏皮地向上翘着,走到长桌前,侧头一看,于静就坐在她对面。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面对着于静。刚才的那种声音分明是汤匙碰在汤碗上的响声,这种声音我非常熟悉,它让我想起遥远的生活——那种充满汤的香气的小资产阶级生活。
  “我们又见面了。”我对于静说。
  于静瞟了我一眼,微微地点点头。


  “我们总不会是同行吧?”我看看四周不相信地又说。
  于静转过头,根本不爱理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勺沙拉送进口中。我看看她盘中色彩缤纷的沙拉暗暗想,林岚原来确实爱吃这些古怪的蔬菜拼盘。
  “我们为什么不会是同行?”这时,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孩笑嘻嘻地问,她一笑起来特别好看。
  “第一,这个行当里男人居多,”我侧过头对着小女孩说,“第二,这个行当里的女人没你们俩这么漂亮的,她们由于高智商全长得呲牙咧嘴的。”
  年轻女孩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又转过头对着于静说,“哎,留张名片吧。”
  于静没有回答,那个女孩马上说,“真不巧,我们没带名片。”
  这一招我早想到了,我马上说,“那行,我把名片留给你们吧。”
  那个女孩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哟,赵经理,幸会幸会呀,我叫桂小佳。”她说着主动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于静在我们两手交握的时刻,不易察觉地狠狠瞪了桂小佳一眼。不咸不淡聊了十几分钟,于静始终不说话,场面颇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她推托要去别处转转就站了起来。这时我忽然问她,“于小姐,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它叫做:大部分人死于心碎。你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于静想了一下,终于开口说,“我知道,它是一首外国诗歌的题目。”
  于静说完挽着桂小佳向人群中走去。她们的个子几乎一般高,都有一米六八左右。桂小佳稍矮一点。于静穿着紫色的长裙,而桂小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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