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绿绮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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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绿绮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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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松上星期日来过。”妈妈想起来。

    “是呀!嗳,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女朋友?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不好看,脾气很坏。”妈妈说:“我们都不明白德松怎么会同她走。”

    妈妈又来了,连我老友的女友她都要批评。

    我有信心,我拍拍胸口,“我回来之后,事情完全不一样,看我的,我会领导他走回正途。”

    妈妈笑,“你别管人家的闲事。”

    “人家?妈妈,德松是人家?他比我亲兄弟还亲。”

    妈妈不说话了,由此可知她亦默认。

    “替我打个电话给德松,”我说:“约他今天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

    “好,”妈妈说:“我早备下好几个菜,德松最爱吃油爆虾。”

    我淋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

    动身之前不是不担心自己的前途问题,在美国也写过好几封信回来应征,却没有音讯,不过一到家,心就踏实,凡事从头开始好了。

    况且我有德松,德松家境好,关系多,如果帮我忙,我就方便得多,这种好处我是不会拒绝的,因为以后的成绩还得看自己的表现,我对自己有信心。

    电话接通,我大叫:“德松,傻小子,你好吧?订了你今天来吃饭!”

    “我问一问小芝。”

    “谁是小芝?”我愕然。

    “小芝,我的女朋友呀。”

    呵,我无可奈何,爱屋及乌,“把她一起带来吧。”

    “我要先问问她。”德松好脾气的笑。

    我不耐烦,“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爱把她带来,就把她带来。”

    “嗳嗳嗳,你还是那么毛躁,陆志强,你真一辈子都不会变,我稍后再给你消息。”

    咄,重色轻友,我很不高兴。

    “是不是?”妈妈说:“德松这个女朋友,很讨厌的。”

    “又还不是个美女,”我感喟,“德松太纯,迟早要吃亏,我很替他不值。”

    他是那种结了婚之后惧内的典型,见到老婆!头到抬不起来,这个年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得劝劝德松,女孩子满街是,何必受一个人的气,被她牵着鼻子走来走去。

    我吹口哨。

    电话又响,我接过。

    是德松,他说:“我不来了,志强。”

    “什么?”我不相信由日己的耳朵,“德松,你有胆子再说一声。”

    德松无可奈何,他说:“志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芝说她最不爱到伯母家吃饭。”

    “那么撇下她,你来呀。”

    “我……”他说:“我不可以一个人来。”

    我顿时冒火:“太没种了,德松,你太令我失望了。”

    “出来吃好不好?我介绍她认识你。”

    “我太累,不想出来,何况妈妈做了很多好菜,专门等你来!还有,谁要认识你那个混账女人?”

    “志强,你别生气呀。”

    “我生气?德松,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见老友。”我悻悻的,“咱们走着瞧。”

    “喂,志强——你帮帮忙。”德松一贯好脾性的笑。

    我叹口气!可怜的德松,夹在小女人与老友之间,我不想他太尴尬,“好好好,约在哪里?”

    “嘉蒂斯吧,晚上八点。”他松口气。

    我吹一下口哨,“德松,作风阔绰,怎么回事?”

    “小芝喜欢那里,其他大酒店内的餐馆和餐厅之类,不知怎地,她都不喜欢。”

    我觉得小芝可算全世界最讨厌最讨厌的女人,不但当德松是羊牯!把他其他朋友也踩上几脚:傲慢、重享乐及自私。

    但我又怎产能够与一个女人争?我说:“好吧。”

    心中懊恼,我想我注定要失去德松了,我的第六灵感是很少不灵验的。

    我休息完毕,往半岛赴宴,心中喃喃咒骂,本来可以在家穿着牛仔裤与德松话家常,现在穿得像只企鹅,来到这里锯牛排,他奶奶的全是德松的鬼主意。

    一个男人对女朋友没一点控制,那算什么男人?

    德松坐在那里等我,我们还是紧紧的握手。

    他没有老,胖瘦也一样,脸上的笑容仍然那么可爱。

    我说:“娶了恶妻还这么开心?”我拍他的肩膀。

    “喂,别乱讲,我们还没商议婚事呢!”

    我们坐下,“她人呢?例牌迟到?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一定要男人等才觉得矜贵,蠢货!村相!”

    德松瞠目,“你,你为甚么骂她?”。

    “我会帮助你脱离她的魔掌,你放心,德松,我会解救你。”边想着她出现的时候,怎么跟她来个下马威,立刻磨拳擦掌起来。

    德松大笑,“你完全误会了,志强,你——”

    “不要再说下去,我们喝酒庆祝重逢,来,干杯。”

    我希望他不要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受不了。

    刚有点轻松,德松站起来,“小芝来了。”

    他妈的,把她当女皇。

    我蔑然转过头去,心中没存甚么希望,一看之下,整个人呆住。

    这是小芝?

    那是个穿着米色衫裙的女子,外买一件米色长大衣,身型纤长,直发飘飘,捧着厚厚的文件夹,背着皮包向我们这边急步走过来,有点气急败坏。

    她是那么清秀漂亮!

    笔挺的鼻子,圆眼睛,略厚的嘴唇,皱着眉头,我觉得她好看,这种具时代美的面孔是现在最流行的,我看得呆了。

    而妈妈还说她不好看!真是不懂得欣赏。

    德松连忙介绍,“这是小芝,这是陆志强。”

    “我是殷天芝?”她同我握握手。

    那种大方豪爽潇洒的劲道,是很少见的。

    我讶异极了,看看德松,他正得意地向我咪咪笑呢,像是笑我估计错误。

    殷天芝同她男朋友说:“有些老板,即使是圣父圣灵圣子下凡来替他干活儿,他还是不满意。”很感慨地。

    我忍不住笑。

    德松摇摇头,“那个混血儿又给你麻烦?”

    “可不是!”她长长叹口气,随即拾起德松的手,响亮的吻一下,说:“不过有你在身旁,多多的无聊男人,我亦不怕。”

    她这个孩子气的举动使我心折,我在那刹那被她征服,我睁大眼睛,好家伙,德松,在哪里找到这样的可人儿?

    她到此刻才把大衣脱下来,叫了一客沙律,跟我说:“志强,别客气,这顿由我来请。”

    德松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欣赏她,毫无疑问,老实说,我又何尝不欣赏她。

    她茹蔬,我与德松大嚼牛肉,在一顿饭的短短一小时内,我肯定我对她刮目相看,她不

    但谈笑风生,表露了强烈的幽默感,而且姿态有种说不出的优美,难怪德松要对她倾心,而

    在老人家的眼中,无异锋芒太露。

    饭后她推开碟子说:“我累了,要回家在热水中把灵魂泡回来,你们哥儿俩多聚一会儿,

    怎么说法?什么抱住膝头详谈?”

    “得了,你走吧。”德松笑,“司机会送你。”

    小芝向我浃浃眼,板起她的公事包,走了。

    我问德松:“她是干什么的?”

    “某大财团的市场经理。”

    “你如何认识她?”我更好奇。

    “志强,”他忽然正颜说:“我一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人,非卿不娶,你反对无效。”

    “我没有反对呀,我干嘛要反对?”我否认。

    “你现在不反对了?”他意外。

    “这么一流的女子……”我喃喃的说:“我喜欢她那种谈笑用兵的态度,你知道吗,德松,但凡有知识的女人,给男人最大的负把便是她们那副千变万化的脑袋!现在小芝既聪明,又没有威胁性,太理想了”

    “谢谢你。”德松兴奋地摇晃着我的手臂。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说谢。

    有一句话我没说出来。我想说,像小芝这样精采的女郎,我看在眼内,也已不得占为己有。

    那夜我躺在床上,捧着后脑,质问我自己:陆志强,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是怎么搞的?那小子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一定是因为寂寞久了,所以妒忌德松有伴,一定是这样。我终于睡去。

    第二天德松设“宴”在城市俱乐部,星期六中午时分!人挤得很,德松说俱乐部的入会费要十万元,不知怎地,照样有人踏破门槛,香港人的钱从何而来?我怵然而惊。我呢?

    我要赶快找个好差使,别老跟着德松吃吃喝喝,浪费光阴,他不要紧,他老子有的是钱,

    我怎么办?

    我跟德松表示要找工作。

    他说:“隔行如隔山,志强,我尽管跟你打听一下,不过香港跟外国一样,看报上的聘人广告便行。”

    好小子,教训我。我不悦的说:“我知道,三千块一个大学生,五千块要有五年经验。”

    德松讶异说:“志强,你总得从头开始呀,像小芝,她六年前回来,才两千五百块月薪,

    现在跳到一万二,明年就万四。”

    “甚么?才万四.”我冲口而出。

    德松睁大眼睛,“志强,化学师此地俯拾皆是,没甚么大不了的,你别以为香港是乡下,见到个把留洋的大学生便视若瑰宝,这里人人是大学生。”

    我更不高兴,“别忘了我也是香港人。”

    德松缓和下来,“是,志强,我劝你慢慢来,反正你没有家室,大把时间打基础。”

    我喝起闷酒来。

    他又说:“香港不错是冒险家乐园,但却不是大学生乐园……”

    我听不进耳朵去。

    殷天芝来了。她永远令人精神一振,她爱穿纯色衣服,今天一套浅灰的上衣、裙子及外套,分外精神奕奕,鼻子因风大而吹得微红,我看到她心情便安定下来。

    她打量我们两人,“怎么搞的,两兄弟像是不开心。”

    我掩饰说:“德松在告诉我,在香港找事有多痛苦,吓得我魂不附体。”

    天芝说:“找差使很容易,找一份好的差使就比较困难。”

    我说:“我在美国的月薪都有两千多。”

    天芝安慰我,“在香港也找得到。”

    德松笑,“可是美国大部份地方的生活朴素,香港的东西多贵!五千元吃顿饭,三千元买件毛衣,小芝,你身上的套装,起码七千,港币花起来像日币。”

    天芝说:“真的。”

    我像心头吃一记闷根,“那么,”我问:“这小岛上几十万人,如何生存?”

    德松耸耸肩,“这就是香港人的伟大之处了。”

    天芝说:“喂,我们换个题材好不好?老提着数目字,多无聊。”多亏她替我解围。

    我一直纳闷,德松变了,外表无异,内心很市侩,他现在有一种优越感,以一种上了岸的姿态来看从外国回来的朋友如何从头挣扎。

    别人这样做我不会失望,但德松,他可是我的兄弟。

    这样下去,我们会疏远的,不因为段天芝,而因为我俩地位悬殊.

    我大大的失望。德松什么都有:庆差、家底、女友……我什么都没有。我一直什么都没有,一直靠自己双手。我在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气。

    以后的一段短日子里,我尽量推掉德松的约会,一则因为没空,二则见了小芝眼痛。

    我很快找到工作,老板对我不错,薪水不太理想,但也过得去,我尽量使自己上轨道,我还有老父老母要负担。

    香港的境况跟我想像中的差得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市民生活沉闷而忙碌,可以说一点精神寄托都没有,父母说我憔悴了。

    “初初回来时神采飞扬的。”母亲埋怨说。

    我苦笑,不发一言,先埋头苦干一轮吧。

    再见到天芝的时候,已是隆冬,恍加隔世。

    我裹着件旧大衣在等地铁,非常落魄的样子。

    忽然有人叫我,“志强。”

    我转身,是股天芝,真是的,怎么会在这种时间碰见她。她更美了,一张睑白哲可爱,双眼充满关注。

    我心酸的着着她,“天芝,你好。”

    “志强,好久不见,你真的为生活奔波到这种地步?德松说约你不到。”

    我们上车,她站在我身边,姿态曼妙。

    我激视她,她微笑,“小时候挤公路车,大了挤地铁,永恒的挤迫。”

    我苦笑,没有回答,真的感慨万千,我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资格找女朋友?尤其是像她那么好的女孩子?我垂下眼。

    她轻轻问:“志强,我听德松说,你是个最最调皮活泼的人,没有一刻坐得定,为什么现在精神萎靡?那么熟的朋友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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