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呆住了。
易安在片刻失神后,竟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偏着头对着原祈怀里的女孩儿微笑:“不好意思,我家男孩儿喝的有点多,给你添麻烦了。”
女孩儿回过神,挣开僵住的原祈,惊魂未定的咕哝:“一对变态,不跟你们玩了。”
易安仍擒着原祈的手,上前两步揽住他的腰,对驱赶围观人群的莫黛说:“原祈有点不舒服,借用一下卫生间。”
莫黛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女人,前一段重新装修酒吧,考虑到时常犯懒,不想回家,就把她休息室卫生间的配套设施提升了几个档次,现在可泡可淋,无障碍切换。
听易安借用卫生间,莫黛呆呆的伸手朝上指:“二楼,休息室卫生间。”看易安扶着原祈就走,忍不住补了一句:“手下留情。”
易安表面搀扶,实际钳制原祈上了楼,直接进了休息室卫生间,反锁房门后,松开原祈,往浴缸里放水——放凉水。
原祈开骂之后,就像被霜打过的大个茄子,随她拿捏,易安放水,他就蔫蔫的杵在洗手台边,目光发散。
水放得差不多了,易安一把扯过原祈,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进浴缸:“闹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三十秒后,原祈本能的开始挣扎,易安一松手,原祈从水里猛的抬头,带出一串冰冷的水珠,他扒着浴缸沿大口喘气:“我很清醒,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易安却又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按进浴缸:“还没醒,继续!”
反复了两三次后,原祈不再任凭宰割,也要抓易安头发把她往冷水里按:“很难受啊,你试试。”
易安自然不给他抓,两人拉扯间,碰到淋浴开关,水从花洒喷出来,把两只落汤鸡淋得更湿,好在,这次是热水。
昏黄的灯光,氤氲开的薄雾,扭成一团的两人,像一出画面唯美的哑剧。
最后,早已体力透支的原祈放弃反抗,瘫坐在地。
易安在他身侧跪坐下来,把他轻轻揽入怀中,让他的头服帖的埋在她胸口。
她温柔的嗓音从他头顶传来:“放纵自己一次,哭出来吧,大声的,用力的哭!”
原祈慢慢扭转过身来,伸手抱住易安的腰,先是含糊不清的念叨:“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知是在问谁,念了几遍,果真哭出来了,易安始终温柔的轻拍他后背,安静的听他越哭越大声,直至嚎啕大哭,然后昏厥。
“原祈,原祈?”易安拍了他几下,见他没反应,慢慢放下他,起身去开门。
抱着胳膊倚墙而立的莫黛看见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易安,嘴角抽了抽:“你们还真激烈。”
易安没心情跟她开玩笑:“黛黛,替我打120。”
听他这话,莫黛收起吊儿郎当的站姿,皱着眉头:“又昏了?”看了一眼卫生间里的情况,转身就去拿手机,边拨边咕哝:“他才十八岁,身体状况怎么这么差,短短俩仨月,已经晕三次了。”
易安也说:“明天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急诊医生给原祈做完初步检查后认为原祈只是没休息好,又遇上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承受不住才昏厥,健康没问题。
来医院之前,贺久彬和小五他们给原祈换上了睡衣,易安也脱下了湿衣服,莫黛比易安矮一些,只好找一些宽松的衣服让易安将就一下。
听说原祈没事,大家松了口气,贺久彬犹豫再三,还是把易安拉到一边,斟酌着说辞:“安姐,小七虽然出入娱乐场所,但一直洁身自好,今晚你看到的,不是他本性。”
易安挑眉:“嗯?”
“小七知道莫姐打电话给你,就顺手拉了一个向他表白的女孩儿,我们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就想气你,看见你不快活,他就快活了。’我觉得他只是在跟你赌气,所以等他醒后,你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行不行?”
易安听后,莞尔一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贺久彬他们走了,莫黛却去而复返,看见坐在病床前的易安,板着脸说:“易安,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易安扭头看她一脸严肃,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出来,轻轻关上病房门,安静的随莫黛来到走廊尽头,走出安全出口,停在鲜少有人经过的楼梯间。
莫黛直视易安:“你的戒指呢?”
易安低头看看空了的左手无名指,没说话。
莫黛口气凝重:“是为了小七才收起来的吧,你跟他玩真的?”
易安摇头:“我没玩。”
“安安,我跟你说真格的,不是在开玩笑。”
易安平静的笑:“我明白,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莫黛紧盯着易安,似要将她看穿:“好,我们都不开玩笑,这里只有我和你,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咱俩就开诚布公的谈谈。”
易安应允:“嗯,想知道些什么?”
莫黛开门见山:“小七没上当之前,你就知道他的异常举动了吧?”
易安很干脆:“是,我酒店的财会在银行门口偶遇他,后来跟银行的客户经理好奇的问了一嘴,得知他是去办理预约取款的,你知道,要是取个两三万的,根本就不用预约。”
莫黛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安安,你是个明智的女人,算计来的男人没有真心,万一让他知道真相,更是后患无穷。”
“真相是什么呢?”
“好吧,我换个说法,即便姓金的那人渣不是你介绍给他的,你也不是故意算计他,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已经发现那桩买卖有问题,就算原祈不听你的,假如你愿意,一定有办法阻止他,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易安慢悠悠的说:“那个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他急于用金钱买回自己的自尊,我的阻挠只会适得其反,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这个社会充斥着各种以丰厚的利润为诱饵的陷阱,在我还能帮助他的时候,让他落进去,我可以偷偷的拉他一把,如果没有人能帮助他的时候,他落进去,想靠自己的力量爬出来,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损失的数倍,那样该多辛苦。就好像刚学走路的孩子,摔倒了,因为痛的深刻,从新爬起来后,才会懂得怎样绕开障碍,从而走的更稳,因为吃亏,才学会面对这处处都是陷阱的社会,在我还可以帮助他的时候,让他懂得这些,没什么不好的。”
莫黛又上了火气,不觉拔高音量:“好?你脑壳子被那小畜生玩坏了吧,就看他今晚这副欠揍模样,哪里好了?”
易安依然平静:“家道中落,背上重债,上当受骗,失去爱人……所以他得了心病,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些负面情绪如果不发泄出来,将会严重的干扰他今后的生活,我对他来说,象征着无力反抗的现实生活,哪怕是让我不快活,也能让他感觉到,他是能够战胜我的,往更深层次去说,就是能够战胜这不公的命运。”
莫黛摇头:“我看你脑壳子真坏掉了,这算什么,诱发潜在病因,然后对症下药,可你忘了心理学上也说过:怨恨是一种尝试,企图通过将我们的失败解释成不公正待遇,失去了公平,从而让自己心安理得,但是,作为失败的一副安慰剂,怨恨是一种比疾病本身更糟糕的疗法。”
易安摸着空了的无名指:“对,但你也知道,针对同一病症不同体质的病人,治疗方案也会因人而异,所以等他出院后,我会带他去疗伤。”
“要去哪,天涯海角?”
“世外桃源。”
莫黛冲易安竖中指。
易安却一脸轻松的笑起来:“其实换个角度想想看,现在的人和人相处时,会给自己裹上厚厚的保护色,只有在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的还原自我,他完全不设防的表现出对我的厌恶,或许也是下意识的信任着我,不把我当外人了呢!”
莫黛嗤之以鼻:“你这是阿Q的自我安慰,我看今后也不必叫你安安了,直接喊你Q姐好了。”
“Q姐啊,蛮萌。”
莫黛臭着脸:“你病入膏肓,没得救了。”长叹一声:“安安,这样不累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又何必煞费苦心的去扶植一个问题少年?”
“不,这样很好。”
短短几分钟,脱线的莫黛就从质问跳转成抱打不平:“好屁好,这不公平,他没道理这么对你,要知道,当初是他欠了你,而不是你欠了他。”
易安却说:“我对他又能公平到哪儿去呢?”
莫黛瞪着易安:“他当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说你,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易安将手轻轻捂在心口上:“这里会生出微微的刺痛感”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还能体会到这种感觉,真亲切呢!”最后极小声的补了一句:“会痛,代表我还活着。”
莫黛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易安的决定,干脆放任自流,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长吁短叹:“问我能有几多愁,恰似你在他的人生打酱油。”
“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更年期了?”她们配合的一直很好,莫黛打哈哈,易安就跟着开玩笑。
莫黛尖叫:“开什么玩笑,我才三十出头,比你更鲜嫩多汁。”
“嗯,你不用强调了,我知道你是灌汤包。”
“啊——呸!”莫黛怒目圆睁。
易安却转了话茬:“不过恭喜你。”
莫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用很久之后,你将一语成谶,成为乌鸦嘴的典范。”
莫黛拖出了长长的尾音:“啥?”
易安嫣然一笑:“我确实是挤进他人生打酱油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散去:“也只能算是个打酱油的。”
第二天,给原祈做了个系统检查,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易安松了口气。
清醒后的原祈,脸色苍白,淡淡的笑着:“你还真狠啊,不知道揪掉了我多少头发,那个时候我还以为终于惹怒了你,你下定决心要把我彻底解决掉,那样,是不是我就不欠你了?”
易安一边削苹果一边说:“你看我像那种冲动的笨蛋,一时痛快干掉你,然后落得个人财两空,把牢底坐穿的悲惨下场?”
原祈自嘲的笑笑:“我是笨蛋,你不是。”
“恩,知道就好,好好休养,然后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易安定定的看着他:“假如我说地狱,你敢不敢?”
原祈回望易安:“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趁着贺久彬和小五他们来探望原祈,易安回家打包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忽然听到音乐铃声,是原祈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易安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囡囡。
易安不接,它就响个不停,好像跟她较着劲,到底接通,刚说了个“喂”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打断:“你谁呀?”
易安平和的回答:“我是易安。”
“易安?”对方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尖锐的喊出声来:“你们果然在一起了。”
易安将手机拿远一些,揉揉耳朵,不等她回话,原梦又问了一句:“原祈去哪了,你让他接电话。”
“他在……”
不等说完,又被原梦打断:“行了,我也懒得管他去哪儿了,劳请你转告他一声,我跟池澈约好了,春节和他一起去国外玩。”
这是原祈和原梦两个人的事,易安没插嘴的必要,所以十分平常的应道:“好,我会转告他。”
听她这么说,原梦不吱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易安回来医院,把原梦的话跟原祈重复了一边,然后递上手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直接问她吧。”
原祈却只是攥紧手机,视线飘到窗外,很久以后,笑了笑:“这样——也好。”
在医院躺了五天后,原祈康复了。
从医院出来,易安带他去了趟商场,挑最保暖的,给他从头换到脚,又采买了一些容易保存的食材装进大旅行包,最后问他想吃什么。
原祈咕哝一句:“吃完好上路?”
易安点头:“吃完好上路。”
虽然这么说,可原祈一点胃口都没有,易安点了几样他平常喜欢吃的,逼着他吃下。
吃完后,他们两个一人背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旅行包登上了公交大巴。
一个多小时后,易安带着原祈下了大巴,接着上了辆载客的三轮车,又颠簸了半个小时后,原祈下来一看,竟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沟,前面没路了,三轮车收了钱掉头就走,这里只剩下他和她。
易安把他武装的很严实,但原祈还是觉得小风一刮,凉飕飕的,忍不住裹了裹围巾:“这是哪儿?”
“摇车岭。”
“我们现在要干嘛?”
易安简明扼要:“上山。”
上……山?原祈环顾一圈,旁边好像有条山路,虽然这山不算太陡,可那山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看就知道不容易爬上去。
原祈指着那路:“你确定我们背着这么多东西,可以从那里爬上去?”
大概是被白雪映衬的,易安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我是女人,但我可以肯定我能爬上去,至于你,虽然是个男的,但三天两头的住医院,能不能爬上去我还真不确定,不过你要是真的爬不动了,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原祈红了脸,气鼓鼓的说:“不用了,我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去,就怕你半路不中用了,拖我后腿。”说完之后,头也不回,抢在易安前走向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