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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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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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题叙(1)
    出路川市西行百十里,便是崇山峻岭……
山高无物产,子民们靠山脚下的几亩薄田度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倘若风调雨顺,也有秋收万颗粮的喜悦。这便让子民们觉得,虽是穷山恶水,毕竟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穷归穷,那怨命。草木萌芽,难忘情故土,何况是大活人?而且这里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好景致。比如,那丹水河的源头,就是从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倾射出来的,映着朝阳,流光溢彩,那情景不比画上的差。
再比如,姚村村东的云台山腰有棵老树,总有千年岁数。分明是躯干腐朽,枝杈枯干,歪歪扭扭地斜长在那悬崖上,很有倒下去的危险,却偏有一枝年年春来泛绿,季季都能长出几片绿叶。连村里最老的人都记不清这情景有多少年了。常有两只喜鹊在那老树上作窝生子,不分白天黑夜叽叽喳喳地叫唤。一股白哗哗的流水,从山涧直泻下来,在山下砸成一个深潭,溅出七色彩虹……据见识广博的文化人讲,那景致虽比不得黄山的云海、巫峡的烟雨那么盛大、恢弘,却自有一番奇清和别致。
有城里来的闲人看见了,便作成画。闲人们画这里的山,画这里的水,画这里的人,也画这里的鸟。画展送到京城,获得大奖,便引得更多的闲人来画。他们画村,画树,画村西头的土地庙,也画土地庙旁边那间歪歪扭扭住着宝珠的小瓦屋……深潭的下边有个村子,叫姚村。村子不大,却依山傍水,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眉有眼的小伙子,能劳动,能吃苦,就是娶不上媳妇。久而久之,一种生理上的压抑,使得众光棍们大多脸色晦暗,眼里无神。整日袖着手无聊地在大街上遛来遛去,遇着狗逗狗,逮着鸡逗鸡。闹得一个村子鸡犬不得安宁。一只公狗爬到母狗背上例行公事,交媾到一块,棒打不开,这也惹疯了众光棍们。找来棍棒就一顿乱打乱戳。二丑怒叫道:“欺着我们没媳妇呀,光天化日之下就干,干了还不分开呀?”举起木棍,就把那只正在做事的公狗一棒敲死。剥了皮,掏了肠子,挖了胆,煮着吃了——甚至连那公狗的下身都没有放过。你撕一条,他扯一截,都说这玩艺的肉还挺细嫩的。谁知,这人是吃什么补什么,到了第二天,嘴上起火燎泡,下部挺直不消,憋急得众光棍们嗷嗷地乱叫。没有办法,他们结队跑到一个深山沟里,拣着自己最想念的女子的名字大喊了半天,方才泄了火气。治保主任悄悄听过,喊叫的名字里,有本村的俊媳妇,也有邻村的俏姑娘,有县剧团的女演员,也有电影里的女明星;连村长的那个丑老婆也有人喊上了。所以,在姚村,雄性的鸡犬猪牛很少见到——因为,只要它们露出一点在光棍们看来是不轨行为的,就会被他们棒打的棒打,宰杀的宰杀!倒是那雄性的男人日见增多;这两年又增加了宝珠、武二、杜马几个略有点文化的,满街晃荡,满街叫喊,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有理由存在似的……
姚村的光棍多,在方圆几十里内都是有名的;姚村的光棍们狂,在方圆数十个村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乡镇和县委的领导们想了很多办法改变,也没有奏效。穷,没有女子愿嫁进来,生出来的姑娘长大后,却要义无返顾地嫁出去。
村长想,以前穷那就是穷,一穷二白。自从前几年联产承包后,粮食打得多了,有吃有穿了还是没有姑娘愿嫁进来,这就有些蹊跷。村长请本县出名的风水先生看了看,说姚村依山傍岭,本是一方风水宝地,更有党的好政策,本该和其它地方一样人欢马叫的,一派好景象的。可惜西北方向有股阴风,时不时地吹来,使这块宝地失去灵气,好政策不能落地生花,需大兴土木。只要在正北的大路上修座镇邪门,邪气自会避而远遁。邪气远遁,自会有玉女降临。不出两年,光棍们个个都会娇妻攀肩,儿女绕膝的。
村长想了想,觉得这前景实在美妙诱人!十几条光棍,近几年把个村子搅得鸡犬不宁,他村长睡觉,都有人悄悄爬到窗户上听他和老婆做爱,真是伤透脑筋!风水先生说的这办法若真能起了作用,斗鸡惹狗的事没有了,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跳跳槽,把他那位糟糠老婆一脚蹬掉,换个黄花姑娘抱。
村长暗自乐了两天,第三天,他将所有的光棍招集起来,把阴阳先生讲的情景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乐得十几条光棍们嗷嗷地转街叫。宝珠当众跪下给村长磕了三个响头,说:“我要能找上媳妇,第一夜你先用!”
村长说:“当真?”
宝珠说:“骗你我是狗!”
这一夜,光棍们兴奋的没有睡着。要不是治保主任发现及时,非闹出几件风流案来不可。
焚香三日,祭祀苍天。村长带头,有钱出钱,无力出力。大战半月,修了座辉煌的“镇邪门。”远看,凌空欲飞,气势恢弘;近看,勾心斗角,雄狮傍门,颇有一种威武气势。有人提议镇邪门的两边应该写副对联,却没有人能编出来。宝珠说,云台山破败的三宗庙前有一副对联,庙里的道士说那对联极有意思,不如把它搬过来,放在镇邪门的两边。宝珠照猫画虎似的抄回来,见是如下的句子:
雨不破块凤不鸣条大德千载而不朽
麦生双穗禾秀九枝宏功百世而长新
都说果是好对联。念了几遍,又都觉得,若是一字不改地写上去,纯粹是给村长歌功颂德了。不行,需改改。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你说他对,最后决定下联不变,保持原文。把上联改成:
男不缺妻女不少郎大德千载而不朽
横眉:
娶妻生子
众人都说改得好。不吉利的是合龙口那天,王五怪叫一声,从门顶上掉了下来。摔得七窍出血,一命归了西天。
村长本想请个法医验证验证,省得日后出麻烦。因为,平常就听说这狗日的有心难受的毛病,却从没有去医院看过。风水先生说:阴风受阻,肆意凌辱,碰到王五头上,事该如此。但从此以后,吉星就会高照,洪福就要天降。时来运转,大吉大利!
村长私下想,死一个少一个。草草地做了两件寿衣,趁黑让宝珠杜马们抬出去埋了。
果然,第二年的春天,光棍李狗在城里工作的大哥帮助下,带进来一个女人,看上去还挺光溜的。这一下,颠狂了姚村所有的光棍汉。典礼那天,光棍们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都觉得这是好运气的开始,都在心底存了奢望,都象给自己办喜事似的喜气洋洋。闹新房那一夜,光棍们围着那新娘子,这个捏一下新娘子的屁股,那个揉一把新娘子的乳房,这个刚笑着从人堆里挤出来,那个就又挤进去胡闹,恨不能把李狗的新娘子“共产”一夜。若不是李狗的大哥出来横眉立眼的干涉,肯定要耍弄出人命来!
李狗娶了媳妇,想脱离光棍群,自成一体。不想那大吉大利的“镇邪门”是光棍们的集体“风光”,哪能容李狗一人领略!所以,李狗虽然对妻子看得紧,不容他人染指,但家里隔两天丢条被子,过两天丢头猪。不到半年,家里的东西,值钱或不值钱的,几乎就丢光了。李狗只好携妻逃出姚村,远走他乡。
“镇邪门”光辉灿烂地矗立了三年,但风水先生描绘的情景却从没有出现。姚村的光棍们按男大当婚的最高界限算,又增加了三个!倒是有消息传出,说寡妇桂兰要嫁出村了!
宝珠翻着眼珠忿忿地说:“为什么?村长他妈的尽骗人。我今夜不砸了那什么镇邪门我不叫宝珠。什么他妈的大吉大利。骗人!”
这时村长正好从西边的队部大院走过来。宝珠没有发觉,继续说:“村长也是王八蛋,就会天天夜里抱着那个胖老婆发狠……”宝珠发现杜马在笑,武二在笑,二丑也在笑。都笑得十分可疑。一转身,发现村长正黑着脸站在他背后,宝珠由不住后退一步,冲村长傻傻地一笑,却紧张得没有笑出声来。
“宝珠,你过来!”村长绷着脸威严地说,“你再说一遍!”
宝珠退着又一笑,不敢说了。村长攥紧拳头,重重地冲脸给了宝珠一拳:“你说呀!你再说一遍?你今年多大啦?你也来充光棍?我是看你是孤身一人,才给你承包了两亩地,你也算光棍堆里的人物了?明天把那两亩地给我交回来。”村长瞪着火光光的眼珠,把在场的光棍们一个一个审视了一遍,忿忿地唾口唾沫,背着手走了。
宝珠揉了揉红肿的脸,朝众人扑哧一笑。这一次笑出声来了,但笑得很艰苦,说道:“他敢打我,要是我爹在……啐!”宝珠望着远去的村长,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什么东西!”
是的,宝珠是有父亲的。宝珠的父亲很爱宝珠。宝珠的父亲还做过村小学的老师哩。宝珠没有见过他的母亲,母亲生下他就死了。父亲带着他,养到三岁时得了场病,都说宝珠有点憨了。宝珠说:“我不憨!是你们太精了。我爹说了,退回去一百年……”宝珠不敢说下去了。宝珠记起他爹的话,知道说出去后,他们一家就成了坏分子。
宝珠虽不敢把话说下去,但宝珠是很有力气的。宝珠曾明确告诉村人们,他的力气是饭变的。这意思很明白,干活管吃饭!
东院的二奶奶说:“宝珠,我有面条,吃了给我拉车烧土。”宝珠说行。宝珠有些看不起这二奶奶。宝珠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悄悄地同西院的李三爷好,挑着三爷离了婚,却不嫁他了。
“甩人!”宝珠最忿恨这种人。
吃完面条,宝珠出去半晌,只拉回半车土。二奶奶说:“宝珠你欺负孤寡!给军属怎么拉得那么满呢?”二奶奶说的军属,指的是村南头的俏媳妇潘英。宝珠红着脸笑笑:“补半车!”宝珠又去补拉了半车,但要了二奶奶两角钱。
西院的李三爷碰到了宝珠,说:“宝珠,你怎么不找媳妇?”宝珠说:“你不知道?找过,跑了。”真的,宝珠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引来一个女子,极丑。宝珠的父亲想把她养大后做宝珠的媳妇。宝珠的父亲怕宝珠将来也打光棍。但宝珠根本看不起她。那女子在宝珠家呆了半个月,宝珠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但有一日,那丑女趁宝珠他们不注意时,卷了宝珠的铺盖跑了。后来,宝珠的父亲就死了。这些三爷是该知道的。但三爷问的时候色眯眯的:“宝珠,媳妇好吗?”宝珠说:“好,温乎乎,肉墩墩的!你还能不知道?”三爷挑衅说:“你咋不抱寡妇桂兰呢,更肉!”宝珠不说话。三爷嘻嘻地笑!
宝珠在心里骂道:“老色鬼,还挑怂我。”
桂兰的男人刘路长是去年死的。癌症,只活了三十岁。路长是个极好的人,他是光棍们的大哥,光棍们的长兄。娶了王村的漂亮姑娘桂兰。桂兰不仅人样俊,人也极善良,十分同情那些光棍汉们,常说天理不公。她的同情大部分是从路长那焦渴的欲望里领悟出来的。她每每看到那些光棍们苦撑苦熬着的神情,就难过的低下头。她给他们拆洗被褥,缝补鞋袜;光棍们病了探望,烦了好言相劝,象大姐似的热情。她也往往遇到一些不轨行为。这行为,在城里来的一个什么录像放影队放过一夜只准男人看的录相带后,变得严重起来了,很有些让她招架不住了。有人捏过她的手,有人故意碰过她的奶,有人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过,她都晓以情理,喻以大义。她给光棍们的安慰是女性的,又是精神的。是严厉的,又是友好的。
路长的死震惊了桂兰,也震惊了姚村的光棍们,一时间,都陷入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混乱中。全村的光棍们竭尽全力给路长奔丧,谁都想在桂兰最伤心的时候安慰她。只要桂兰有话,光棍们恨不能组成一个哭丧队给路长送葬——只要这哭声能赢得桂兰的赞赏,减少悲痛。
老一辈人都说,村里死过千百人,谁也没有路长死得辉煌,葬得盛大。然而,当光棍们把路长埋到土下,相信这个叫路长的大汉确确实实不在世上了,只留下个孤零零的桂兰时,光棍们的心里都引起不小的骚动!
题叙(2)
    路长死了。开始大家都安慰桂兰,桂兰也相信他们的真心和诚意。慢慢的,当悲伤渐渐淡忘后,光棍们从桂兰的屋子里领略到的是另一种温馨怡乐了。白天,他们敢大胆地滚在桂兰的床上睡,桂兰怕他们受凉,也曾把她的被子盖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能敏锐地闻到一种勃发情性的女人的气息。晚上,他们带着这温馨的感觉,回到自己孤怜怜的屋子里,细细地品味带回来的感觉,满意地睡下。黎明,又带着更深刻的烦躁和渴望,走进桂兰的屋子里,聊、坐、睡,吸烟,讲各种各样的笑话,慢慢地打发岁月。承包的土地把他们捆得死死的。因此,死了男人的桂兰就是大家的。是大家的安慰,大家的欢乐,大家的偶像。光棍们都在心底存了心眼,贼似的盯着屋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但谁都不敢亵渎桂兰。
忽然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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