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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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惊悸-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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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冬梅。小月肖。冬天的冬。梅花的梅。” 
“很有性格的名字!” 
“大姐,你呢?” 
“胡雪玫。古月胡。霜雪的雪。玫瑰的玫。” 
“还是大姐的名字好。有诗意。” 
“你可真会讨人喜欢!” 
胡雪玫搂在她腰那儿的手臂朝上一移,放在了她肩头,接着轻轻一扳——肖冬梅领会了她的意思,顺势翻身,于是她们胸贴胸,面对面了。 
胡雪玫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像一只蚌的柔软而细润的“舌”,滑过她的颈子,将她耳边的头发朝后拢了拢,随后抚摸在她脸颊上了。 
“宝贝儿,你知道吗?你很漂亮呢!” 
“大姐,你更是个美人儿!” 
胡雪玫微笑了:“说你会讨人喜欢,你就越是专捡我爱听的话说,谁教会你这些小伎俩的?” 
“大姐,我可不是想故意讨好你!” 
肖冬梅脸红了。 
“得了,别解释了。你脸红什么呢?我收留了你,还把你当成一个小妹妹对待,你用话讨好我几句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这人爱听别人说讨好我的话儿……”——胡雪玫亲了她一下,又说:“从姓名看,咱俩可能还真有点儿姐妹缘。我的姓字有个月,你的姓字也有个月;我的名里有雪字,你的名里有冬字;梅花嘛,又是我特别喜欢的花儿……” 
肖冬梅很乖地用自己的脸颊偎着胡雪玫的手,眨着眼问: 
“那你当初起名时为什么不选用梅花的梅呢?” 
“名字是一生下来父母给起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大姐就把玫瑰的玫也改成梅花的梅吧!雪梅,冬梅,听来不更是姐妹了吗?” 
红卫兵肖冬梅,的确是在有意识地讨好着身旁这个叫胡雪玫的美丽的女人。因为她的确有此动机,所以胡雪玫说她故意讨好时,她才倏地脸红了。但是她的动机并不怎么卑鄙。无非是企图为了她和姐姐和两名红卫兵,依靠住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的帮助。 
“宝贝儿,那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呀!” 
胡雪玫又亲了她一下。 
“大姐,我对你有个请求。” 
“说。” 
“别再叫我“宝贝儿”了行吗?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嘛!” 
“行,宝贝儿!” 
肖冬梅就佯装生气,一翻身,背对着胡雪玫了。 
胡雪玫自然看出她并没真生气,却也懒得再说什么,一只手臂又搂在她腰那儿,片刻,接着睡着了。 
肖冬梅轻轻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腰那儿放下去,打算先起床。不料弄醒了胡雪玫。 
她睡意矇眬地说:“起那么早干吗?陪我接着睡。记住,睡回笼觉是美容妙法……” 
并且,她的手臂再次搂在了肖冬梅的腰那儿。同时,胸脯更紧地贴着肖冬梅的背,将她的尖下颏儿也托在肖冬梅的肩窝儿那儿了。 
肖冬梅不仅不敢擅自起床,甚至也不敢改变身姿了…… 
她的目光又望向那被镶在大相框里的一丝不挂的裸女子。她忽然觉得她对那女子也是十分稔熟的。奇怪呀,怎么竟会有此印象呢?——她……老天爷!她不正是大姐胡雪玫嘛! 
不错,那正是胡雪玫的裸体彩照。 
这是一个多么……多么……多么……红卫兵肖冬梅一遍遍在头脑中搜寻语文课堂上学到的,以及自己全部课外阅读所获得的词汇,竟然找不到一个字句能用来恰当地形容睡在她身边的女人…… 
三十三年前,“现代”这个词,在她这名初中女生的语文理解力的范围内,是一个只有和“化”字连在一起才有专指意义的词…… 
三十四年前,“前卫”两个字,还根本没在中国的任何印刷品中出现过,因而是普遍的中国人所根本不明所言的两个字…… 
最后,红卫兵肖冬梅只有作如是想:这个叫胡雪玫的大姐,八成是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吧? 
但她患的又是一种多么高级的精神病啊!以至于表面正常得无可怀疑,以至于自己若怀疑她患有精神病是一种非常罪过的怀疑似的! 
怎么会有表面看起来像她这么正常的精神病患者呢? 
而一个不是精神病患者的女人,难道会把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彩印到那么大的一张纸上,镶在那么大的一面框子里,并公然地挂在自己家的墙上吗? 
这要是来个男人发现了,张扬出去,她还有脸出门吗? 
不是精神病患者的女人,断不会做如此发疯之事的呀! 
又是谁替她搞的呢?是男人还是女人呢?想来断不会是女人吧?女人何以会支持女人做如此发疯之事呢?那么必是男人啦?是怎样的男人呢?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一个男人不仅支持而且帮助一个女人做如此发疯之事,那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呀!而且大姐胡雪玫若和他的关系不深,她也不会接受他的帮助的呀!明摆着,没有男人的帮助,她是做不成如此发疯之事的呀!大姐这么善良的女人,怎么会和不是好东西的男人搅在一起了呢?红卫兵肖冬梅一想到她的好大姐在不是好东西的男人面前脱得一丝不挂的情形,脸上便一阵阵替她的好大姐发烧……唉唉,可怜的女人,她是因为有精神病了才不知羞耻了呀! 
这么一想,红卫兵肖冬梅又非常地怜悯收留了她的胡雪玫了。 
她继而想,我肖冬梅应该以德报德,以恩报恩啊! 
此时她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仿佛自己已不再是一个渴望理解和同情的小女子,反倒是一个有资格有义务理解别人同情别人的人了似的。反倒对于别人是一个该充当起善良的大姐身份的人了似的。那一种善良渐渐濡开,片刻充满在她心灵里。 
她用自己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大姐胡雪玫搂在她腰那儿的手,也学大姐跟她说话那种亲爱的口吻在心里暗暗对大姐说:“宝贝儿,宝贝儿,现在好了,现在你有我肖冬梅在你身旁了,我肖冬梅会很好地负起照顾你的责任的!再也不会让你做出任何应该感到羞耻的事了……” 
但是那相框中的大姐,真是美极了呢!女人裸体的全部美点,被她那种看去似乎随随便便自自然然的姿态展现得多么令人销魂啊! 
那相框中的一丝不挂的大姐,使红卫兵肖冬梅望着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一个女人的容貌和身体确实是美的,那么也许无论多么美的华服丽裳,都比不上她裸体的时候更美吧? 
这结论一经在她头脑中形成,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这结论是与她自幼接受的全部女性的羞耻观念相违背的。 
我——红卫兵肖冬梅的头脑里怎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思想?! 
在家乡那座小县城里,“文革”以来,上了中学的女生们,不是都不敢穿短过膝盖的裙子吗?不是连衣袖短了点儿,手臂裸得长了点儿,都被视为羞耻之事吗? 
然而红卫兵肖冬梅还是忍不住呆呆地望着那相框中的大姐。并且,越望竟越觉得美。渐渐地,她意识之中产生了一种欣赏的态度。甚至,也还产生了几分羡慕其美的心理了…… 
快到十点钟时,胡雪玫才第二次醒过来。 
胡雪玫稍一动,肖冬梅赶紧闭上了双眼。胡雪玫轻轻推了推她,她才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醒”来。 
“宝贝儿,你也又接着睡过去了?” 
“嗯。大姐,你不记得我对你的要求了?” 
“什么要求?” 
胡雪玫臂肘支在枕上,一手托腮,俯视着她若有所思地问。 
“想想。” 
“想不起来。” 
“使劲儿想。” 
胡雪玫一边用手指拨弄着她的鬓发玩儿,一边认真地想。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使劲儿想也想不起来。” 
“我不是要求你别再叫我宝贝儿吗?” 
“你指这个要求哇!瞧你严肃样儿的。叫你冬梅我还真有点儿叫不惯呢!” 
“那也得叫我名。” 
胡雪玫笑道:“是抗议吗?” 
肖冬梅绷着脸说:“就算是吧。” 
胡雪玫故作沉吟,以一种近乎谈判的口吻说:“这是正当的要求。那么,尊敬的冬梅小姐,如果您也睡足了,躺够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起床了呢?” 
…… 
趁胡雪玫在洗漱,肖冬梅迅速穿上了她自己的衣服。那身衣服已在“逃亡”中脏了,她本是想洗的。但她从胡雪玫昨晚给她的衣服中,竟没选出一件适合自己穿的。不是因为那些衣服她穿着太过肥大,而是她嫌那些衣服穿上了裸臂裸腿的,身体暴露的部分未免太多了。 
她迅速地叠起了线被。叠得见棱见角的。与一名女兵叠得一样整齐。自幼和姐姐比赛,看谁叠得更好。而且正是以兵们的内务标准作标准的。七八年后,成了她能做得最出色的一件事。 
接着她拉开窗帘,用自己的手绢将哪哪儿都擦了一遍。 
待胡雪玫洗漱罢从 
卫生间出来,见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胡雪玫问:“哎,你那是干什么呢?” 
她口中仍念念有词,不回答。 
胡雪玫走到她跟前,又问:“干什么呢?” 
她还是不回答。 
胡雪玫无奈,耸耸肩,一边扶着椅背做健美操,一边看着她奇怪。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期待表扬地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胡雪玫说:“看到了!线被叠得很整齐,哪哪儿也都被你擦过了。但是请问小姐,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呢?” 
她庄重地说:“我在背毛主席语录。” 
胡雪玫高高踢起一条腿说:“那我问你话,你也得回答一句呀!” 
她更加庄重地说:“一个人背毛主席语录的时候,别人是不应该打断他的。他也不应该停止了回答别人的话。” 
“这难道是一条法律吗?” 
胡雪玫的口吻很是不以为然。 
“不是法律,但是常识。” 
肖冬梅眨了几下眼睛,那种表情的意思是——难道你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胡雪玫从她脸上读明白了她的表情语言,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也自叹弗如地眨起眼睛来。 
肖冬梅却笑了,有意扭转似乎过于严肃的话题,三娘教子般地说:“大姐你快穿上点什么吧,多难看呀!”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唯恐胡雪玫生气,一时表情又变得极不自然,扭捏不安。 
“难看?我真难看吗?” 
胡雪玫起床后并未穿衣服,身上只有乳罩和三角裤。而且都是丝织的,接近着透明。 
肖冬梅赶紧又说:“大姐你千万别生气啊……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万一住对面楼的哪个坏男人正朝咱们窗户望着呢?” 
胡雪玫踱到镜前,左右侧转着身体,自我欣赏地说:“对面楼离那么远,谁的眼睛也望不到咱们屋里。在自己家,大夏天的,我想什么时候穿衣服,就什么时候穿衣服。以往就我一个人,我还喜欢光着身子呢!你在家里没自由自在地光着过身子吧?” 
她问时,回头看肖冬梅。 
肖冬梅的目光却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用极细小的声音说:“我要是也那样儿,那就是我疯了。” 
胡雪玫说:“放心吧小姐,我不是精神病。”凑近镜子细照了片刻,忧郁地嘟哝,“妈的,眼边出了一条皱纹。”说罢转身指着肖冬梅命令,“把你那身衣服脱了!” 
肖冬梅慌了,连连摇头:“不,不,好大姐求求你了,我可不习惯像你那样!” 
胡雪玫又笑了:“我不是要强迫你和我一样!我是让你穿上我给你的那一件,把你那身脏衣服换下来。即使你偏喜欢穿你那身衣服,也得洗洗再穿呀!” 
肖冬梅望着被自己叠好、放在床上的那些衣服,装出犯愁的模样解释:“你那些衣服我穿着都不合身。” 
“胡说!”胡雪玫走到床边,将那些衣服又翻乱了,选出一件浅紫色的,抛向肖冬梅,再次命令道:“哪件儿都合你身,这件也不例外,今天就穿这件!” 
那是一件 
连衣裙。但是在肖冬梅看来,是一件没完工的连衣裙,因为只一边有肩。她茫然地望着胡雪玫。 
“小姐,那么看着我干吗呀!我能给你件半成品的衣服穿吗!别不识货,那是件正宗的法国晚礼服裙!是我上初二时爱上的一位法国小伙子去年从巴黎寄给我的!他没想到十几年间我的身材差不多蹿高了一尺!” 
胡雪玫说罢,走过来,督促着肖冬梅脱下她那身衣服,帮她穿上了那条裙子。然后将她推到镜前,自己往沙发上一坐,叠起腿,修长的手臂往沙发背上左右一展,看一盆从花市买回家里的花似的看着肖冬梅,以推销员那么一种口吻说:“小姐,难道你穿着不迷人吗?” 
肖冬梅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怪怪的,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似的,又不愿扫胡雪玫的兴,所以也就只有闷声不响。 
“真不喜欢?不至于的吧?我的审美眼光就那么离谱儿?” 
胡雪玫说着从沙发上站起,绕着肖冬梅前看后看,终于发现了问题——那裙子无双肩,右边的前后两部分上裙片缩窄为两条带子,可在右肩头结成任意的花样。而左肩,则是无遮无掩一无所有地完全裸露着。但她帮肖冬梅穿上时,并没让肖冬梅把小花胸兜脱下,结果小花胸兜的一角不伦不类地显现在左边了,所以使肖冬梅照着镜子觉得自己模样别扭却又道不出所以然来…… 
于是胡雪玫又帮她将那条裙子脱下…… 
“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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